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房子拆了,新房子就得翻蓋,原來的三間房子不小,閔嵐笙和蘇夏至兩口子住着挺富餘,可家裡要是來個親戚啥的就沒地方住了。
因此這房子沒蓋的時候蘇夏至就和秀才商量過:“咱家這房子和院子都得擴建。”
“以後爲夫若是爲了官,朝廷不定給我打發到哪裡呢,娘子難道不想與爲夫同行?”
沒和蘇夏至成親的時候,閔嵐笙是鐵了心的要走科舉當官這條路的。
與娘子才成親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想的,將來要進京考試然後做官,光耀門楣!
後來成親久了,小日子過起來了,蘇姑娘切切實實地被他變成了秀才娘子以後,閔嵐笙覺得自己開始沒出息了!
他離不開娘子,而且倆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久,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他甚至有了這樣的想法:這次春試的時候一定要想個法子把娘子也騙着一起去,那樣雖然路上會奔波受些苦,也比她一個人在家讓他放心!
“葉落歸根。”蘇夏至一邊洗着衣服一邊說道:“就算你這次一舉得中,朝廷給你派了官職也指不定去哪裡呢,咱們終有老的一天,這裡是咱的家,老了咱們還得回來呢。”
說着她擡頭對着秀才一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將來去哪兒我都跟着,不過啊,咱得有個家心裡才踏實。”
“娘子說的對!”閔嵐笙蹲在蘇夏至的對面,兩人中間隔了一個洗衣的木盆,聽了娘子的話秀才如吃了定心丸似的舒服,他兩手支着木盆的邊往前一探身,在她的小嘴上親了下:“都聽你的……”
“呵呵!”蘇夏至撩起水來彈到他的俊臉上:“別鬧了,我得趕緊洗完了去鎮子上買些肉呢,一個村子的人都在咱家的院子裡賣力氣,咱得給大夥吃好點!”
“嗯。”秀才點點頭,忽然又壞笑道:“他們在咱家院子裡賣力氣,我在娘子身上賣力氣……也要吃點好的!”
“滾你的吧!”從盆中抓起一件*地衣服作勢要往對面那個越來越‘下作’的東西臉上丟去:“別耽誤我幹活兒!”
“娘子洗了就放在那兒就是,一會兒爲夫晾上。”嘴上佔了便宜的秀才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穩穩當當地進了屋看書,臉上粉撲撲的一副盪漾的姿態。
“你相好呢?”
最近姜溫總是拉着閔嵐笙一起出入,兩個璧人,一樣的俊美,一樣的白衣,看了讓人頗有些眼花繚亂的感覺,蘇夏至眼瞅着兩個男人一天到晚出雙入對的,便嘴欠地稱了他們是‘相好’。
秀才可不愛聽這個稱呼了!
他因着安逸的事情非常反感這樣的男子相戀的關係,所以娘子一說他便沉了臉閉了嘴,成了個悶嘴葫蘆。
姜溫這幾天似乎出去的更勤了,有時蘇夏至兩口子都睡下了她才隱隱約約地聽着隔壁有了聲音。
每到這個時候,不管多晚,只要她聽見了聲兒都會推一把秀才:“問問他有沒有吃飯,別忙了半天還要餓肚子……”
“沒吃呢!”好幾次都是蘇夏至的話才說出口,隔壁的那個妖孽就大聲的接了口,弄得她幾乎以爲這兩間屋子中間隔着的牆壁是紙糊的!
“我洗完了,你晾吧。”蘇夏至快手快腳的把盆子裡兩個人的衣服洗了投了,放到了院子裡,她自己則揹着小揹簍出了門。
“路上小心!”半天沒說話的閔嵐笙追出來囑咐道,也不知道娘子聽見沒有。
春種秋收,是一年離最忙的兩個季節,而相對的,秋收過後也是一年裡瓜果蔬菜最豐盛便宜的時候,選在這個時候蓋房光在吃上就能節省不少。
村子裡的人給自己家蓋房子都是主動的來幫忙的,雖然這之前有坑了秀才的那件事做由頭,蘇夏至仍舊不想在吃上慢待了大夥。
在鎮子上隨意地轉了幾家鋪子,買了油鹽等物,蘇夏至直奔了陳記肉鋪。
天氣現在已經涼爽起來,蚊蠅幾乎絕跡。掛在肉鋪門口的髒啦吧唧的藍布門簾終於也被摘了,讓人一眼就能望到屋裡去。
蘇夏至才走到肉鋪門口就和從裡面走出的安逸走了個對臉兒。
安逸只看了蘇夏至一眼便低了頭貼着邊兒從她身邊快速的走了過去。
相比較上一次見到他時的落魄現在的安逸看起來好似還不錯,就是瘦的驚人,原本給人感覺像只皮毛光鮮的狐狸他已經瘦成了一隻黃鼠狼!
也正是因爲他瘦的離了譜,蘇夏至看見他如今的樣貌委實嚇了一跳!這纔多久的時間,他怎麼變成了這樣兒?
想起上次碰到小胖子時候說的,安先生怕是有病的話,蘇夏至也覺得安逸身體真的出了毛病了。
肉鋪裡還是那個常見的夥計在盯攤兒,瞅見進來的主顧是蘇夏至後,他轉身就往後面跑。
“這是幹嘛?見到老子怕成這樣兒?”蘇夏至撓頭,難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母夜叉了?
“沒用,連個人都說不清楚!”不大一會兒,後面傳來踢裡踏拉的腳步聲,小胖子端着一隻大碗,趿拉着鞋子,吃着就溜達到了鋪子裡。
“是姑姑啊!”看見夥計口中說的年輕娘們是蘇夏至,小胖子趕緊把碗裡的東西都扒拉到了嘴裡,然後將空碗往案板上一放,用手一抹嘴說道:“您說吧,來哪塊兒?”
他認識的‘年輕娘們’太多,以至於每次來買肉的女子專門來找他的也太多,那個老實的小夥計根本就記不住誰是誰,因此一見到蘇夏至是每次少爺都親自招待的客人,他便自覺地到後面去告訴了小胖子。
“你這吃的什麼飯?”蘇夏至手裡在案板上的幾塊肉中挑挑揀揀的,嘴裡和他說着話。
“早晨我起不來,而且一起來安先生就來上課了,我連撒尿的時間都沒有,所以到現在才吃早飯。”
小胖子說完也覺着自己這話說的有點糙,於是自顧自的嘿嘿傻笑了幾聲。
“安先生看着好似還沒好啊。”蘇夏至在挑好的一塊肉上比劃了下,示意他可以下刀切了。
“是不太好。”小胖子拿起案板上的尖刀,順着蘇夏至劃過的地方一刀下去,齊刷刷的切下一大塊肉來,用秤桿上的鉤子掛着邊稱邊說道:“我爹怕他有肺癆再給我們爺倆招上,打算這個月就給他結銀子。”
“結銀子?”那不就是解僱麼?蘇夏至聽了也沒有多少想法,只是隨口問道。
“是啊,不用他了。”把肉放在案板上,小胖子用麻繩穿了遞給她,並報了錢數:“姑姑您最近可是沒少照顧我家生意,怎麼買這麼多肉?”
“家裡在蓋房子,吃飯的人多,可不是要常來買肉麼。”蘇夏至輸了錢放在案板上隨後才接了小胖子手裡的肉說道:“後來我還來,你給我留一大塊五花。別太肥的……”
“姑姑,蓋房子是力氣活,都吃的多,您別那麼實在。”把案板上的錢用手一胡嚕直接放進了錢匣子,小胖子數都不數,“我教您個法子。”
“哦?”蘇夏至站在原地未動,準備聽聽他的高見。
“買點肥膘肉,熬了豬肉,天天用這個煮菜煮湯,少放幾片肉都行,反正您也不是自己吃,您說是吧?”小胖子見她不是外人,便把他爹坑夥計的法子說了出來。
“是個屁!”蘇夏至聽完伸手指點了一下他的腦門子:“你就奸吧!等你到姑姑家吃飯的時候,我就這麼做給你吃!”
“哎,別介啊……”小胖子一聽就當了真,他早就憋着到她家去溜達一圈呢,他爹說得過去看看她家那作坊開的咋樣。要是到時候給他吃這樣的東西那多噁心!
“成了,不閒扯了,還得趕回去做午飯呢。”蘇夏至說完提着肉就往外走,身後的小胖子拉長了聲音叫道:“姑姑,我不愛吃肥肉,您可千萬別給煮那樣兒的菜!”
蘇夏至走了,看攤兒小夥計又從後面竄了回來。
小胖子拿了空碗往回走,走了兩步他忽然停住步轉身對夥計說道:“剛纔的那個,是少爺我未來的丈母孃!別老小娘們兒小娘們兒的,聽見沒有!”
“聽……聽……聽見了!”小夥計原本說話挺利落,就是和掌櫃的待在一起久了,再加上頭幾年他不懂事總是偷着學陳茂昌說話,現在他也成了個口吃的毛病,就是沒陳茂昌口吃的嚴重。
“嗯。”小胖子一屁股坐在裡屋的椅子上把碗遞給夥計:“我今兒胃口不好,你再給我盛一碗粥去,多撈點稠的。”
……
出了肉鋪子,蘇夏至快步的往大道上走,趁着時間還早路過杏花村的時候她想回趟孃家。
鎮子口有間藥鋪子,規模不大,坐堂的大夫歲數倒是不小,附近村子裡誰家的人有了個大點的病一般都是到這家鋪子找大夫瞅瞅。
走過藥鋪子的時候,蘇夏至看見裡面小廝打裡面走了出來而安逸正站在門口笑着迎着他:“爺都說了多少次了,別買藥了,糟踐錢。不如留着給爺買點順嘴的,也讓爺做個飽死鬼!”
“你要是再胡咧咧,我一準兒不和你說話!”小廝的眼睛紅紅的,手裡拿着一個很小的紙包。
安逸伸手去接他手裡的東西,小廝躲了一下,唯恐這點東西都累壞了他的主子。
“爺說真的,守誠啊……”安逸的話說了一半,正好和路過他們身邊的蘇夏至對了眼,於是他馬上就閉了嘴,拉着小廝就走。
小廝也看到了她,如每次見到時一樣,對着蘇夏至客氣兒謙卑的點了頭輕聲說道:“閔夫人。”
“嗯。”鬼使神差的,每次都對這二人視而不見的蘇夏至亦是點頭應了一聲,然後三個人俱都是有些尷尬。
悄無聲息的各奔東西之後,蘇夏至回想起方纔聽到的主僕二人的對話也不禁嘆了口氣:“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人吶……唉!”
她看出來了,安逸確實是得了重病了,只是這事兒與自己無關罷了。
到了杏花村孃家,敲開了院門,見開門的人竟是楊巧蓮,她有點吃驚:“不是還要過兩天才出月子嗎。你怎麼出來了?”
楊巧蓮現在和氣吹兒的似的,眼瞅着胖!幾天不見就能旁出一圈來,她本來就個子高骨架壯,如今再長了這麼一身肉,已經成了虎背熊腰的架勢。
“昨天我就出來了。”幫着小姑子把揹簍放到地上,她拉着蘇夏至就往正屋走:“走,看看我兒子去!”
“我先看看娘去。”蘇夏至笑着往東屋邁步。到了孃家總得先看看老孃纔對。
“娘就在我那屋呢。”楊巧蓮不鬆手,依舊是往臺階上拉她,蘇夏至擰不過她,幾乎撲到在臺階上。
“哎呦!”楊巧蓮連忙伸手扶住了小姑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沒覺得用勁兒啊……”
“就你們兩口子這體型,身大力不虧,組隊打怪都有富餘了!”蘇夏至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嘴裡脫口而出一句俏皮話。
“組什麼?”楊巧蓮沒聽懂她說了什麼。
“祖宗,趕緊進去吧,呆不了多一會兒功夫,我還得回去做飯呢!”蘇夏至也不解釋,推着她往屋裡走。
正屋裡瀰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那是屋裡有小孩子的特有的味道。
蘇嬸子坐在屋裡的炕上正在疊一堆的尿戒子,而且是老大的一堆!蘇夏至看着都瘮的慌,覺着娘和嫂子應該是把家裡能撕的舊布都撕了才弄了這麼一大堆!
“傻丫回來了。”蘇嬸子見到閨女挺高興,把那一大堆尿戒子往裡堆了堆,露出了埋在裡面的大孫子:“來,看看咱小愣子長大了沒有?”
“娘啊,不是給他起了名字嗎,您怎麼還叫他小愣子啊?”蘇夏至笑着走到炕前面,又是吃了一驚:“這孩子也長得太快了!”
也就半個月沒見小東西的面,如今躺在襁褓裡的孩子長長了好大一塊,一張小臉也是圓鼓鼓的往外嘟嚕着小肉肉,瞅着就結實。
“他能吃,睜開眼就哭的死了娘似的,給他吃飽了就睡,只要不是餓的,尿了拉了的都不鬧,可好養活了!”蘇嬸子一說起大孫子來心裡就痛快,說話的內容依舊是沒了邊兒。
好在楊巧蓮早就習慣了婆婆和相公說話的方式,也不以爲意。
“也虧得孩子能吃,要不我也受罪。”楊巧蓮湊近了一說話,蘇夏至馬上就聞見了一股子奶腥味,回頭一看,正好瞅見她胸口上一邊溼了的一大片:“你這是……”
“漏奶……”楊巧蓮紅着臉說道:“我衣裳裡墊了幾層布了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