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胡氏和蔡光儀怎樣鬧騰,明菲這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是趁着還在家的這些有限的日子裡把明玉的事情安排好。
她到底不能總將明玉一直護在身後,她這裡出了門,蔡光庭不在家,明玉就只能獨自面對這個複雜的家庭。
多虧明玉和陳氏關係一直處得不錯,只要陳氏將她帶去登州,就沒人能把她怎樣。饒是如此,明菲還是把明玉和周媽媽叫了來,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一交代了個遍。陳氏很能理解明菲的心情,笑着做了保證,說一定會將明玉帶在身邊,好好照顧。
轉眼開了春,到了四月裡,明菲婚前第五天晚上,蔡光庭竟然帶着涵容風塵僕個卜地趕了回來,還給明菲帶了兩大箱子京城裡最流行的衣服。到的時候已經入夜,明菲姐妹二人已經睡下,陳氏還在對賬,聽說二人回來了,趕緊叫人迎進門去,笑道:“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什麼準備都沒有。”忙着叫人收給屋子,又叫廚房生火做飯。
“開始不知道能不能請到假,所以不敢寫信。請着假了,又日夜兼程,想來信也不會比我們走得快,因此就沒打招呼了。”蔡光庭不顧手裡的茶燙,忙忙地灌了一大杯下去,愜意地道,“還是家裡舒服啊,多虧趕上了,我帶來的衣物後日送嫁妝的時候正好一併送過去。”
陳氏見他對明菲這樣好,不是不羨慕,只希望將來他也能對蔡光華這般好,便笑道:“正好的,明日你們幫我看看,我給明菲準備的這些嫁妝怎樣,趁着還有點功夫,若是差了什麼也好補上。”
第二日一大早就親自領了蔡光庭和涵容一道拿着單子去看明菲的嫁妝:“六十四擡,雖然比不上那些一百多擡的,但也是全副嫁妝。我想着,只要裡子足就夠了,不用太誇張,畢竟你爹爹和你都做着官,還是不要太刺眼的好。”邊說邊把首飾,衣料,地契等重要的東西翻給二人看。
蔡光庭點頭認同:“母親辛苦了。”
涵容跟在後面不動聲色的查看,確認果然都是好東西,首飾盒裡的首飾都是足金足銀,好玉好珠子,衣料箱子塞得滿滿當當的,手都插不下去。至於古董宇畫類並不多,但也是精品,並不是敷衍了事。
牀、鏡臺、桌子、櫃子、箱子等重要的傢俱清一色用紅木、再看繡品,最吸引她眼球的當屬一牀百子千孫的被面,大紅緞子上繡了百餘個形態各並的嬰幼兒,繡工非常精緻,不是市面上隨便就可以買到的那種應景之物。
陳氏見涵容仔細查看那抉被面,笑道:“我沒什麼好東西給她,這塊被面是三年前就請人開始繡的,圖個吉利。明玉也有。”
涵容誠懇地道:“光庭一直和兒熄說母親對他們兄妹如同親生骨肉一般的好,如今兒媳是見識到了。”這六十四擡嫁妝,的確是裡子很足,看得出陳氏真的花了很多的心思。
同親生骨肉一般的好,那是說不上的,要不然也不會在經濟上想法子將蔡光庭擠開了,不過站在陳氏的角度來看,能這樣維護明菲姐妹二人,也算是極不錯的。好聽話誰都愛聽,陳氏笑了一下:“應該的,不說這些生分話。”心裡卻是暗自感嘆,涵容這半年多來,口齒比從前利索多了,那種帶着點憨直的性格變得圓滑了許多。
蔡光庭摩挲着明菲首飾匣子裡的一件張氏留下的梅花紋碧玉簪,不勝感慨,道:“今日下午我想帶明菲和明玉去拜祭母親。我這幾年都沒能回家拜祭她,心頭很是過意不去。這一去,又不知何日才能回來。”這個母親,指的是張氏。
陳氏忙道:“應該的,應該的,涵容第一次回來,是該去給姐姐上香磕頭。我這就叫人去準備。”陳氏喊那聲姐姐的時候很順溜,沒有絲毫停頓,她纔不和一個死人爭這些。
待陳氏去後,蔡光庭摩挲着張氏的遺物和涵容道:“以前母親活着的時候我只覺得她每日管我管得太嚴,這樣不許,那樣不許,小小年紀就拿根棍子逼着我讀書寫字。看到她哭的時候,又覺得她窩囊,又是心疼她,可等到她真的不在了,我才發現我其實是願意日日都被她罵的。”
涵容見四下無人,大膽地摟了摟他的腰安撫他,蔡光庭反手摟住她肩頭,柔聲道:“你放心,我看過我母親過的苦日子,必然不會叫你過那種日子……”
涵容感覺莫名,靠在他肩頭低聲道:“我都知道。”
“咳!咳!”門邊傳來兩聲咳嗽聲,屋子裡的兩人被嚇得趕緊分開。涵容害臊地把臉背了過去,蔡光庭咳了一聲,整整衣服,嚴肅地回過頭去瞪着門邊伸着的兩個腦袋,板着臉說:“來了就來了,鬼鬼祟祟地,半點規矩都沒有!”
明菲和明玉忍住笑跳出來:“不是怕打擾你們麼!”
蔡光庭的臉一下子紅了,隨即又板了臉:“我和母親早就來了這裡,你二人現在才趕來,也不知平時都睡到什麼時候才起身去給母親請的安,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再笑,再笑,罰你
們去抄女戒!”
他越說得兇,這二人越是笑得厲害,笑得他心虛臉紅無比。還是涵容心疼他,忍着羞笑道:“你也是,巴巴地趕了來,見了人就沒一句好話!”
明菲見蔡光庭維護自己的哥哥形象維護得吃力,那紅彤彤的臉看着也夠可憐的,便轉移了話題:“哥哥要來也不知道事先說一聲,我還以爲你不來了,不知有多傷心呢。”
蔡光庭笑道:“傻瓜,我怎麼可能不回來?有條件要來,沒條件創造條件也一定要來!”
明玉撲上去拉住他的手晃啊晃:“哥哥啊,人家想死你了。”明菲也學着明玉的樣子上前去膩蔡光庭,蔡光庭笑得眼睛彎成彎月亮。
涵容笑道:“你們兄妹三個一見面就忘了別人。”話音才落,明玉和明菲就撲到她身邊,一人一邊掛在她身上不下來:“嫂嫂,我們對你也是一樣的。”
蔡光庭含笑看着她姑嫂三人笑鬧,待她們鬧夠了,方道:“我這次想把明玉接走。”
明玉睜大眼睛:“和你們去京城裡嗎?”
蔡光庭道:“是,我打算和母親說,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嫂嫂一個人孤獨的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要把你接過去給她做伴。”
明菲笑道:“好啊,我正不放心呢。若是能跟了哥哥去京城,我就放心了。”本來呢,假如能讓明玉跟着陳氏在一起,多學一下待人接物的手段,學習一下後院爭鬥的經驗,總是好的。但前提是她們能守在明玉身邊,她當初是有一世爲人的經驗,所以不懼,但明玉和她明顯就不同,這麼一棵小樹苗,一不小心被人折斷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明玉也不想去登州,高興極了,趁機提出要求:“那若是我想三姐姐了,哥哥要帶我來看三姐姐才行。”
涵容笑道:“他若是不帶你來,我都想法子帶你來。”
有人敲了一下庫房門:“大公子,大少夫人,夫人請您們過去吃早飯,三少夫人他們等着呢。”
聲音非常的清脆動聽,涵容從來沒聽過有這麼好聽的聲音,不由好奇地回過頭去,只見門口俏生生地立着一個穿粉藍色上衣,系墨藍色百相長裙,腰肢不堪一握,臉蛋泛着桃花般嬌豔紅暈,眉如新月,額頭光潔美麗,大約十七八歲的丫鬟。
那丫鬟眨巴着一雙眼睛,怯怯地看着蔡光庭,滿眼前是掩飾不住的激動歡喜之色。
涵容直覺不對勁,不由看向明菲。
明菲皺皺眉頭,金桂怎麼來了?陳氏讓誰來叫蔡光庭不好,偏生要叫金桂來?少不得要同涵容解釋一番:“這是母親房裡的金桂。”
金桂本來等着明菲介紹一下,說她曾經服侍過蔡光庭的,誰想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很是失望。再看蔡光庭,蔡光庭根本就沒多看她一眼,目光還放在涵容身上:“走吧,讓母親和三弟他們久等不好。”
明菲牽着涵容的手從金掛麪前走過。金桂大膽地扛量了一下涵容,覺得這位大少夫人容貌可不能跟自己比,更何況,這成親都一年了,怎麼還沒有身孕?子嗣可是件大事啊。歪着頭想了想,脣角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來,上前殷勒伺侯:“有莊子裡才送來的櫻桃,一些要甜點,一些果子味要重點酸些,不知道大少夫人喜歡哪種?奴婢好去洗了送過來。”
涵容含笑看了她一眼,道:“我喜歡吃酸點的。”示意小丫鬟打賞了金桂一個銀角子就不再理睬她,緊緊跟着蔡光庭兄妹去了。
到了上房,蔡光儀和胡氏早就等在了那裡,蔡光儀看見蔡光庭,嘴脣嚼動了好幾下,才把那聲“哥哥”喊出來,顯得很是費力。
蔡光庭卻笑得陽光燦爛,親熱地使勁拍了拍他的肩頭:“三弟,真是對不住,哥哥沒能趕回來參加你的婚禮,你還好吧?閒暇時分還是要多看看書的。”
蔡光儀垂着頭,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嗯”再無下文。
胡氏則和涵容互相施禮問了好,胡氏三句兩句就打聽出涵容成親一年還沒有孩子,臉色古怪的笑了笑,輕輕鬆了口氣。明菲在一旁聽見,忍不住替涵容着急,雖說二人才結婚一年,也還年輕,但按道理還是該有動靜了,便想着得找個機會好好問問才行,不然若是遲遲沒有孩子,就算是陳氏不插手,只怕依着蔡國棟那個脾氣也是要插手管的。
吃飯時金桂故意在蔡光庭面前晃過來晃過去的獻殷勤,陳氏也不管,涵容哽着一口氣,面上勉強笑着,就看蔡光庭怎樣對待。蔡光庭卻是不管金桂多麼殷勤,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只不停地給涵容夾菜:“多吃點,你一路上前沒怎麼吃好飯。”
涵容心情大好,一頓飯吃得分外香甜。
陳氏看在眼裡,徹底死心。就這樣吧,不管蔡光庭和涵容什麼時候能把孩子生下來,蔡國棟要管是蔡國棟的事,她是不在中間摻和了。至於金桂,將來帶着去登州,既然登州的官員們喜歡互贈侍婢,小妾什麼的,她也拿去贈人好了。金桂面容姣好,特別那把嗓子和那雙天生的漂亮小腳可真的是稀罕,好好包裝調教一下,真是不錯。
飯後蔡光庭騎着馬,帶着涵容、明菲、明玉三人一起出城去給張氏掃墓。
陳氏這一點做得非常好,不時都會讓人來給張氏的墳墓拔草休整一番,清明時分也總是備了香燭紙錢讓明菲、明玉來跪拜祭掃的。因此張氏的墳看上去也沒多麼蕭瑟。
蔡光庭祭拜時少不得流淚痛哭一番,扶着墓碑大哭道:“母親,兒子如今終於揚眉吐氣了,沒有叫您失望,娶妻江氏涵容,賢良淑德,溫柔穩重,將家堵道;三妹妹也尋了回來,她後日就要出嫁,夫家不錯;六妹妹我會把她帶在身邊,好生教誨,給她尋個好人家;大姐家裡隔得遠,但日子也是過得極好的。您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們平安喜樂。”
明菲想起自己被孤獨地遺留在那個世界的母親,不由肝腸寸斷,痛哭失聲。明玉見哥哥姐姐都哭做一團,也放聲大哭。
涵容被引得直沫淚,勸了這個勸那個,蔡光庭好容易忍住淚,拉她過去,“我們給娘磕頭敬茶吧。”,
明菲道緊擦了淚起身將早就準備好的茶遞給蔡光庭和涵容,涵容將茶高高舉過頭頂,朗聲道:“兒媳江氏涵容給婆婆敬茶,請婆婆放心,涵容自當與夫君相持相親,愛護小姑。”夫妻二人將茶灑在墓碑前,又重重磕了三個頭才起了身。
回城途中,離城約有三四里路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蔡光庭與人在外說了幾句話,隨即有人用馬鞭輕輕敲敲馬車壁。涵容將車窗簾子拉起一隻角來,捅了捅明菲含笑道:“你看看。”
明菲依言湊過去一看,只見龔遠和穿着一身鴉青底色白團花的圓領箭袖袍,腰間繫着金色的緙絲花鳥紋腰帶,牽着馬立在路邊,正側着頭往這邊看。
此時正當傍晚,彩霞滿天,夕陽將他的頭髮和臉都照成了淡淡的金紅色,越發顯得一雙眼睛黑的發亮。二人目光相對。他用馬鞭柄輕輕在手裡敲了敲,懶洋洋地住馬身上一靠,眯起眼睛揚起嘴角衝明菲嫣然一笑,慵懶風騷入骨。
一種異樣的感覺瞬間衝上明菲心頭,她飛快的將簾子放了下去,低聲責怪涵容:“嫂嫂真是的,婚前三天見面不吉利的。”
涵容沒想到這個,以爲明菲生氣了,緊張地拉住她低聲道:“對不住,我剛纔沒想封這個,都走我不好。”如果不是蔡光庭剛好在這個時候回來給張氏上墳祭拜,陳氏根本不會讓明菲出門。
明玉笑道:“哈!什麼吉利不吉利,敢在過年時說死的人是講究這些的嗎?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嫂嫂快莫要被她虛張聲勢地嚇住了,你沒看她臉都紅了嗎?分明是羞的!”
明菲白了明玉一眼:“我纔沒有害羞。”
明玉涎着臉笑:“沒害羞啊?爲什麼臉紅了?別不承認了,要不要我找面鏡子給你看看?”
涵容掩着嘴吃吃地笑起來。
明菲縮到角落裡,不理睬她們兩個。
涵容給明玉使了個眼色,坐過去一把抱住明菲,貼着她耳朵悄悄道:“人家這是特意來見你的,可見他心中有你,你該高興纔是。”
明菲把玩着涵容頭上的金奴上垂下的流蘇,低聲道:“嫂嫂,金桂是原來夫人派來伺候我哥哥的。之前還住在哥哥的院子裡,我回來就把她送回給了夫人。”
涵容的臉色頓時變了,明菲笑着安撫她:“不過你放心,我哥哥從來都不肯多看她一眼的。”
涵容惡狠狠地朝她肢下呵去:“好啊,臭丫頭, 這麼快就報復我了,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明菲拉住她的手,低聲造:“我是給嫂嫂提個醒,今天三嫂不是問你我小侄子的事兒了嗎?”
涵容的臉一下子紅得滴血,垂下頭好半天才低聲哼哼道:“你別擔心,你哥哥說不急,讓我滿十八歲再……嗯哼,很快了。”
自家這個老哥實在是太好了。明菲都忍不住羨慕起涵容來:“看見哥哥和嫂嫂這樣恩愛,我就放心了。”
涵容緩過來,一撲將她撲倒在座位上,一邊呵她癢癢一邊低聲道:“臭丫頭,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你纔是。”明玉立刻加入了戰團。
蔡光庭在外間聽着先前還只是幸福的笑,後來見鬧得實在不像話,方敲敲車壁:“要進城了,快歇聲。”三人方住了,互相理了一遍衣服頭髮。
晚上明菲洗完澡躺在牀上看書,花婆子抱着一個匣子神秘兮兮地走進去,屏退了金簪、丹霞等人,坐到明菲面前笑道:“三小姐,奴婢奉了夫人之命,教您一些東西。”接着從匣子裡捧出一本書,幾個瓷人並幾件東西來。
126章 新婚(一)
明菲看着花婆子對着書,把那幾個小瓷人比劃來比劃去,又謹慎又嚴肅地絮叨,感覺真是窘。
那書上畫的,還有那幾個小瓷人,真的是一點美感都沒有。明菲正在研究爲什麼要把人畫得那麼難看,花婆子發現她走神,使勁咳嗽了一聲,抓起一件東西在她面前晃了晃,嚴肅地道:“三小姐!天地分陰陽,陰陽交合乃是正道,您要認真看待此事!”
明菲趕緊坐正,作謙虛狀:“是,媽媽說得是。”一眼看到那東西,冷汗直冒,啥,一根鵝的翎毛?這東東拿了做什麼的?
花婆子得意一笑,用循循善誘的口氣說:“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了吧?來,媽媽告訴你……”
明菲越聽臉越紅,果然博大精深。
第二日是送嫁妝的日子,蔡家衆人一大平就起來忙裡忙外,明菲無需做什麼,只需乖乖躺在美人榻上,讓花婆子把許多藥膏塗在她臉上、身上,做婚前最後一次保養。待到下午時分,周清、陳瑩等人都過來陪她說話,明玉一反常態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等到衆人走後,跑過去抱着明菲的脖子傷傷心心哭了一場,纏着晚上要和她一起睡。
姐妹情深,夜裡多半是要說無數悄悄話的。三姨娘好心勸道:“明日你三姐姐要做的事特還很多,累着呢,夜裡休息不好就沒精神,依我看,還是各睡各的吧。三小姐又嫁得不遠,時常都是可以見面的。”
明珮在一旁笑:“姨娘,六妹妹這是想着很快要去登州,所以當然捨不得了。”
明菲只笑:“沒事,就讓她和我一起唾吧,我有分寸。”明玉要跟蔡光庭去京城的事情還沒傳出來,她也不好和三姨娘等人細說,這一去,果然是很久都不能見面了。
夜裡陳氏、蔡光庭、涵容又過來陪着明菲坐了好一歇,陳氏拿着帕子擦淚:“沒什麼好交代你的,你是個有主意的,也不用我多操心。只是記着一條,做人媳婦和做女兒萬萬不同,這和做生意和氣生財的道理一個樣,有話好好說,要生氣前多問一聲,別吵冤枉架。心胸要放開,凡事多往好處寬處想,但有什麼委屈的,記得一定要寫信來說。”
輪到蔡光庭,蔡光庭卻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麼可說的,只能道:“我的意思和母親的一樣,凡事你要多往好處寬處想,可真的委屈了不能忍着,別讓人嵌負了去,哥哥一定拾你撐腰。”
“是。”明菲垂手肅立,整理了衣服,走到陳氏面都道:“母親,讓女兒給您磕個頭吧,千言萬語都在裡面了。”認認真真地給陳氏行了一個大禮。
陳氏扶起明菲來,一個沒忍住,真的流下淚來。這幾年她和明菲之間,有合作有分歧,但總的說來還是很愉快的,有明菲在她身邊,省了很多心力,別的不說,把蔡光華放在明菲身邊她就是一百二十個放心。說到感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好幾年了,總是有幾分真情意在裡面的。
涵容忙笑着勸慰:“這是大喜之事,都快別哭了。”
陳氏收了淚:“正是呢。早點休息吧,明日要起平,夠你受的。”要拉明玉回她自己的房間,“還是別打擾你三姐姐了。這種滋味我知道,若是休息不好,骨頭都得散了架。”
明玉看了蔡光庭一眼,蔡光庭趁機將想把明玉帶到京城裡去的事情說了出來,“一來是拾涵容做個伴,二來母親身邊有光華要照料,何況登州那邊又人生地不熟的。跟着我去了,母親也輕鬆些。”
還想着以後可以讓明玉幫着照顧一下蔡光華。陳氏微微有些失望,但蔡光庭的說法合理合恃,她若是硬攔着不放,日後真的出點什麼差錯,這些年的辛苦就都白費了。隨即笑造:“好,京城是個好地方,開闊一下眼界也好。”又吩咐明玉要懂事,涵容多謙讓。
明玉早就睡熟了,明菲卻有些睡不着。這是她人生的第二個轉折,前生後世,想起來就像是做夢一般。元輪如何,她都不會輸的,她一定要過得很好,好好過日子,善待自己。
天還未亮,姐妹二人就被花婆子推醒。
明菲框開窗子,天邊已經有了一絲魚肚白,墨藍的天際飄着幾縷鑲着金邊的雲彩,清冽的空氣中含着淡淡的薔薇花香和金銀花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者上去一切都很美好,明菲不由有些失神,她終於要嫁人了。
燈火通明中,一早就趕來的潘氏指揮明菲坐南朝北,先拿粉給她塗了臉,又拿起紅色絲線給她開臉,“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描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然後又梳頭,“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好容易折騰完,才又撤去明菲頸上圍着的白綢,換上大紅嫁衣,又在明菲頭上插了無數的簪釵。笑着將她推過來給衆人看:“看看,可不是個地地道道的小美人兒?”
明玉在一旁笑着笑着,卻又黔然神傷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候,忽聽外面鑼鼓喧天,金簪跑進來道:“花轎來了!”屋子裡衆人頓時忙亂起來,新郎連過三關之後,終於可以接人。
辭別陳氏,喜婆將一方大紅蹙金蓋頭端端正正給明菲蓋上,蓋頭落下的那一瞬,明菲突然間覺得外間的一切都被隔絕在外,靜止不動,她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很有力地跳動着,比平時稍快了那麼幾分。
按着水城的風俗,女孩子出嫁時不能踩着孃家的地走,必須由兄長揹着上花轎,意爲防止女孩子將孃家的財運給帶到夫家去。蔡光庭走到明菲面靜:“三妹,哥哥揹你上花轎。”聲音哨幾分哽咽。
“三姐姐……”明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蔡光華先前還覺得好玩,後來隱約感覺到不對勁了,更是扯開嗓子大聲開哭。衆人忙忙地勸,明姿被人扶着立在一旁,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狠根擰了帕子幾下,轉身就走。
蔡光庭走得很穩很慢,明菲伏在他背上,忍不住滴下眼淚來,淚珠落在蔡光庭的脖子裡,他腳下一滯,停了片刻,又堅定地往外走。將明菲送進花轎,他者着龔遠和,比了個手勢,沙啞着嗓子道:“交給你了,別讓我夫望。”
“吉時到!起轎!”喜婆一連串的吉利話冒了出來,一邊又有人塞了個蘋果給明菲拿着,喊她:“新娘子快哭!哭得越大聲越好!”
下轎,拜堂,送入洞房,一連串動作做下來,明菲已經是累得不行。天氣還不是很熱,只是她裡裡外外裹了整整四層,特別是外面這件滿繡的嫁衣,又重又不透氣,還有滿頭沉重的珠翠,真是害死個人。
蓋頭終於被挑開,明菲擡起眼晴平靜地壽向面前的人。龔遠和同樣穿的火紅,帽子上還簪着花,他笑嘻嘻地看着她,背對着圍觀的人調皮地衝她擠了擠眼晴。
摸樣很滑稽,明菲有點想笑,嘴角翹了翹,好容易纔算是收平了。龔遠和沒放過她稍縱即逝的笑意,輕輕出了口氣,轉身大喇喇地把房裡的人全數轟出去喝酒:“開席了開席了。”
明菲沒有涵容那樣的好運,有個體貼的小姑子會記得給她淮備果腹的東西,不過她有個體貼的後母,金簪見屋子裡沒有龔家的其他人,低聲問明菲:“三小姐您娥了麼?”
見明菲點頭,忙從袖子裡摸出一小包糕點來,都是做得桂圓大小的,剛好一口一個,不會沾了口脣。明菲飛快地吃了五六個,肚子總算不叫了。正好喝茶,忽聽外面有人笑道:“我們來看看新嫂嫂。”
龔婧琪和龔眼碧二人搖着象牙柄的美人團扇笑嘻嘻地走進來,龔妍碧掩口笑道:“明菲你今日可真是變了樣。真沒想到你果真成了我們的嫂嫂。”
明菲只笑着不答。
花婆子笑道:“小姐說的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能想得到呢?”
龔妍碧望了花婆子一眼,“這位媽媽是?”
明菲微微一笑:“花媽媽,我的教養媽媽,還請妍碧姐姐和婧琪姐姐多多包涵她。妍碧姐姐,哦,妹妹,看我,你原本比我大的,我總記不住……”笑着不說幫了。
龔妍碧眼裡不由閃過一絲難堪,自己比人家大,人家都嫁了白己還沒嫁。
龔婧琪卻是許了人家的,只等龔妍碧出嫁就行,並不放在心上,笑道:“嫂嫂,是母親讓我們過來者者你可想先吃點什麼墊墊肚子,還要等好一歇呢。”
明菲緩緩搖頭:“謝過嬸孃和兩位妹妹的好意,我不餓。”
二人又陪着明菲說了幾句鉛,見天色晚了,有人送來酒席,便知外面要散席了,龔遠和根快就要到洞房裡來,忙起身告辭,明菲也不管她二人,虛虛應承幾句就讓金簪送她二人走。
龔遠和卻是總也不來,桌上的菜都諒透了他才帶着一身酒味走進了新房。
進了屋子就坐到明菲身邊只是望着她笑,喜婆察言觀色,趕緊倒了合巹酒,督促二人完成這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