九華教分壇,雨亭。
這晚,夜色正朦朧,九華教蘇州分壇,中庭花園內燈火通明,似白晝。左方一池荷花含笑佇立,亭亭玉立,千姿百態,嬌羞欲語;右方夏花燦爛,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陣陣,沁人心脾。花園中心,有一清幽小巧的涼亭,叫做“雨亭”。
亭內,有人正在作畫。
今晚無月,卻是星空萬里,瑩瑩星光,在這人影的映照下,卻也失色。
湖綠身影閃現,似諷刺道:“獨孤湛幽,”
擡頭,獨孤湛幽雪顏映照在燈光下,白欣饒是見過她數面,仍覺得眼前一亮,恍惚之間,似看到仙子臨凡。
“果然是……一張讓人無法拒絕的臉……”白欣喃喃自語,“司徒一蠢蛋,居然爲了你……”
司徒一這個名字,獨孤湛幽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
那日她趁亂跳入井中,司徒一擔心她也跟着跳進去,獨孤湛幽武功全失而井內頗深,司徒一拉住了她,二人才齊齊落地。
裡面光線不好,僅可瞧見近身之人。
“你小心!”
司徒一拉着她的胳膊,她倒也沒有掙脫。
“這裡面,關的是什麼人?”
司徒一低頭不語。
“你已經讓我進來了,還介意再背叛秦景行麼?”
司徒一驀然擡頭,遲疑問道:“你……沒有失憶?”
“秦景行明着不限制我的行動,暗地裡派人監督我,就不准我耍耍詭計?”
“你……既然沒有失憶,爲什麼不離開?如果是因爲武功被限制……”
“你呢?你爲什麼不直接抓住我,反而千方百計維護我?”
“我……”
“司徒一,告訴我這裡面關的是誰?我知道里面機關重重,我現在根本進不去,你告訴我。”
司徒一看看獨孤湛幽,滿是猶豫,欲言又止,激烈的掙扎後,終於說道:“尊師。”
他說蕭襄獨孤湛幽都沒這麼吃驚,居然是方升,方升失蹤數月,居然是被秦景行關起來。
“不過你別擔心,尊師在這裡一切都好,教主沒有對他做什麼。”
獨孤湛幽鬆口氣,忽覺渾身冰涼,司徒一抓着她的胳膊,也感覺到了冷氣。
“你,你怎麼了?”
獨孤湛幽皺着眉,渾身冷得厲害,極力剋制着。
“我體內真氣亂竄,我,我……”
“我帶你出去!”
帶獨孤湛幽出去後,秦止梧等人皆被獨孤湛幽的滿臉冰霜嚇到了,秦止梧過來扶住她,觸手便被凍了一下,問道:“怎麼這麼冰?”
“真氣混亂。”司徒一答道,轉身吩咐司徒二,“二弟,快通知教主!”
秦止梧運功抗凍,抱起獨孤湛幽飛速回房,司徒一跟在後面,目光不離她。
秦景行已經爲她折了一半內力,這次發病,就算秦景行有心相救也是無能爲力。
何況,這次不同上次,獨孤湛幽渾身冰霜,所有人都無法靠近,不然便被凍傷。
霍江道:“教主,必須有人舍了一身修爲救她,否則……她將被凍死。”
“屬下甘願。”
霍江話音剛落,司徒一便站前一步,斂眉低首,“教主,屬下甘願。”
秦止梧白欣詫異地看向他,秦景行問:“不後悔?”
“不後悔。”
回答的斬釘截鐵。
可想而知,救回了獨孤湛幽,司徒一已經力竭而死。
司徒二等人並沒有說什麼,兄長的決定,他們尊從。
司徒一也並未留遺言讓大家不要告訴獨孤湛幽是誰救了她,獨孤湛幽自然知曉了這人爲救她而心甘情願死的人。
所以,還有什麼可能忘記這個人。
“如果,他沒有這樣做,我可能轉眼就忘了他。”獨孤湛幽回視白欣,這樣說。
白欣不由嗤笑,“獨孤湛幽呀獨孤湛幽,果然無情。”邊說邊走近雨亭俯身一看石桌上的畫,一驚,隨即擡頭,“教主平時見我們,都是帶着面具,可自從你住下後,他便以真容相見。”
“你說這個幹什麼?”
“我想暗示你教主對你很不一般啊。”白欣說道,探頭過來又道:“想來,教主真容,鮮有人見,如今,你不覺得奇怪麼?”
“不覺得。”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聯手如何?”似做無意地說道,白欣遙望星空。
獨孤湛幽僅有一瞬間的停滯,握筆的手在那已完成的翠竹圖的空白處奮筆疾書,題兩句詩。
“你說什麼?”獨孤湛幽筆尖未停,問道。
白欣輕笑,轉過頭來看獨孤湛幽寫下的兩句詩,念道:“凜凜冰霜節,修修玉雪身,”又讚道:“好字,完全沒有女子柔婉,氣勢凜然。”
獨孤湛幽對於白欣的稱讚甚是奇怪。
白欣突然問:“你該知道我在九華教中的地位吧?”
有點奇怪她的這個問題,但還是答道:“四大公子之一的妙畫公子,以心腸毒辣著名。”
白欣並不惱怒她的譏諷,道:“我的武功在四大公子中是最弱的,四大公子分別爲琴棋書畫,也不是憑空弄的,而是個人除了武功厲害外,精通各自稱號的那個字。其實,四大公子中我只認識蕭雪恨一個,他被稱爲‘奇書公子’,寫的一首瀟灑飄逸的好字,這個你應該清楚。”
獨孤湛幽沒有做聲,的確,蕭秉哲的書法自成風格。
白欣繼續說道:“蕭雪恨對書法深有研究,我既然作爲妙畫公子,對畫,自然比得過名家,看畫的眼光,不僅停留在畫的表面,而是,深層含義。”
“你想說什麼?”獨孤湛幽平靜地將毛筆放在桌上。
“我第一眼便看出了這翠竹圖的玄機。”
既然看出來了,那便先靜觀其變,淡淡問道:“哦,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會告訴秦景行,我想要我們聯手。”
“四大公子之一,無名愛徒,秦止梧師妹,我找不到你和我聯手的理由。”既然被她看出翠竹圖的玄機,便沒什麼好辯解的。
“我剛纔說,秦景行從未給我們看過他的真容,這件事是真的。百花谷於前些日子被血洗,無一人生還,谷內至寶人皮面具被盜。”
“與你有關?”
“家父被我送去百花谷養傷,也糟了厄運。”
獨孤湛幽一驚,“秦景行爲奪取人皮面具,屠殺百花谷姬家?”
白欣眼神中盡是悲痛,“姬家表哥與我青梅竹馬,我們指腹爲婚,雖然我一心追逐師兄,可阿英對我那麼好……”
“好,我與你聯手。”
白欣立即斂起悲痛神色,“我的目的是報仇,殺了秦景行。”
“我的目的是先救出家師和蕭襄,最後當然要殺了秦景行。”
“我知道蕭襄被關在哪,可是你的師父……”
“就在那口枯井裡。”
“好,救蕭襄容易,可是那口枯井裡機關重重,你內力被封,如何救?”
“那日羣花樓你滅燈擄我回來,想必看到了上官翼和羽茉珂,你去通知他們二人,我教你暗號。”
“還有一個問題,秦景行雖然失去一半內力,但絕對不是省油的燈,你要怎麼調開他?”
“本公子施展美人計,秦景行無論如何也得上鉤,趁我拖住秦景行的時候,你帶上官翼去枯井。”
“那麼什麼時候救蕭襄?”
“蕭襄……這個自然有人主動放了她。”
“嗯?你還有內應?”
“不是內應,是某個人欠了我情分,此時不還何時還。”
“既然你胸有成竹,那麼我負責帶上官翼到枯井,但我暫時不能直接和秦景行對立。”
“你隨意。”
兩人邪笑對視,一切預謀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