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節

馬蹄聲聽不到了,城下的宋軍居然也隨之安靜下來。已經渡過護城河的士兵們三五成羣躲到了大盾牌的後面,居然還有一些宋兵在盾牌的掩護下,換下了渡河弄溼的衣服。對岸的大隊也停止了搶渡,河面只留下數架空落落的浮橋。只有箭樓裡的箭手們不曾放鬆,利箭不知疲倦的呼嘯着飛向城樓,彷彿岳家軍有射不完的箭似的。

“該死的岳飛!這是搞什麼···”

劉奇正在忿恨的咒罵着,卻被身邊的衛隊長猛的拉了過去,一支冷箭擦面而過,狠狠的釘在了不遠處的窗櫺。

一閃即逝的冷風讓劉奇打了個冷戰,衛隊長則急忙拉着他躲到了城牆垛口下。心有餘悸的齊軍主帥左右看去,城牆下擠滿了躲避箭雨的將士。

唉!這個仗打的真是窩囊啊!劉奇暗自哀嘆道,軟軟的靠在了冰冷的城牆。

說到鬱悶,此刻襄陽城下的牛皋,認爲自己是整個戰場最鬱悶的人。昨天在西門的中軍帳裡,元帥大哥一番調兵遣將,老牛雖然有些地方不甚明白,但還是隱約的猜出了一個大致的輪廓。等到他興奮的接過攻城軍令,聽過元帥大哥的一番補充要求後老牛又變成一付苦瓜臉,鬱悶到了極點。

怎麼是這樣?!千辛萬苦搶來主攻的機會,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淪爲了配角!。

唉,配角就配角,總比老董還要強幾分。

雖然是滿肚子的不情願,牛皋卻也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一邊緊張的注視着襄陽城牆,一邊焦急的等待着。

牛皋能等,但數裡之外的完顏宗弼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從容安排。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可能帶領着兩萬騎兵繞道而行。城裡射出的響箭不允許他這樣做,最重要的是,兩萬將士的眼前,女真騎士的尊嚴更不允許他去做這樣的選擇。

“散達,你親自帶五個千人隊衝去!一定要快,不要讓那個小坡影響你們衝鋒的速度。去!你,你,過來。”

宗弼指着兩個千夫長繼續命令道:“你們各帶千人從左右包抄,順便看看有沒有路能繞過這片坡地。”

當小坡的岳雲看到金軍整齊的方隊緩緩啓動時,少帥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其實他們只比金人早一刻趕到這裡,儘管烽火堂的消息來的很及時,但一路飛奔氣喘吁吁的將士還是讓岳雲有些擔心。

“統領!拒馬槍全部就位!”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中,小校貼在少帥的耳邊喊道。岳雲凝重的點點頭,伸手拔起了插在面前的長槍,深深吸了一口氣。

終於開始!儘管一切都顯得倉促,儘管敵人的戰馬隆隆地動山搖,但哥哥還是堅信,小弟!奇蹟一定會在咱兄弟的手裡誕生!。

少帥緊緊手裡的大槍,暗暗唸叨着,堅定的目光投向了前方。

步兵與騎兵遭遇的第一環節,自然是遠程打擊的較量。令旗揮動着,大旗營的弓箭手們整齊劃一的拉弓搭箭,寒光閃閃的箭頭微微揚。奔馳的女真騎士中基層將官,大都是與宋軍交戰過的老兵,他們最清楚漢人神臂弓的射程,一時間隊伍的前列,百夫長‘舉盾’的命令聲此起彼伏。

飛快移動中的騎兵方陣驟然分成兩個序列,前方的騎士高舉皮盾,將身體緊緊的貼在馬背來完成這一段與死神賽跑的衝刺。稍稍在後方陣裡的騎兵則握緊了手裡的弓箭,用焦灼的目光測量着與宋軍漸漸拉近的距離。

“放!”

‘呼!’密密麻麻的寒星升空,向,向,一直向,牽引着雙方指揮官的心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又猛地下沉。

嗖!嗖!嗖!漫天的羽箭劃過一條華麗的曲線尖嘯着,彷彿一柄黝黑的巨斧,狠狠的砸進騎兵戰陣,濺起一朵朵猩紅的浪花。皮甲、皮盾,金軍士兵保命的傢什,在大旗營的箭頭前面好似紙帛不堪一擊,士兵的悶哼與戰馬的痛嘶頓時不絕於耳,整齊的騎兵方陣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散亂。

“後退十五丈再射!”

大旗營的弓箭兵們飛速的後撤着,可是人的腳步怎能跟狂奔的戰馬?第二輪箭雨落到了金軍兩個序列的間隙裡,並沒有真正影響到騎兵瘋狂前衝的速度。

“嗨!”岳雲跺腳嘆息着搖搖頭,暗自惋惜:射程與射速真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啊!我們的神臂弓實在是過於笨重了。少帥當機立斷的厲聲喝道:“命令弓箭手收箭後退待命!”

把臉緊緊貼在馬頸的萬夫長散達,已經咬破了嘴脣,但是內心深處的傷痛屏蔽了他所有的感覺。不用回頭,他也能看到蒲奴裡的勇士們整片、整片的倒下,也能看到曾經歡快奔馳在草原的駿馬,垂死掙扎中拍打着異鄉的土地。但他還是不敢放下皮盾,只能用通紅的眼睛透過飛揚的馬鬃,死死的盯着越來越近的宋軍。

比他們指揮官還要憤怒的是第二梯隊的射手,他們滿懷希望的看着復仇之箭飛臨宋軍的頭頂,自然也就看到了軟弱無力的箭矢被淹沒在一片大盾的海洋裡。憤怒的騎手丟棄了長弓,憤怒的催打着戰馬,訓練有素的大金戰士們又慢慢的匯聚成一個整齊的狂流,席捲而來。

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拒馬槍陣裡的士兵強忍着大地傳來的顫抖,一動不動死死的盯着愈來愈近的洪流。

金軍長方形的編隊距離宋軍不足二十丈的時候,萬夫長散達扔掉皮盾,拔出戰刀高高揚起。數千柄閃亮的戰刀同時舉過了頭頂,飛速前進中的騎隊剎那間變成了一片戰刀的叢林,將迎面而來的寒風撕碎。

近了,太近了,胯下健壯的戰馬僅僅三個加力前縱,十幾丈的距離眨眼即逝。散達已經能夠清楚看到宋兵的眼睛,蒲奴裡漢子的腦海裡不禁閃過了一絲疑問。

難道,我和身後這些勇猛漢子在宋人的眼裡,只是一羣綿羊?他們爲什麼不害怕呢?爲什麼那一雙雙看着我的眼睛裡,竟然是憐憫?!

念頭好像是迎面而來的疾風一樣,一閃而過,這時候宋軍已經開始整齊的轉身後撤。

想跑!你能比我的戰馬跑得快嗎?散達的嘴角綻出了一絲獰笑,他彷彿已經聽到戰刀劃過敵人脖頸的聲音,那是戰場最悅耳的音樂。這是什麼?!還沒有來得及收回笑容就被眼前整排的寒芒凍結在臉,散達下意識狠命的提拉着繮繩,這一刻,蒲奴裡漢子最大的願望就是馬兒忽然肋生雙翼,帶着他飛過這一片無邊無際的點點寒星。

一排,兩排,奇蹟沒有發生,和散達一樣驚恐的戰馬,瘋狂的扭曲着四條腿,絕望的向下墜落着。

‘噗!’來不及悲鳴的戰馬狠狠的撞了一個東西,胯下劇烈的抽搐伴着大腿鑽心的疼痛,險些使散達暈厥過去,更讓他瞬間就失去了聽覺,耳邊只有一陣陣的轟鳴。血!滾燙的鮮血由下噴射而至,腥熱黏稠的液體填滿了他的鼻腔,迷住了他的眼睛。

我的士兵在那裡?

戰馬垂死的抖動中,散達慢慢的回過頭,艱難費力的撐開眼睛,木然的注視着身後地獄一般的情景。

猩紅!眼幕裡只有一片鮮血的海洋,狂奔的戰馬飛蛾撲火一樣撞鐵槍,騰空而起的團團血霧瀰漫在空氣裡,彷彿煉獄門前在演着一場最後的慶典。

一切仍在繼續,瘋狂不會因爲鮮血而停止,只會因爲鮮血而更加瘋狂。一排排無法停止的草原騎士們,重複着一個相同的命運。起跳!落下!去填補那個屬於他的縫隙,那個死亡的縫隙。也有一些人踏到了戰或馬兒的身,但是!等待他的是下一個縫隙。

岳雲面色慘白的看着這一幕,緊箍着大槍的手好像是要握斷槍桿一樣。少帥身前身後的將士們大都表情複雜的注視着,注視着自己親手炮製的殺戮。

在這之前,岳雲曾經無數次的擔心過,擔心小弟的種種構想會因爲突發的變故化爲影。

可是這一刻,拒馬槍陣真正發揮威力的時候,少帥的心裡已經沒有一絲興奮,更沒有半點的欣喜。反而是一種莫名的悲愴翻滾在少帥的胸膛。這就是軍人的歸宿啦!總有一天,我和身旁的袍澤兄弟們,也會和他們一樣,在敵人的注視下,不甘的,慢慢的倒地!

伏在馬背的散達看清了拒馬槍的形狀,明白正是這支黑黝黝的鐵槍,把自己和馬兒串到了一起。

就在散達萬夫長試圖從槍尖拔出大腿時,一種他最不願聽到的聲響在頭頂掠過,一隻碩大的馬蹄狠狠的踏在他的背。

咔嚓!

彷彿是蒲奴裡天空的雄鷹折斷了翅膀,重重的摔到草地。萬夫長摟着冰冷的馬頸,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吐掉嘴裡的泥屑喃喃自語。“呸,兄弟,踏着我的身體衝去!不要讓我帶着恥辱閉眼睛!不要讓我的靈魂帶着恥辱回到蒲奴裡!衝去!衝···去···”

被染紅的槍陣裡堆積了太多的屍體,終於減緩了金軍的速度,失去了首領的騎兵們一層擠壓着一層,不知是該前進還是應該後退。

“統領,統領!”

副將的呼喚讓岳雲醒過神來,少帥望着槍陣前不知所措的金兵,嚥了一口苦澀的唾液,還是輕輕的舉起了手臂。

‘唰唰唰’神臂弓沉悶的弓弦聲裡,一片黑雲再次降臨到蒲奴裡騎兵的頭頂。箭矢沒有拒馬大槍那般的殺傷力,卻讓倖存的騎手們落入了更悲慘的境地。中箭負痛的戰馬狂暴的左衝右突,中箭落地的騎兵結局可想而知。等到嶽少帥放下手臂,弓箭手們停止射擊時,蒲奴裡草原最勇猛的五千兒郎,已變成了滿地的殘肢斷臂,鋪滿了兩軍之間的土地。

‘啪!’兩百丈外,渾身顫抖的完顏宗弼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嘴巴,他覺得這只是一個幻覺,一場宿醉的惡夢而已。

怎麼可能?!五千生龍活虎的漢子轉眼就沒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統門騎手們驚呆了,濃重嗆鼻的血腥氣順風而來,萬匹戰馬不安的搖頭擺尾着,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趕緊離開這片危險的土地。

陰沉的天空正在聚集着大片的灰雲,一場大雪就要來臨。寒風嗚咽着捲起碎布,沾滿血跡的衣縷在風中沉浮着漸漸飄去。濃烈的血腥引來了一羣寒鴉,不祥的黑鳥在空中盤旋着哀鳴聲聲,把整個戰場籠罩在悲涼悽慘之中。

“三太子,你看,快去阻止他們!”

桓赫的驚呼震醒了呆滯的完顏宗弼,他轉眼看去,原來是奉命探路的兩千騎兵回來了。剩下的五千蒲奴裡戰士聚到了一起,他們居然放棄了戰馬,一羣一羣朝宋軍的方向而去。

“你們要做什麼?給我回來!”宗弼已經沒有了平南大將軍的風度,氣極敗壞的怒吼着打馬追去。

“太子將軍!”五位千夫長整齊的跪在宗弼的馬前,剛剛去探路的千夫長沉聲道:“將軍,沒有路啦,兩旁能過馬的地方都被漢人挖滿一尺深的小坑。讓我們去,頭領散達沒能完成的使命交給我們,蒲奴里人沒有懦夫!將軍,就讓我們去拔掉那些鐵槍,爲將軍和統門族兄弟們殺開一條回家的路。”

啪嗒!

大金朝威名赫赫三太子的淚水,落在了青鬃馬的背。淚眼模糊的宗弼滾落下馬,狠命的扳住了這位千夫長的肩頭。

“兄弟,我們還會有別的路,咱們向西去,去和鐵驪男匯合!你放心,我不會讓蒲奴裡兒郎珍貴的鮮血白白流走!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帶着你們來向漢人討回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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