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拿着搶來那包食物,騎在角馬上感受到食物的熱力,口中唾液分泌加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揭開包着食物的衣服一角,裡面傳出的食物氣味不算是好聞。
林子安將衣物揭開了一小半,頓時失望之極,剛纔爲了趕時間根本沒有看幾個鍋裡是什麼,現在終於看清楚了。裡面是一鍋米飯,米飯足夠十多個普通大漢食用,就算修行者也夠兩個人的量了,米飯裡零零星星發着黃光,那是沒有退淨的穀殼,這麼粗的米飯林子安從來沒有見過。米飯旁邊是一堆水滋滋的青菜,那煮熟的青菜泛着黃,上面沒有一絲油光,發出一股潲水味道讓林子安鼻子一堵。
林子安用手將青菜撥到一邊,下面有另一道菜,他一眼就看到了肉片,這是一小堆肉片抄的菜,配的青菜林子安不認識,大概是什麼根莖切的片。
林子安急着用兩指將肉片一片片向嘴裡送,這些肉片不但柴還有一股子腥臊味,但林子安已經顧不得這些。將不多的二十來片肉吃完,肚子裡空蕩蕩的感覺好了一些,但還是餓得緊。這一年多時間林子安每餐吃的肉至少是剛纔的百倍,他強忍着不適將帶着穀殼的米飯送了一些進嘴裡。
林子安嚼着粗糙的米飯,眼裡幾乎流出淚來,四十幾年來,他什麼時候吃過這種粗得刮嘴的玩意。吃了三口後,林子安幾欲將這包東西扔得遠遠的,但還是忍受着將衣服紮緊留了下來。
今天角馬只追進了不到兩百米,半夜裡林子安看着吃草的角馬,信心又減了幾分。肚子又一陣咕咕的響後,他無奈的將那衣服包打開,伸手在裡面捏出一些向嘴裡塞。
當林子安如同受刑一般吃了個小半飽後,終於忍受不住,連同衣服也不要了,將剩下的那包東西扔進了身邊不遠的小河裡,然後衝進河裡不斷的用水漱口。
林子安沒有想過角馬怎麼就突然一下,四腿無力,跑起來好像負了千斤。這是追趕雷生的第六天,今天早上角馬一開始還好好的,但追出不到五十里,它就不行了。
林子安在天炎四十年,雖然殺過很多次妖獸,但從來沒有學習過妖獸的習性等知識,對於角馬應該吃些什麼,他絲毫不知,平時裡有專人管理角馬,外出時到了大的飯莊,裡面自然有懂行的人幫忙飼餵。林子安那裡知道,角馬只吃些草根本供應不上自身。原來角馬還有些能量儲存,這才追了幾天,但到了現在角馬身體的能量已經消耗乾淨了。
此時的雷生狀態也不好,他正不斷用手狠狠在大腿上捏上幾把,強烈的痛感讓雷生一次次從迷糊的睏倦中掙脫出來。
雷生再次從迷糊中清醒,今天一定要擺脫身後追趕那人,要不然到了晚上肯定無法再堅持。幽魂雖然沒有調整到最好的狀態,但此時已經顧不得它了。前面是到哪裡了?腦子裡一片混亂,記憶中的地圖模糊不清,只記得十幾裡後應該有分叉的道路,可分叉路後,再後面是什麼,記不住了。要睡覺,一定要找地方睡一覺,要不然不行了。
雷生不斷想着。雙腿不由自主緊緊夾了一下身下的坐騎。
幽魂好像接到了命令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林子安聽到前方兩裡處的蹄聲,那熟悉的步頻正在加快。林子安心中唉嘆了一下,果斷的在角馬的角上劃了一劍。角馬頓時像打了雞血,四條腿突然一輕,速度一下幾乎快了五成。
這幾天的晚上他都患得患失,好幾次已經偷偷向雷生方向悄悄走出了半里,但又回來了。第一次他想的是要是雷生再次提前發現了他,那麼等他回來騎馬再追,雷生可能會把距離拉開到聽不到蹄聲的地步,最後一次他覺得自己餓得力量已經減到八九千斤,數招之間已經無法殺死雷生,雷生就能借手中的符再次逃走。
至於角馬能不能追上雷生,林子安心裡清楚得很,這角馬就算跑死了也不可能再追上雷生,但林子安覺得這對自己算是一種交代。
雷生迷糊中聽到身後角馬步點加快,猛然驚醒,很自然的一踢馬腹,幽魂馬上領悟了主人的意圖加快了腳步。
跑出不到半里,雷生搖搖頭覺得不對,身後那人離自己近兩裡,追就讓他追一會,等離自己三四百米再加速也不遲,於是雷生又將馬速降回正常。
身後的馬蹄聲不斷接近,雷生集中心神推斷着,身後那人的角馬按道理不應該有一鼓作氣追上自己的能力,那麼他這是爲了什麼?
難道他換了馬?雷生心裡有了這個念頭,一時頭上冒出毛毛汗,如果那人真的換了馬,那麼自己這幾天的作爲就成了笑話。等等,剛纔一路過來沒有經過城鎮,別說城鎮就連小村子也是遠遠的看見而已,唉,別自己嚇自己。既然不是換了馬,那麼就算那匹角馬恢復了很多,也不可能追得上自己。雷生想到這裡才放心下來,頭上的汗也在風中變幹。
雷生遠遠看到了那十字交叉路口,還好早有定計自己向左轉,左轉的路前方六百里只有兩個小城,最近的城鎮超過三百里外,而另兩條路最多不過百里就有城市,而且都是大城市。
雷生離交叉路口越來越近,眼睛迷濛中看到一個騎馬的武士正在路邊的樹下警惕看着他,雷生也不管他只是悶聲左轉而去,留下揚起煙塵。
剛纔那人好像騎的是三色獸,跑出二里地,雷生纔想起剛纔在樹下的武士的坐騎是三色獸,頓時後悔,幹嗎留下那三色獸的性命。要知道追他的人可以搶下三色獸讓自己的坐騎休息,這樣追趕自己又加了一點把握。
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這麼明顯的事情過了這麼久纔想起?不對啊,我這狀態不對,才幾天沒有睡覺就思路迷頓,作爲一個四境的修士完全不應該。
雷生想搞清楚自己狀態的原因,可只想多想了一會,頭腦中一陣刺痛,眼前幾欲發黑,連忙停止思考,要找地方睡一覺,要找地方睡一覺。
林子安終於來到了十字路口二百米前,只見在路口一隊上百輛的車隊正從對面的轉向向右而去,幾十個武士在車隊兩邊保衛,有的武士還張弓搭箭眼睛只看向林子安。不大的交叉路口被佔了大半,只留下靠近林子安這邊還有一點點空隙,也僅僅一騎可慢行。
“前方騎士慢行,百行商會路過,來人慢行。”一個大嗓門武士見林子安絲毫不減速向着他們衝過來,連忙大聲呵斥。只是他的聲音林子安全當沒聽見,但卻驚動了車隊後方的商會主管孫義。
孫義是百行商會的小股東,他能成爲小股東不是因爲他有錢投資,而是因爲他是一個修士,一個五境的真氣修士。百行商會的重要貨物都是他負責押送。
孫義一夾馬腹向前趕,他的坐騎是一匹接近二色獸的妖血馬,馬兒全身紅色,棕毛爲黑,只是在胸口有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斑塊。前方騎士衆多將視線遮擋,孫義腳根在馬腹上一點,那馬在跑動中四蹄發力竟然騰空而起,躍起近兩米高。
孫義在馬騰空而起時就看到了一百多米外的林子安,耳裡聽着那個大嗓門不斷的呵斥,眼裡卻看到了來馬頭上那個尖角。
不等馬落地,孫義已經運勁怒喝:“老蔡,你給我閉嘴,再說話我閹了你。大家都向路邊避開!給修士大人讓路。”
孫義知道能騎乘角馬的修士定然是地位不凡,自己所在的百行商會財力巨大,可花盡心血也只能幫自己找到一匹妖血馬的二代子孫,二代妖血馬本應該二色,而他的這匹不知道爲了什麼,生下來胸口就有一個白點,所以不被人喜,這才能落到他手中。而角馬相當於一代妖血馬,聽說前幾年萬里外的兩個大王朝,爲了幾匹可以交配的凡馬得到一匹妖血馬後代打生打死,死了幾十萬人。
林子安心神一直鎖定雷生的馬蹄聲,自己和他的距離不斷拉近,現在已經接近到一千四百米內,否則他會被這一隊馬車打擾了聽力。只是角馬現在已經透支得厲害,它最多還能跑三五十里,速度就會慢下來。
今天追不上雷生,林子安早有預料,但現在看到前方的車隊他心裡有一股火升騰而起,什麼東西竟敢擋自己的道,車隊裡竟然還有人在對着自己不斷的斥責,真是不要命了?
林子安抽出了長劍,不到一息已經計算清楚,這一個車隊大概要花七八息的時間才能殺完。
那個罵人的大嗓門老蔡聽到孫義的聲音,愣了一瞬,他不是笨人,跟着孫義外出行走,休息時也曾經聽過孫義說過一會修行者的本事,連忙打馬向路邊讓。這也是孫義爲了防止他們不小心惹修行者,讓孫義落入萬劫不復。
可這一次老蔡想躲已經沒有能力沒有時間躲開,林子安隔着三十多米一劍揮出。若雷生對付這麼遠的一劍,這一劍的劍氣,雷生根本不會理睬,就讓它直接落在身上,那也只是感覺到一道冷氣刺骨。
老蔡不是雷生,老蔡身邊的幾個護衛也不是真氣修士,那一劍揮出,劍氣如刀,大嗓門老蔡和另外五個平時一拳能打斷兒臂粗木樁的武士,齊刷刷從馬上掉了下來。他們的脖子向外冒出沽沽熱血,手還在努力向脖子捂,可已經沒有什麼用了。
“這位師兄高擡貴手,小弟定當送上陪禮。”孫義遠遠的大聲呼喊,他看到林子安那一劍後,不再繼續向前,隔着七八十米看着路邊的山林計算着逃跑路線。
林子安的角馬又近了三十多米,正要繼續向其他人揮劍,他沒有理會孫義的話,不打算改變殺死這羣擋路的小蟲子,但先他看到了孫義的馬,然後再看到了孫義,馬上看出這也是一個修士,不過境界實力很一般。手上的劍不再揮出,勒住了馬,讓馬速度急速降低,對着孫義命令道:“把你的馬送來。”
孫義見林子安一言不發又前進了二三十米,已經準備向山林中逃跑了,這時聽到林子安的說話聲,心中終於稍加安定。只是要他把馬送過去,心中很是不捨得,但他到底是個老江湖,作爲一個老江湖實力自然需要,但最重要的是通人情,善謀斷。
孫義只是轉了一個念頭的時間,馬上做了決斷,他跳下馬並在馬屁股上輕拍了一把,那馬兒很老實的向林子安跑去。
林子安撇了一下嘴,暗道這人真是膽小,我要是想殺他,又怎會停下手來。等那匹胸口有一塊白斑的馬走近,林子安騰身而起落在它身上,一拉馬繮繩向遠方的雷生追去。新的坐騎急速的加速,只一會就幾乎達到了差不多角馬的速度,這讓林子安本來已經打算放棄的心突然一下又有了信心。隨着信心的增加,他覺得自己整個人有了一絲昇華,對成爲煉氣士的決心又增加了幾分。只是肚子裡又一陣咕咕響讓林子安回到了現實,剛纔爲什麼不讓那些人送上些肉食?
另一邊孫義正大聲呼喚來車隊的養馬師,問:“這角馬還有救嗎?”
養馬師對角馬檢查了一下笑嘻嘻道:“恭喜孫大師,這角馬能救,我給它用些藥,三個月後就能恢復,只是這三個月,誰也不得騎乘。”
孫義大喜道:“這趟大賺了,大賺啊。”一邊愛惜的在角馬身上撫摸着,好像在摸少女那無暇肌膚。
養馬師一邊給角馬喂藥,一邊用炫耀的語氣道:“剛纔那修士大人只管使喚坐騎,以爲用激血之法後,角馬定然成了廢物,卻不知道世上還有很多方法救回角馬。而我正好知道一種。”
孫義看着五具用布包好的屍體被放在車上,笑哈哈道:“你能你能,我知道了,少不得你的賞賜。”
雷生耳中在一陣雜亂聲音後,聽到了另一種密集的蹄聲,這不是那匹角馬的聲音,他努力提起心神思考着,想起那個騎士的三色獸恍然明悟,原來追殺他的人換了馬。有了想法對於那馬蹄聲竟然發現很是熟悉,他曾經騎乘過三色獸兩年,三色獸的一切太熟悉了。雷生急着睡上一覺,又認爲追來的是三色獸,於是一夾馬腹,幽魂提速。
雷生的坐騎幽魂是一代妖血馬,雖然它離成年還早,但對於三代獸的三色獸是碾壓性的。在高速奔跑超過一百里,三色獸速度就會降下來,只是他沒有想到追來的是一匹變異的二代妖血馬而已。
傍晚,雷生已經聽不到身後的蹄聲超過半個時辰,穿過兩個城市,他沒有一絲絲減速,這時他來到一個三叉路口。
這個三叉路口是雷生腦海記憶中的地圖邊緣,要想回到記憶中的地理環境,只有選左邊的路,但以後一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城鎮,而雷生沒有得選了。
雷生跳下馬,從包裡取出一個粗大圓筒,按下一個按鍵後圓筒中吹出強大的氣流,一陣操作後馬蹄印還有他的足跡乾乾淨淨。
雷生小小心心牽着馬走進密林,一路不斷將壓倒的草扶起,將軟泥上的足跡清除,在密林中走了兩裡後終於堅持不住,一頭倒下,呼呼大睡。
好像一瞬間,好像過了很久,雷生猛的睜開眼睛。醒來後的雷生完全沒有睡過一覺後的輕鬆,全身昏沉,而且耳朵裡鳴響不已,作爲一個醫術高超的人,雷生知道這是耳鳴。
雷生詫異,自己的真氣修爲雖然才四境,但只要是有了真氣修爲,就不會再有這種普通人才會發生的耳鳴。自己這是怎麼了?
雷生取出水喝了一氣,沒有馬上離開,對於自己睡醒來後全身昏沉還耳鳴,他很重視。作爲一個修行到四境的人,才五六天沒有睡覺就困得無法堅持,雷生早已感到有問題,現在身體又出現各種普通人才會有的問題,雷生更感覺到不可思議。
雷生回想這幾天自己用聽聲器監查時,裡面傳來的蛇行鼠奔蛙跳,還有風吹草搖,每每這個時候就呼吸急促,全身冷汗淋淋,心跳速度加快,然後心裡就有一個聲音叫自己快逃,再不逃就沒命了。
雷生正在回憶中,腦門上開始浸出汗水,心跳加快,頭也越來越昏沉,猛然發覺,原來自己在認真回想時竟然閉了呼吸,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呼吸。
難道自己被人下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