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魔御車駛離了凱的家門,駛上了冷清的街道。
在族長出事之後,許多魁煞族人預感到大難臨頭,紛紛躲在家中,閉門不出。
狄歌和凱面對面地坐在魔御車內。爲了防止被人認出,狄歌穿上了類似巫祝的灰袍,灰袍還連着軟帽,可以將他的面容完全隱藏在寬大的帽子下。
在大家的面前,狄歌和凱仍如平時一般,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除了恰克看着他們的目光不太對勁。梅伊發現了凱脖子上的藥貼,凱也以不小心弄傷了自己敷衍了過去。然而此時,兩個人單獨處在這狹小的空間之中,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了起來。
片刻之後,狄歌打破了沉靜。
“對不起。昨天,我不應該傷你。”
凱愣了一下,突然醒悟過來。令自己心亂如麻的,和納伊撒耿耿於懷的,完全不是同一碼事。他是在爲襲擊了自己而道歉,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純粹的受害者。
無法言說的失落涌上凱的心頭。
“沒事!”凱扯了扯嘴角,“那只是一次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的身體這麼強壯,那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請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狄歌的語氣鄭重,一雙紫眸沉靜如水。
“我相信你。”凱嘴裡應着,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
魔御車在一棟住宅前停了下來。狄歌隨手拉上了帽沿,和凱一前一後下了車。
“希法一直都和弟弟住在這裡。”凱邊說邊上前。
一個身材粗壯的褐發少年開了門,面容輪廓看去和希法十分相似。
“凱?有什麼事嗎?”少年看上去情緒不高。
“歷克,你哥哥在家吧?”
“在,但他這幾天心情不好,誰都不想見。”少年語帶歉意地說,順手就想關門。
凱眼疾手快地抵住了門,依舊笑着說道:“我知道他很難過,所以特地帶了一位朋友來看望他,相信我,見到這位朋友,他的心情一定會不一樣!”
聞聽此言,歷克好奇地瞅了瞅凱身後那個頎長的身影。只見那人隨手拉下了帽沿,凝墨般的如瀑黑髮下,是一張美到極致的臉孔。
凱意料之中地看到,少年的臉以驚人的速度紅了起來,慌張地側身讓到一旁,請他們進來。凱瞥了一眼狄歌沉靜如故的面容,心裡不由得嘆息,這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到底還要禍害世間多少純情男女?
歷克帶着他們穿過大廳,走上樓梯,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停了下來,輕聲說:“哥哥一直都把自己關在裡面。”
“我現在就進去,給他一個‘驚喜’。”狄歌淡淡一笑。
歷克並未察覺他話語中的異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憂慮的表情一掃而光。
凱會意地點了點頭:“我在樓下等你。”隨即攬過歷克的肩,讓他跟自己一起下樓去。
狄歌推開了房門,看見光線暗淡的房間內,一個人影正蜷在被子裡矇頭大睡,只露出一頭亂糟糟的褐發。
鎖上門之後,狄歌走近了那張牀。他揭開被子,輕拍了一下對方鼾聲不絕的腦袋:“希法,醒醒!”
希法不滿地揮了揮手,嘟噥了兩句,隨即翻向另一側,再度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狄歌微微一笑,突然轉到牀的另一頭,飛起一腳,希法連牀帶人翻倒在地。
裹着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希法一躍而起,臉色煞白地看着狄歌,那眼神就像看到了鬼一樣。
“裝睡就能躲得了我嗎?”狄歌淡淡地開口,“沒想到魁煞族的第一護衛,盡淪落到如此地步。”
“那你想我怎麼樣?”希法聲音沙啞,“如果是你,看到一個被自己親手埋掉的連腦袋都沒了的人,此刻又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你會是怎麼個反應?”
狄歌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直截了當地問道:“說吧,洛妲在哪?”
希法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淚水直流:“你們兩個,還,還真是有趣,彼此那麼瞭解,卻要,卻要互相傷害……”
狄歌靜靜等着他說下去。
希法停止了笑聲,面色悽愴:“其實,在你的屍首不見了的那天,洛妲就有預感了。她說你沒死,你還會回來,我當時還不相信。第二天夜裡,她就用你留下的劍,殺了自己墊身,說是要最後一搏。果然,沒過多久,你真的在族裡出現,正好中了她提前設的局,被定了謀殺罪。但是,她卻始終不安心,她說,黑暗深淵不一定能困得住你,她的假屍首也未必能瞞得過你。她說,你若是真能走出活死人獄,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你也必定能找到她。”
希法眼神黯淡地接着道:“所以,她事先已交代過,如果你真能在我的面前出現,就如你所願,帶你去見她。”
狄歌默然半晌,淡淡開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場生死的遊戲,她也玩得太過火了。只不過,遊戲終有一天會結束,誰是輸家?誰是贏家?誰比誰傷得更深?不過是兩敗俱傷。”
他的話令希法有些困惑,卻不知狄歌是想到了前世和今生自己與洛妲之間牽扯不清的恩怨糾葛,一時有感而發。
“你會殺了她嗎?”希法忐忑地問道。
狄歌的語氣深沉:“她必須活着,才能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