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會客廳，都頗爲冷清。
觀如是吩咐下人奉上茶水，問道：“幾位來此，是有何要事？”
上官翼道：“求見毒醫。”
觀如是道：“幾位已是第二批求見毒醫的人了。中原不是有一位天下第一神醫天機老人，難道他也沒辦法？”
獨孤湛幽頓時神色黯然，“天機老人已於半年前離世。”
羽翎曾在暗中告訴獨孤湛幽，半年前天機老人已經離世，死前神色安詳，便葬在蒼落山。
觀如是嘆道：“步驪淵一世英雄，精通百藝，如今死得其所，倒也不錯，讓老婆子羨慕。”
上官翼問：“觀谷主，請問這第一批求見毒醫的人是？”
觀如是道：“崑崙派水瀲容。”
幾人一驚，觀如是又道：“水掌門愛女眼盲，求毒醫相治，只可惜找不到活人的眼膜來換，所以至今無法。”
獨孤湛幽追問道：“水掌門愛女？可是身着藍衫的女子？”
觀如是點頭。
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獨孤湛幽震驚地看向上官翼，上官翼也久久不能平靜，獨孤湛幽聲音發顫：“難道……難道……茉珂的生母……竟是師姑？！”
獨孤湛幽連忙再問：“那個眼盲的姑娘身邊是不是跟着兩個婢女？”
觀如是點頭，獨孤湛幽激動道：“是了是了，應該是茉珂不錯。”
上官翼道：“請谷主帶我們去見他們。”
觀如是低頭抿了一口茶，突然問：“上官盛林是你什麼人？”
上官翼道：“家中大伯。”
觀如是微微激動，又問：“步雁初……她還好麼？”
“大伯母性格一如年輕時，與大伯甚是恩愛。”
觀如是的手開始顫抖，“那麼……他們有沒有生下兒女？”
上官翼暗暗觀察她的神色，答道：“有，分別叫做蔚然和悠然。”
觀如是眼眶溼潤，顫顫放下杯子，道：“我帶你們去見毒醫。”
幾人詫異觀如是的表現，已猜到大體輪廓，四十多年前，不知是怎樣一番風月，觀音谷主觀如是，當年的天機公子步驪淵。
所謂毒醫，其實就是一出家的和尚。
所謂水瀲容，揭去面紗與羽茉珂有七分相似。
所謂羽茉珂，正在等待重見光明。
毒醫胖乎乎的身板，忙進忙出，慕容程看了會明白他要幹什麼，於是也洗了手，進屋搭把手。
觀如是問水瀲容，“水掌門，找到願意獻出眼角膜的人了？”
水瀲容點頭。
獨孤湛幽一邊擔心屋內的羽茉珂，一面不由的瞅瞅水瀲容，這風姿無愧“水仙子”之名，帶着不確定，叫道：“師姑。”
水瀲容一心在女兒身上，這才注意到旁邊的這個人，看到獨孤湛幽的樣子後，不由吃了一驚，“風醉霜？”
獨孤湛幽笑道：“師姑認錯人了。”
水瀲容被這笑容怔了怔，想起方升所言，道：“原來是湛幽，你們果然到了。”
“師姑帶走了茉珂，我自然要跟來了。”
這時上官翼也走過來，拱手道：“上官翼拜見師姑。”
水瀲容端詳了半天，道：“漱貞姐姐的孩子，與漱貞姐姐長得一點也不像，全像了你那個爹了。”
上官翼笑，道：“師姑……”
水瀲容打斷他，“哎，叫什麼師姑，我是你小姨，叫小姨。我還要找你興師問罪，茉珂是你表妹，你居然能讓她眼盲，你這個哥哥怎麼當得？”
上官翼雖然疑惑，但是連道：“是侄兒的錯。”
而獨孤湛幽這廂已經明白過來，大叫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水瀲容問：“如此什麼？”
“聽風樓曾有一卷宗，記錄的是崑崙往事，師姑其實並不姓水，姓寧，正是滕王閣寧家人，幼時叛逆離家，遇到二十年前的‘畫絕’朱端伊，拜她爲師，自此加入崑崙派，而師姑你姓水的原因……乃是……”說着獨孤湛幽目光一寒，“師姑，你與‘金瞳郎君’水冥笑乃是結拜兄妹，我說的可對？”
水瀲容點頭，“不錯。”
獨孤湛幽與上官翼登時雙雙後退一步，獨孤湛幽道：“師姑，對不住了，接下來要說的事，恐怕對你不利。”
上官翼臉色也不太好看，接話：“金瞳郎君水冥笑，真實身份乃是血門門主，血人。或者說，血門門主的真實身份，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瞳郎君水冥笑。”
水瀲容臉色一變，酷似羽茉珂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獨孤湛幽道：“十七年前，四大世家與琅嬛獨孤的滅門血案，乃是血門所爲，這個師姑該有所知曉。”
水瀲容道：“我自然知道。”
上官翼道：“我們一直在想，水冥笑與四大世家並無交集，與琅嬛獨孤也沒有什麼交情，爲什麼能在十七年前那晚一擊必中，四大世家與琅嬛獨孤何等實力，血門再囂張，也不至於被一夜滅門。”
獨孤湛幽看了一眼上官翼，道：“而我們現在明白了，和四大世家琅嬛獨孤有交情的不是水冥笑，而是……師姑你。”
水瀲容動了怒，“你們倆什麼意思？”
上官翼道：“家母君漱貞，其實家母也不姓君，家母與小姨一樣，年輕時性格不好，與家裡大吵一架後住到最疼她的外婆家，也就是綠竹山莊，才改姓君。她也是……滕王閣寧家人。”
上官翼曾住在綠竹山莊，自然將其一切瞭解清楚，到如今，居然成了最有力的證據。
獨孤湛幽也道：“家母與師姑的交情，想來不用我多說。”
水瀲容問道：“你們兩個是懷疑我也參與了當年的滅門血案？”
獨孤湛幽道：“四大世家同氣連枝，你認識上官世家的當家主母，自然會陸續認識到其餘三家的人，並且‘水仙子’在江湖上以狠辣著稱，但並不惹人厭，尤其是……當師姑你還與羽伯伯生出一段戀情。”
水瀲容不禁一拂石桌上茶器，盡數落地。
上官翼暗自平復心情，道：“小姨你誤會了。我和湛幽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心生憤怒，因爲……水冥笑利用了您。他利用您的身份，摸清了四大世家的一些隱秘，從而……”
水瀲容纔不信，轉過身不看二人，道：“方升自小瞞着你們，沒想到，你們在短短三年之內，居然查出這麼多。”
獨孤湛幽道：“師姑是接受不了您的結義兄長竟是血門門主，而且是我們的大仇人麼？”
水瀲容胸口起伏，顯然怒氣極盛，“哼！我的心思，容你們胡猜！”
獨孤湛幽眼神輕蔑，冷冷說道：“當年一個少女初出江湖，遇到萬千少女心儀的金瞳郎君，若是我，也必然心動。”
上官翼拉住她，叫道：“湛幽！”示意她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