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煕今天確是十分忙碌,待入夜,才得空伸個懶腰:"李德全。"
"奴才在。"
"今日那小狗齊貴人可喜歡?"
"喜歡,可喜歡了,還馬上就給小狗起了個名兒。"
"什麼名兒?"
"齊貴人說它長得白白胖胖,就叫小胖吧,齊貴人還說不喜歡那些狗兒瘦瘦的,小胖的體型正好。"
康煕格格地一笑:"好,擺駕啟祥宮。"
"啟稟皇上,齊貴人睡了。"李德全受了齊宣的託,必會盡全力幫她操辦:"剛奴才傳膳時看見啟祥宮的宮女雪竹,她說啟祥宮今晚不備夜宵,齊貴人已經睡下了。"
"睡這麼早?她不舒服嗎?朕更要瞧瞧去。"康煕就罷就要動身,李德全跟隨補上:"奴才問了,雪竹說因為齊貴人前兩天睡得不太好,今天特別覺累,已經請示過太醫,身體無礙,只要多加休息便行。"
這番話倒是起了作用,康煕扯下身上的披衣:"那就讓她好好睡吧。"
聽他語氣,似是沒有翻牌子的意思,李德全眼珠溜地一轉,說道:"皇上今天也累了,管了一天政事,要不要傳哪家貴主兒過來說說話?解悶之餘,也好解乏。"他同時遞上籤盤:"皇上翻了牌子,奴才好去傳話。"
這等於是例行公事,康煕一時半刻也沒有作太多的懷疑,直至他看見頭兩個牌子竟是答應的名字,倒覺得奇怪了。
"成嬪娘娘和密貴人月事來臨,不便侍寢,今兒抽籤由兩位答應小主填上。"
李德全的解釋說得通,康煕掃視了一眼目錄,也罷--新人也許比較安靜,易說話。既是封了她們在宮,也得讓她們日子不致於太難過,齊宣也有這個意思。想到這裡,便隨手挑了處於頭位的曉月。
曉月答應被皇上寵幸一事,好像大新聞一樣在宮裡炸開了來,其實齊宣覺得這很無謂。進了宮就是皇上的女人,侍寢於聖駕,就如針必然要穿着線的道理一樣。她們想盡辦法見皇上,大家都明白。可她們見到了,大家又覺得不可思議。女人心,如變天一般,難以捉握。
"那些答應的牌子是誰給遞上去的?"
"回娘娘,都是敬事房安排的,聽說是李德全公公開的頭。"
"李德全?"宜妃皺了眉頭,怎麼事情的發展和她想像的大不相同?當日齊宣收到風聲都沒有去找那些答應的麻煩已經讓她嘆失算,現在又見答應們一個接一個地侍奉聖架,情況越發有點失控了。真讓人生氣:"他怎麼會自主做這種事情呢?宮裡不是還有嬪啊貴人什麼的,什麼時候輪到那羣答應上籤盤了?!"
"奴才也覺得這事兒奇怪呢。"小奇子早已料到宜妃會有此一問,所以私下已派人打探:"奴才偷偷查過,曉月答應侍寢的那天,李公公剛去過啟祥宮。不曉得這件事情,是不是和齊貴人有關?"
"齊貴人?"她心裡一動,略加思索,咬着細牙道:"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屢屢往皇上身邊送人,還真怕沒人可以取代她?"
"奴才打聽過啟祥宮,說這些天齊貴人一如既往地守在宮門裡,沒有什麼異像。而每天籤盤上的答應牌子都不盡相同。那羣答應倒是樂開了懷,覺得自己都有機會侍奉皇上,每天都忙於梳張打扮,還忙着給敬事房送銀子,都希望把自己的名字放在首位。"
是的,曉月侍寢,妙倩侍寢,秀琪也已侍寢,沒有一個重複,其她的人當然也要加把勁,期待第四個就會是自己。
"哼,她們都一朝登天,忘了誰是主!"宜妃感自己被齊宣擺了一道,心中忿忿難平:"那女人好厲害,一招聲東擊西,讓那些答應顧着見皇上,而忘了那天爭吵之事,沒再和她扯上關係,不再糾葛。本宮倒是小看了她,這女人的本事還真不小。"
"但這樣子轉移視線,她就不怕皇上喜新厭舊,從此不再寵她?"
"小奇子,我問你,這幾天,皇上有沒有見過齊貴人?"
"天天都有,齊貴人不是陪膳就是陪着皇上在乾清宮理政,只是晚上她早早回宮歇息了。"
"你看,皇上根本就沒有放下她,她纔不怕呢。"
"娘娘,那咱們就等着?看她什麼時候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咱們不能等,咱們得主動一點。"她轉眼望見桌上的茶包:"這是內務府拿來的嗎?"
"是的,是娘娘最喜喝的大紅袍,皇上心裡還惦記着娘娘,每逢拿了新茶,總得分給娘娘。"
宜妃卻完全不是這樣想的:"唉,本宮要這破茶兒有什麼用?再怎麼矜貴也比不起那玉如意,都這麼多年了,皇上最後還是賞給一個貴人。"此話不免有幾番唏噓,雖然她愛扭性子爭寵,耍些小手段撥弄事非,但她對康煕卻也是存有情意。當年進宮第一眼,見他在策馬馳騁。那時她不懂事,胡亂四闖,闖進了無逸齋外面的練習場,看見一匹野馬正向自己奔來,嚇得花容失色之時,康煕登上馬背,馴服此馬,救下宜妃。也因為如此,那年的選秀,宜妃也先拔頭籌,獲得最多寵愛。那一眼,讓豆蔻年華的宜妃芳心春動,一下便傾情在那神勇威武的康煕帝身上。所以說宜妃在宮中多年卻依然不脫寵愛行列,並不無原因。只是後來她漸漸被宮中爭鬥所累,屢屢露出鋒芒之相,加上她又開始為家中之人謀利,不免和其她妃子顯得同俗起來。
康煕正是看出她爭強好勝之心愈來愈烈,曾多次提醒不果,才逐漸對她失去往日的溫存--這些,宜妃卻不曾領會,只當康煕貪新忘舊,所以越發生恨越發妒忌他人。
"德妃,最近這宮裡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稀奇了。"
"惠妃此話怎講呢?"德妃揮着花扇,路徑假山幽路,適逢遇着德妃,二人同行閒談,話題始終離不開那樁熱聞。
"德妃,你一向都喜歡扯馬後炮,凡事不強出頭,既落得個好人稱謂,免於得罪他人。又可以看清楚情勢,冷手撿個熱煎堆,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最近的事情,你還打算繼續袖手旁觀到什麼時候?"
"惠妃,我不懂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咬緊牙關不作認,惠妃卻處處逼近,眼睛一厲,拽着她的手腕:"你少裝糊塗,別說本宮不提醒你,這宮裡本來就只有我們幾個人在鬥,其她都是跑腿的份。可如今多了個齊貴人,她還屢屢提拔新人,為的就是建立自己的勢力。她可不是一個笨蛋,上次逼宮不成,但你我和榮妃都已露面,她遲早是要對付我們!"
"惠妃,沒想到你也有怕的時候。"德妃雖然嘴巴上仍然堅硬,但心中已慌,她神色散渙,七上八下地盤算着行動。惠妃的意思,她很明白,但是若要與她聯手,它日怕是麻煩不斷。但目前的形勢也是迫在眉捷,誰知道那個齊貴人下一步要做什麼?以前就說得寵但無勢,但是那天的茶會,康煕當着眾人面前賞賜玉如意,又說了那番讓人驚心動魄的話,齊貴人今時今日的地位已非昨天可以相比。隨時都可以與她們幾個大妃子一較高下,甚至乎,宮中數次生事下來,她的習性還是讓人摸不透,沒有人猜到她棋盤裡裝的是什麼局。
"怕?難道你真那麼氣定神閒?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兒子,尤其是你的四阿哥,得罪了官場多少人,你這個做額孃的可是知道的。另說你的十四阿哥,雖說皇上就是喜愛他,但畢竟年幼,也不知幾時萬歲爺纔要用他。你若不好好保住自己在宮裡的地位,豈不麻煩了這兩個兒子?"
"惠妃,你不要欺人太甚!"
"怎麼,發火了?發火得正好,有這股火,怎麼不曉得找合適的人發去!對着本宮嚷嚷,就是本事?!別忘了,你的好姐妹榮妃娘娘也有求本宮辦事的時候!"
德妃被她說得無言以對,的確,這後宮的事情,若是惠妃有心阻攔。誰也不會討得好日子過,就連心高的宜妃也得對她避忌叄分,誰得罪她都不好過。但德妃也不是這麼容易被唬弄的人,她定下心神,牽嘴扯笑:"惠妃,不就幾個答應侍寢嗎?值得你這般大動干戈的?你急着找我商量,想要做什麼呢?"
"德妃,本宮要說的事,就怕你不敢做。"
"哦?"眼眉一挑,她還少有不敢做的事情:"你說來聽聽。"
"你知道十二阿哥胤祹曾經在青樓尋妓,被皇上發現一事?"
"真的假的?"十二阿哥胤祹自幼跟在蘇麻喇身邊,行為舉止皆是得體過人,學識豐富也讓康煕多資讚賞。他怎會做出這種事情?如果不是消息有錯,那一定是有人故意捏造陷害。
"真的,千真萬確。"惠妃露出陰冷的笑:"你不用問我從哪裡打聽而來,你只要知道這件事情是秘密,而我們要把這個秘密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