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國師·蓄勢

三位來自大宋的工匠,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明白了嶽震的基本構想。自然也就開始琢磨怎樣的設計,才能把這個構想發揮到極致。

“這樣,給我們一點時間。”思索了片刻,魯一真看着拓跋朔風說:“震少交代的事馬虎不得,讓我們幾個好好的尋思尋思。還有一件事,眼下震少不在,老爺子您看···”

“魯大師不必客氣,有什麼困難和我們這些老傢伙說,也是一樣的。”

聽朔風老人這樣講,魯一真趕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們在這裡就和在家裡一樣,有難處不會吞吞吐吐。只是我們的發現事關重大,尚未請示震少之前,我們不敢擅作主張,搞不好會給震少和大家惹麻煩的。”

看他表情嚴肅,語氣鄭重,拓跋朔風也不由有些緊張。“這麼嚴重啊?幾位在娘圖島究竟發現了什麼?”

察覺自己語氣過重,引發了老人的驚懼,魯一真笑着勸解說:“其實也沒什麼,呵呵,大不了咱們不去碰就是了。到底怎麼回事,還是程鐵匠說,這事他比我說的清楚。”

程大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慢條斯理道:“諸位可能不知道,新伐的木材水氣重,是不能用來造船的,我們就在島建了一座烘乾窯,用窯火烤乾木料。在挖土建窯的時候,我們比小心挖到了鐵礦石,娘圖島有礦藏。”

“鐵礦!”沐蘭楓和巴雅特不約而同的驚叫起來,以他們的見聞,深知礦藏對一個部族意味着什麼。

大力師傅沒有被年輕人打亂節奏,依舊慢悠悠的說:“開礦冶煉,在我們大宋國,只有官家才能操辦生產。私開礦山是犯王法的事情,輕則抄沒家產發配充軍,重則要被砍腦袋。所以我們不敢造次,想請震少拿個主意。”

年輕氣盛的札比爾仰頭大聲道:“怕什麼,我們現在吐蕃汗王都承認的部族,按我說,現在就挖!”

就算他的夥伴,巴雅特和沐蘭楓聽到這番話,也連連搖頭。老人家們皺起了眉頭,古斯大叔則乾脆的訓斥道:“胡說!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幾位師傅的擔心很有道理,只要是財富就會引來強盜。人家承認你是一回事,能不能心甘情願的看着咱們挖出寶貝,就是另一回事了。要我說,還是不要碰爲好,過幾年等咱烏蘭真正站穩腳跟再說。”

拓跋朔風微微一笑,來來回回看了看大家的表情說:“這事不急,還是按照幾位師傅的意思,等小震他們回來再說。呵呵,誰讓他是咱們五蘭的頭人呢?這種令人頭疼的事,還是讓他苦惱去。”

“哈哈哈···”鬨堂的笑聲中,大家散去各忙各的。三個工匠向札比爾要了一間僻靜的小屋,關起門來開始了真正的閉門造車。

沐蘭楓和巴雅特這才露出了,來這裡的真正目地,兩人帶着一羣雪風戰士整天在大船,很快的就掌握了操舟的技巧,每天往返於娘圖島與岸邊,玩得不亦樂乎。這些傢伙爲了停靠下更方便,居然不惜餘力的建了一座小碼頭,將泊船的地方搞的像個港口一般。

同一片藍天下,這裡安靜祥和,一派其樂融融。有的地方卻是暗流涌動,像個火藥桶。

西夏與金國接壤的版圖,看去像一個不怎麼規則的剷刀,而龍州就在這個剷刀地帶的最前端,左邊是橫山山脈,右邊是柳泊嶺,後邊就是聞名天下的三岔口。地處兩山之間的龍州要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天近傍晚,龍州城外。小坡,國師迦藍葉凝望着遠處的大金軍營,那裡燈火通明,陣陣馬嘶人喊的聲音隔空傳來。

四周漸漸黑暗,迦藍葉卻沒有離去的意思,夜色中山風吹拂着他的僧衣,獵獵而動。他是在探查敵營?還是在等什麼人?直到天色完全的黑下來,大國師的身影溶在濃濃的暗色裡若隱若現時,對面的大金軍營也走出一條身影,高大威猛,緩步而來。

“呵呵,久聞大國師雄冠西北,無人能敵。只因你我身份敏感,老朽我雖早有登門拜訪之心,卻猶豫再三未敢造次,今夜荒郊野外,國師能否一償老朽宿願?”

迦藍葉微微一笑邁步下山,一個消瘦,一個雄偉的身形相距五尺時,同時停下來。國師不溫不火的輕聲笑道:“老僧微末伎倆,怎敢與尊者相提並論。呵呵,今夜老僧應南王之約而來,議的正是怎樣不傷和氣,打打鬥鬥之事,能免則免了。”

夜色中,鬚髮皆白的高大老者仰天大笑,笑未止而身形暴起,只聽他在空中喝道:“糾纏打鬥免了!請國師接了老朽這個見面禮!”

身在半空的雄偉身軀轉瞬即至,碩大的拳頭直搗國師前胸。彷彿對攜威轟來的巨拳視而未見,迦藍葉擡起纖弱的拳頭撞去。

‘啵!’一聲震盪耳膜的悶響,迦藍葉的身軀微微扭曲着,好似變成了一根沒有生命的柱子,雄壯老者有若實質的拳勁,衝擊波一樣順着這根柱子貫穿而下,轟隆一聲,在迦藍葉的腳下炸出一個二尺方圓的淺坑。

“哈哈哈···化實爲虛,果然厲害!”一觸即退,那老者雙腳落地後抱拳拱手說:“國師技藝、涵養,着實令土古論敬佩。南王已等候多時,國師請隨我來。”

原來這位老者竟然是嶽震的老熟人,女真尊者,土古論。他出現在這裡,那他所說的南王,顯然也就是執掌大金半壁的完顏雍。

迦藍葉在金營中呆了整夜,拂曉離開時,隻身入營的大國師化身一個便裝馭者,趕着一輛篷車,只是車篷子蒙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縫隙。一身戎裝的完顏雍親自將大國師送出營門,他身後是笑意從容的土古論。

車出大營,營門在身後吱吱呀呀的合,英武十足的雍南王沒有轉身回去的意思,卻一路陪着國師緩步而行。

“貴國君王被禁,國師卻胸有成竹的遠離國都,呵呵。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國師氣度謀略,本王自嘆不如吶。”

盤腿端坐車轅的迦藍葉聞聽淡然一笑,輕輕搖頭道:“南王揣測,老僧清清楚楚,王爺您就不必再費心思套話了。大夏國都自然有人替老僧排憂解難,至於是何許人也,老僧現在就代表我國仁宗皇帝,向南王發出邀請,諸事塵埃落定,請王爺往興慶府一行。算是我大夏臣民,對王爺的義舉深表謝意,到那時一切只有分曉,王爺耐性等幾日就是了。”

完顏雍腳下一頓,身後的土古論也隨着停下來。迦藍葉挽個鞭花,催動馭馬。“王爺留步,我們興慶府再見,駕駕!···”

注視着篷車拖拽煙塵滾滾而去,完顏雍一邊在口鼻處扇動着手掌,一邊大笑着對後面趕來的老尊者說道:“哈哈哈,看來咱們的推測沒錯,那傢伙此時一定在大夏國都興風作浪呢,尊者您說,這趟興慶府去還是不去?”

“去!幹嗎不去?有他的地方必定精彩不斷!”

有人在等待着見證奇蹟;有人在狹小律動的空間裡,等待着最後的審判;等待讓每一天都變得很漫長,嶽震終於在心焦的等待中,等來了該來的消息。

萬歲被困瞻星樓,旁邊陪伴看守的人,不詳,看守的人數,不詳。

“呵呵,但願這個不詳,不要真正變成不祥啊。”嶽震苦笑着把紙條撕成碎末,看向法刀和尚。“箭在弦,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法刀點點頭,細說道:“八百僧兵分成三隊,全數出動。第一隊人數四百,有我和生、滅不二各領兩百,一路城牆,一路奪城門。第二隊人數兩百,分成若干小隊守在騎兵進攻路線的街口,用於擾敵報訊。第三隊人數還是兩百,隱藏在皇城東門外,咱們從西向東橫穿皇城,他們負責成功後,把皇帝安全送回天寧寺。”

一邊聽着,嶽震回到了桌旁地圖邊,現在桌面的地圖已是複製品,原件被李正坤帶出了城。

想及李正坤,嶽震有些躁動的心,不覺安穩下來,因爲事先嶽震也沒有想到,他是這樣一個精細的人。選定路線後,李正坤就從興慶西門,一次次步行到皇城前的廣場,力求步測出最準確的距離。

原本的那張圖,被李正坤密密麻麻的標記了很多記號,嶽震看得一頭霧水,他卻能如數家珍的介紹,每個轉角的彎度,這裡坡,那邊正副街相通,可將馬隊分流快速通過。

嶽震深信,細節決定成敗,所以他覺得鐵鷂子擁有如此縝密的指揮官,他們的這次行動至少成功了一半。

甩甩頭,收回思緒,嶽震指着圖道:“法刀師父你看,城門開放騎兵進來後,你們這四百僧兵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告訴大家,體力好的可以緊隨騎兵隊尾,一路散開,去幫助第二隊。自覺戰鬥中體力消耗過大的僧人,乾脆就從城門退出城,那樣會更安全一點。”

“但是!”口氣轉厲,他的面目也變得很凝重。“嚴令所有僧兵,除非有能力自保的各隊首領,其餘不得進入皇城!否則騎兵馬蹄下敵我混雜,很容易誤傷自己人。”

一直耐心聽着的拓跋月,終於忍不住道:“法刀師父,誰和我家夫君去皇城呢?怎麼聽來聽去,就只剩下了一個般若觀大師,難道讓他們兩個去?”

“還有一個詬不二。”法刀笑嘻嘻的隨口開起了玩笑,可瞅着小少婦彎眉倒豎一副要翻臉的模樣,和尚趕忙改口說:“般若觀,詬不二,還有天寧寺最神秘的十金剛,加震少總共十三人。”

“十金剛?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嶽震頓感好奇,拓跋月這才收斂怒容,赧然對法刀和尚笑了笑。

法刀心有餘悸的縮縮脖子,搖頭說:“別說你這個外人了,就算我在寺裡這麼多年,也是隻聞其名而未見其人。只是聽國師偶爾說起,十金剛遍佈寺院的角落,從外表看都是些普通的僧人而已,有的司職清掃寺院,有的乾脆就是廚房的火頭僧。”

嶽震恍然點頭笑道:“深藏不露啊,呵呵,想必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嘍。”

“那是當然。若不是這次事關重大,國師也不會讓般若觀調動十金剛。昨日詬不二悄悄告訴我,般若觀正在教他‘十二金剛法陣’,據說這是天寧寺的護寺法陣,眼下大國師不在,只好由詬不二充數頂。”

“好!咱們就用法力無邊的金剛法陣,來收服這些妖魔鬼怪!”嶽震雙掌拍案,一雙眼睛光芒四射。“時間就定在今晚,法刀師父你去通知僧兵,即可準備!”

法刀離去,屋子裡只剩下夫妻二人,嶽震拉起拓跋月的一隻手尚未開口,卻被妻子伸過來的一根指頭壓住了雙脣。

“傻瓜,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讓我留在寺中。”收回纖纖玉指,投身入懷,拓跋月愜意的倚在丈夫懷中,柔身細語。“你剛剛不是說了嗎,箭在弦不得不發。大家各盡其責,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就多一份保險,就少一些流血犧牲。國師與我雖無師徒名分,我怎能臨陣退卻,別忘了,我是烏蘭部頭人的妻子!”

“唉···”嶽震輕聲嘆了口氣,只能擁緊懷裡的妻子,卻也無話可說。

夫妻相擁良久,妻子才捧起丈夫的臉龐,踮起腳尖吻吻他的額頭。“好了,我們該出城去了,多些時間,你也好多休息一會。”

幫着妻子把盔甲穿戴整齊,倆人再次沿着秘道出城。前幾次,嶽震覺得特別冗長的這一段路,不知爲何,忽然變得很短,沒走多大一會就到了城外的菜園子。鐵鷂子的傳令兵,引着他們到了大隊隱身的樹林。

嶽震帶來行動的指令,也交代了天寧寺方面的安排,又着重強調了相互配合的要點。其實大家都明白,僧兵也好,騎兵也好,都不過是爲嶽震他們十三人造勢。大家配合得當擾亂了叛軍的陣腳,成功解救了皇帝,他們就算真正的勝利。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種結果,對他們來講,都是失敗。

該走的時候,兩兄弟看見小師叔一臉殷切,當然明白其中原因。李正乾拍着胸膛道:“師叔您放心,就是我們戰至一兵一卒,也決不讓師嬸有半點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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