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吉士有三個去處,成績優異者留任翰林,授編儲或****式成爲翰林,稱“留館”。其他則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 史;亦派到各地方任官的。縱然翰林官品秩甚低,卻是清貴之選,若得入值文淵閣參與機密,則更是貴極人臣。所 以一般說來,無人不想留館任翰林。
考試結果下來,令蔡家人大爲驚異,李碧的成績竟是三個人中最好的一個,蔡光庭和龔遠和都沒超過他。本來以三 人的成績來看,若是往年光景,全留翰林院都是可能的、但恰巧的,這一年在館翰林官較多,又比較清閒,無重大 修書事務,而以鐘太傅的能力來弄,他在朝中並不是隻手遮天,於是三人中只能留一人。
以蔡國棟的心思,自然是想讓蔡光庭留翰林院,畢竟這是最光榮,也是最有前途的:李碧麼,和蔡光庭比起來肯定 要艱居二線:至於龔遠和,順手人情他是會做的,但涉及到自身利益時,請恕他無那個能力和閒心。
蔡光庭雖然也很想留館,但他想得開,開玩笑地表示翰林七品編修太清苦了,外放油水更多,他很樂意去六部或去 外放,還說以成績來定論,就讓李碧留館好了,他將來纔不要別人因此垢病他。只因爲蔡國棟不能幫龔遠和太多而 感到很不過意。
蔡光庭思來想去,便勸龔遠和去尋平時和他交好的那此貴胄子弟,找點其他門路,看能不能也留館。龔遠和卻一點 不急,整日坐在屋裡不外出,日日寫上二十篇大字,蔡光庭逼問得急了才告訴蔡光庭,他從來就沒想過要留館,他 要回的是水城府,如今十成中已成了八成。
蔡光庭方知他是早就打點好的,只等今日,也就不再管他,打算去尋李碧。李碧志向遠大,從來最大的願望就是留 館任翰林,如今李碧成績比他好,卻因爲時運不濟,無錢無人打點,還很有可能被蔡國棟想法子擠下去,想必最難 過的人就是李碧。
蔡光庭想着,左右李碧都會提親,是自家人,況且李碧非常不容易,不如由他揹着蔡國棟去求鐘太傅,讓李碧留館 ,他去六部或者外放好了。誰想他還沒來得及去尋人,李碧就主動尋來,誠懇地表示理解他的處境,不會對他留館 有任何想法,讓他不要因爲自已的緣故惹怒蔡國棟,自己能去六部或者外放也不錯。
李碧在整個過程中表現得雲淡風輕,言笑晏晏,似乎一點都不難過,蔡光庭幾次要表明自己的心跡,都被他給堵住 。蔡光庭越想越難過,更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促成李碧留館。
他和明菲說起這事,嘆道:“這本就是他該得的。我不像他,我好歹有父親在後面撐着,就算是外放或者去了六 部,以後機會也是很多的:他卻不一樣,也許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一個機會,他志向遠大……”
“你們一向交好,他不想和你爭不奇怪,我只怕他不是真心。”
明菲沉吟許久,道:“如此人生大事,他太雲淡風輕了些,我心裡反而覺得不真實,不踏實。他自幼孤寒,十年寒 窗苦讀,中間經歷多少風雨苦楚,不是常人所能感受到的。此事如此不公,他若是先 躲着你獨自難過,過後無奈認命,想開了再表示支持你,也算豁達難得:可他卻表現得如此大度淡然,甚至說自已 一點不難過,就有點假了。
以他平時表現出的性格來說、換作這是他人的遭婚遇,他必基是要表示鄙薄不平的。如果說這是因爲咱們家曾經 扶助過他,所以他才願意放棄報恩,可我們家對他所謂的恩情,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那半年多的時間照顧過他,資助 他上京應試而已。他考上庶吉士之後一切都有朝廷供給,早就沒用過我們家的錢了吧?這恩情有幾多?值不值得他 用一生的前途去報答?哥哥不妨換位思考,如果是你,你能做到這般輕鬆嗎?”
“的確如此,他有了自己的俸祿後就再沒用過我一文錢。”蔡光庭苦笑,“你的意思是說他表裡不一?表裡不一的 人多去了,你我不都一樣?他要是和我吵一架,從此翻臉,我不是更難過?”
“吵一架固然不智,卻是人之常情,他卻一點都不在乎。”明菲直搖頭,“哥哥若是順手推舟留館,過後你不但欠 他一個大人情,還會常常擔心因此被人詬病,以你的性格脾氣,以後你見著他,不會覺得壓抑恥辱嗎?若是你心中 不安,努力促成他留館,那也是他該得的,沒人會說你好。但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得到一個容人,讓人,感恩 念情的美名。而根據你的性格脾氣,我能知道你一定會推掉此次機會,他一定也能知道。
困此,他之所以一點不難過不擔憂,還能說出這種話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知道你一定 會反機會讓給他,可既然知道你一定會把機會讓給他,他又何必來說這些話?如果我猜想是真的,他這種行爲就不 是光明磊落,胸懷大度,而是沽名釣謄、故作清高,更是虛僞至極。”
蔡光庭笑看着明菲:“你見識見長了嘛。
明菲笑道:“母親看的雜書多,我也跟着看,看得多了,想的也就多了。也許是我誤會了他,畢竟我不瞭解他,不 過哥哥可以試他一試,假意順水推舟應承下來,看他的態度如何。”
蔡光庭夜間和龔遠和喝酒時就把這事告訴了壟遠和,壟遠和笑道: “我也覺得三妹妹的想法很不錯呢。他若是不 做你妹夫,試不試都沒關係,既然是要做妹夫,託付三妹妹的終身,就該試一試爲妙。
反正你左右已經打定主意不和他搶的,試一試也不會怎樣,你若是不方便,我來替你做好了。”
蔡光庭笑道:“正是要你替我去試。明菲說了,我若是不知該怎麼試,可以找你幫忙。”
“難道我就像專幹這種事的?”龔遠和扶着下頜笑,“你這妹妹,真是…叫我怎麼相信她只是個十四歲的閨閣女子? ”敢殺人也就算了,能因爲一件事就想出這麼多來真的很難得。
“我妹子就是聰慧你要怎麼着?”蔡光庭在得意的笑。
“我不怎麼着。單純佩服。”龔遠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與其這麼辛苦地去試探李碧,不如把她許給我好了, 我一定待她如珠似寶。”
蔡光庭高高揚起拳頭:“不許拿她開玩笑!”
龔遠和笑了笑:“我怎敢拿她開玩笑?我傾慕都不可以啊?你不喜歡,我不說就是了。”見蔡光庭神色稍緩,他又嘆 了口氣:“其實兩個人還是門當戶對的好。別的不說,光花銀子一項都要少吵多少 架。”
“怎麼說?”蔡光庭皺着眉頭看着他。
龔遠和笑:“不敢拿別人作比喻。就說我們三人好了,我和你一起,你從來不會看不慣我花銀子,也不會覺得我拿 銀子猜那些花花太歲遊玩是浪費錢,只會勸我少喝酒、身體學業很重耍,我若是送你什麼好東西,你也不會推辭, 大大方方地收下,因爲你能還我,不怕別人說你用我的錢:
而他呢,他看不慣我大把花銀子,看不慣我鮮衣怒馬,也從來不會收受我的禮物,一有機會就會勸我別浪費,要走 正路,吃頓飯也有許多說法,更是怕我那羣朋友玷污了他的清名,我也不敢因此就抹滅了他有骨氣的名聲。
既然生活習慣和想法都差這麼多,自然不能湊到一處去,但因爲只是朋友,不用深交也不必撕破臉。夫妻就更和交 朋友不同,一舉一動皆關利益,想法觀點不同就會吵架,興趣愛好不同就不協調。一個覺得請頓飯花一兩銀子已是 作有面子,一個卻覺得丟人,不吵纔怪。這不是誰的錯,而是經歷不同,互相不理解。”
“依你所說,李碧不是良配了?”蔡光庭鼓着腮幫子道,“我說他的品格,你卻扯生活習慣眼界愛好。你扯那麼遠作 甚?寒門子弟娶了官家小姐就一定會和離?謬論!你和他處不來,那是因爲你不討人喜歡,我就和他處得來。而且 我家明菲很會當家的。”
“我說的不過是普通情況,又不是絕對。”龔遠和見蔡光庭氣呼呼的樣子,由不得失笑道:“他還不是你妹夫呢, 就這麼護?他是不是良配過幾天不就知道了?他可以精明能幹,卻不可討分奸詐虛僞。”
蔡光庭捶了他一拳:“你就是好人了?你更奸詐虛僞!”
龔遠和撫掌大笑:“你已經相信我的話所以才這麼生氣的吧?我縱然奸詐虛僞,我也不會去和你說那一席假惺惺的 話。若我要,你不和我爭,我記情:你要和我爭,我就想法子去爭取,是我的就是我的,何談讓與不讓?大家苦讀 多年,誰容易啊, ”
這樣,我去和他說,蔡大人執意要你入翰林,你不好意思和他講,讓我去和他說對不起,問他想去哪裡,儘量成全 他,他若真的有退讓的想法,一定早就有所打算,若是認定你一定會讓他的,他肯定措手不及,且看他怎樣表示。”
於是蔡光庭便揹着蔡國棟去活動,龔遠和則去同李碧說了這話,又加了一句:“蔡大人覺得對不起你,答應手打把三妹妹嫁給你,還說要幫你挑個好位子,以後又再他圖。”
李碧果然有片刻失措,龔遠和又問他想去哪裡,他說不出來,逼急了,說是還沒想好,讓他再想幾天。龔遠和也不 逼他,就說帶他去認識幾個朋友,也許還有其他法子也不一定,他也就跟着去了。
龔遠和第一天請的不是什麼好人。一個個趁着壟遠和被熟人叫走時捉弄李碧,一個說他才名在外、如此刻苦努力,想必此次一定會留館任翰林的:一個就打蛇隨杆上,連李編修都喊出來了:另一個卻擠眉弄眼,意味深長地說聽見自家老頭子講,今年不是考得好就可以留館的,畢竟還有一個臨場發揮好不好的問題,皇上有意聽老臣和教習的意見,若此人平時的綜合成績如何、可平時如何,還不是大臣們一句話的事兒嗎:再一個又假裝憤慨,既然如此,考什麼考,最後來一個卻表現得很同情李碧,臭罵了這幾個一頓,不許提這事,意味不明地安慰了李碧幾句。
龔遠和再出現的時候,李碧已經醉了。這是他第一次和這些他平時看不上的貴公子們喝酒喝到醉。
第二天,龔遠和又來給李碧道歉,說自己才知道那些人說了什麼,罵了那羣人,那羣人要給他賠禮道歉請他喝酒,李碧毫不猶豫地拒絕。龔遠和便說,既然如此,不妨去另外一處,見另一個人,這個人是韓大學士的侄子,很仗義的,可以請這個人將他引薦給韓大學士。
李碧不去:“既然如此,你讓他引薦你吧。”
龔遠和笑道:“我家大業大,是一定要回水城府的。不然我一定能留館。
你考得這麼好,卻因爲這些原因不能留館實在太可惜了。你去吧,多認識一個人就多一個機會,果真能成事,也讓光庭少些愧疚。你將來不要忘了我的好處就行。”半拉半拖地將李碧拉走了。
李碧驚喜的發現,龔遠和這回給他介紹認識的這個韓代之他以前和蔡國棟出訪時曾經在鐘太傅家中見到過,真真正正是個有名的世家大族子弟,也是個博學的。韓代之很欣賞李碧,口口聲聲都說他這樣的人不能留館實在太可惜了,表示願意引薦李碧。龔遠和見事成了一半,便藉故離開,韓代之就問李碧定親沒有。
李碧回答說不曾。
韓代之笑了一笑,也就不再提起,約李碧第二日午間去珍林樓,他請客。
第二日午間,李碧去了珍林樓,韓代之此次見他更是親熱,中途說起自己有個堂妹,人品乃是上上之選,似有意同他結親的意思。李碧裝聾作啞,待到對方挑明瞭才說自己與蔡家已有口頭之約,韓代之冷笑:“蔡家算什麼東西!不過伏着和鐘太傅是師徒關係罷了,其他算什麼?四品小官,多如牛毛。哪裡比得我們韓家?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們韓家的女兒豈是什麼凡夫俗子能攀得上的?我見你人品出衆纔好意提出,你卻這般不識擡舉!區區一個庶吉士,真以爲一步登天了,算什麼東西!”
李碧趕緊解釋,韓代之不肯聽,冷笑着走了,李碧忙尋到龔遠和把事情經過說了。
龔遠和大驚:“這個人心胸狹窄得很,這可怎麼辦纔好?以後你一定要吃他虧的。搞不好連京城都留不住,要外放去偏遠小縣做縣令或者縣丞。”
李碧黯然半晌,道:“我就不信他能隻手遮天。他一個人也不能代表韓家。”
龔遠和猜他是想着蔡家看着他被欺負不會袖手旁觀,便似笑非笑地道:“你在京城三年,有些事情應該也有所耳聞。天子腳下貴人多,就算蔡大人護着你,也得看鐘太傅肯不肯。”見李碧的臉白了,又道:“你放心,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人,我一定想法子擺平。我就是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光庭和三妹妹的面子。”
隨即急匆匆地出門去了一趟,回來道:“韓代之說,既然你與蔡家已有口頭之約,爲何先前不明說?他先問過你有沒有定親,你說不曾,他才提出的,過後卻那般拒絕他,分明是故意戲耍於他。你也是,既然蔡大人已經明確表示願意把三妹妹嫁給你了,你就該提一聲,就不會有誤會了。”
李碧忙道:“我想着到底還沒向表舅家中提親,纔沒把三妹妹的事告訴他,誰想竟會這樣……”
龔遠和道:“我再去尋韓代之說說,讓他不要生氣,到時候你給他賠個禮就算了。不管他怎麼說,你可千萬別再惹他了。”
李碧沒拒絕。
龔遠和把這幾日的事情講給蔡光庭聽,“根本沒有去打聽有些什麼缺,茫然無措;第一次喝醉,勸不住,後來又拒絕道歉,可見是很難過的,由此斷定先前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假話;聽見人家問他可定親,可有中意的女子,他斷然說沒有;過後人家說要把妹子許給他,他又拒絕;可聽到人家發怒罵你家的時候,卻沒有發怒拂袖而去,反而坐在那裡解釋,直到人家走了才走,由不得讓我懷疑他是故意爲之。他已然動心,你們還要試嗎?再試只怕就不堪了。”
蔡光庭苦笑:“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如果他當時就答應韓代之,你們怎麼辦?拿什麼人嫁他?”
龔遠和笑道:“如果他當時就答應,呵呵,韓家敗落的旁支還少麼?”
蔡光庭有點難過:“韓代之信得過吧?你又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銀子?我還你。”
“自然信得過,沒有花銀子。”龔遠和道:“我辦事你放心,你爹不答應去六部吧?”
蔡光庭道:“肯定不答應,這幾日見了我如同見了仇人。不過我尋着機會見了鐘太傅,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比較等同我的想法,還留我陪他下了兩盤棋。我覺得,這事兒應該能成。”
龔遠和道:“她麼……我想她大概不會很難過。她昨晚還和我說,不管李碧怎樣應對,都叫我不要難過,李碧爭取自己的前途沒有錯。我只是經過此事,不知該給她尋個什麼樣的人家了。”
111章 喜事
蔡光庭話音才落,龔遠和就說:“是啊,是啊,她實在太挑剔了,短命的不要,壯實的不要,有錢的不要,窮的不要。聰明很了也不要,笨了還是不要。挑肥揀瘦也就算了,還非要試,有幾個人能禁受得住她這般試?我要是你,一定也受不了。”
蔡光庭可不樂意了:”她有這麼挑剔,嗎?再說我高興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知道你護短!我問你,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已是十年有餘。”
“難得這十餘年來你一直信任我,什麼都肯和我說。”
“彼此。”蔡光庭笑道,“人生得以知己足矣。”
龔遠和也笑:“想不想再信任我一點?”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蔡光庭皺皺眉頭,瞪着龔遠和,“你又想說什麼?”
龔遠和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是認真的。”卻又添了一句,“因爲我覺得除我之外再沒人配得上她了。”挺了挺腰板,笑道:“看看,我一表人才吧?沒有婆婆讓她立規矩吧?沒有小姑刁難她把?家財豐厚吧?有前途吧?最主要的是,你我知根知底,我是什麼人,你最清楚不過。李碧這樣的你都能答應,爲什麼不肯考慮我?與其把她嫁給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家,不如將她交給我護着。”
蔡光庭認真打量他一回,說:“你家那攤子爛事我就不說啦。但你須知,這是要娶妻不是照顧妹妹,她這件事,我眼裡可是揉不得半點沙子的,你先想好了再來說。”
“我想好了纔開的口。”龔遠和見蔡光庭不說話,笑了一聲,“你還想再等等,給她尋個更好的是不是?也好,就讓你看看,她那麼挑剔的人,只有我才能經過她的考驗。”
蔡光庭笑罵:“你?只怕她連機會都不會給你。”
龔遠和擰眉:“咱們走着瞧!”
蔡光庭道:“如果她肯,我就幫你。如果她不肯,你從此滅了這個念頭。”
龔遠和撲上去:“我果然沒白交你這個朋友啊。你千萬別告訴她,不然她會餓死我的追風的。”
作爲收尾,龔遠和由促成李碧和韓代之見了一面。韓代之隻字不提當初的事,李碧一開口就岔開:“不說這些,不說這些,喝酒,喝酒。”
李碧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飯後龔遠和安慰他:“韓代之既然肯出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就不會在生氣了,他這邊可以放下,您還是去尋蔡大人和光庭,說說你想謀那個職位吧。去晚了,只怕好位置都給別人佔光了。”
李碧見者蔡國棟,蔡國棟雖然蔫巴巴的,還是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考得好,自然是你留館,光庭就讓他去六部。年輕人,刻苦努力點,前途無量。”
李碧簡直不敢相信,蔡國棟很疲憊:“去尋光庭吧,具體的讓他給你說。”
李碧又去尋蔡光庭,蔡光庭開口就恭喜他。李碧忙表白了一番,蔡光庭含笑聽他說完,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想一輩子良心不安,改天給你擺酒慶賀一番。”
李碧道:“自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蔡光庭笑了一笑:“該客氣的還是要客氣。”
李碧聽了這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細細看向蔡光庭,卻看不出任何端倪來,蔡光庭對他還是一樣的親厚。他沉吟片刻,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說,我前些日子差點闖了個大禍。”
蔡光庭指指前面的椅子:“哦?坐,喝點茶慢慢說。”
李碧說道自己因何得罪韓代之時,嘆道:“都怪我笑,淨想着怕有損三妹妹的清譽,差點弄巧成拙。”
蔡光庭不動聲色地道:“說起這件事來,恐怕要委屈你來。我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呢。”
李碧的心頓時透心涼,只覺喉嚨紺色發緊:“什麼?”
“都怪我沒弄清楚。”蔡光庭羞愧地道:“你還記得我從前和你說的那個守鎮子嗎?他以前曾經和我母親說個,三妹妹這個命格不能配屬虎的,不然就是做了夫妻也做不到頭。”
自己剛好就是屬虎的,李碧張口結舌:“你以前不信這個的,我也不信。”
蔡光庭道:“我不信,可是家父家母信。多虧你能入翰林,不然我簡直不知以何面目見你了。幸好,幸好,你前途遠大,不愁尋不到好親事。”
“韓家那件事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的人品我再相信不過,不然當初也不會答應你。”
蔡光庭擔心地看着他:“你不會因此責怪我,生我們家的氣了吧?”
李碧口乾心苦,訥訥地道:“自然不會。”
“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度到的。”蔡光庭拍着他的剪頭:“不說咱們的情誼,咱們也還是親戚不是?實在對不起了,都是我的錯。”
李碧晃晃悠悠地走出蔡家的院子,苦笑很久,最後想到蔡光庭說的那就話--他們還是親戚,於是心裡總算好過了一點。
過了幾日,這批庶吉士的去向終於定了並公佈。李碧果然瀏覽翰林院,授了正七品編修;蔡光庭在戶部任了六品主事;龔遠和真的定了水城府的七品推官,只等蔡光庭成了親就要走。
蔡光庭的婚期也到了。
這一日,陽光燦爛,無風無雲。雖然才加不是京城本地人。上門恭賀的人卻是不少。因爲聽說鐘太傅要親自上門。來的人比預計的多了三四成,於是明菲三姐妹一大早就不得不跟着陳氏忙亂不休。
久不見面的袁二夫人也領着袁枚兒來了,袁二夫人和袁枚兒瘦了一大截,特別是袁二夫人兩鬢斑白,棗紅色的衣服也不寧給他蒼白疲憊的臉添點血色。
陳氏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快請坐!沒想到你們能來。”纔到京城不久,她就打聽到了袁家的住處,上門拜訪了一次,聽說到玉清宮求醫去了,只留幾個老僕在家。她留下拜帖和禮物就回了家。袁家也一直沒來回訪,她還以爲袁司璞身體不好,袁家沒心思出來見客呢。
袁二夫人笑道:“一定要來的。多謝你前些日子送去的人蔘,真的是雪中送炭。我早就想來,只是苦於脫不了身。”
陳氏見袁二夫人的衣服雖然嶄新。但頭上的首飾確實舊的。袁枚兒穿的也不是京城裡流行的衣裙,便知他們家經濟已是十分拮据。心中由不得有些同情,便道:“如今大好了吧?”
她雖沒明說,袁二夫人確實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圈一紅,忍了忍,笑道:“好多了,可以起牀走路了。前些日子你去沒人在家。是因爲他不好搬動,被真人留在了玉清宮,前兩天好轉了,我們才把人搬回的家。”
陳氏看袁二夫人這個模樣,估摸着袁司璞是凶多吉少了,安慰了極具,體貼地把話題轉過。
袁枚兒很不樂意和明菲說話,明菲也不在意。來者是客,管他那麼多做什麼。憑心而論,她不想要袁家人因此對她心生怨懟,但人家一定要怨上她,也是沒法子的事。
袁二夫人和袁枚兒坐了沒多久,等不到開席就告辭離去。接着陳氏的嫡妹和嬸孃也聯袂而來。陳氏正爲不認識越來也多的京官女眷們而頭疼,見着這兩人簡直就像看見了救星,忙忙地久迎上去,拉着她們幫着招呼客人。
這兩個人久居京城,特別是陳氏的嬸孃是二品督察員御史的夫人。平時自認沒少和這些人來往,當下領着陳氏逐一介紹個那些京官女眷,談笑風生,如魚得水。
衆人剛混了個臉熟,又聽說崔家也派了人來恭賀。陳氏不知是哪個崔家,見着人才知道是催憫家的。來的是個打扮得很體面的女管事。說話也很得體,表示家中沒有合適的人選親自上門恭賀。還請恕罪等等。
多虧崔憫此次沒再讓姨娘出面,陳氏笑着謝了。又讓人領那管事去吃飯,又賞了錢。誰讓有人認得那管事是誰家的。就悄悄講起崔家的八卦來,道是那大小姐小小年紀就是個歷害無窮的。到了京城尋着外家就找了機會吧崔憫的愛妾給賣了,崔憫還說,賣得好,賣得好。又拉着陳氏問崔家和蔡家是什麼關係,一副勢必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陳氏被八卦得冷汗直冒,明菲見者趕緊尋了藉口將陳氏給救了出來。
陳氏擦着汗道:“這些女人真厲害,人好多,我至今都分不清誰是誰,就怕得罪了人。”
那邊陳御史的夫人卻又急急忙忙使人來喚:“快,鍾老夫人來啦,快去迎!”陳氏恨不得腳底生風。
外面蔡國棟也得意的很,鐘太傅親自上門不說。鼎鼎有名的玉清宮竟然也送來了賀禮。蔡國棟雖知一定是那個神神怪怪的老道士守真子送的,還是忍不住得意了一把。又聽得鐘太傅認真回了蔡光庭幾句,信中那點蔡光庭未能入翰林的不快也就淡了許多。
好容易花轎進了門,禮儀完成。外面席開,明菲才喘了口氣。又急急忙忙地讓金簪去弄碗雞絲麪來。她要親自送去給剛過門的新嫂子填肚子。
遠遠就聽見明玉在笑,明菲快步走到新房門口。只見明玉坐在牀前一張凳子上,蔡光華撅着小屁股趴在大紅喜牀上坐着的新娘子的膝蓋上,專心致志地擺弄着手裡的一個荷包。
好象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明菲甜甜一笑:“大嫂,我給你送碗麪先填填肚子。”
新娘子擡起頭來,溫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