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巖說完一甩手,盧謹歡就被他甩開,她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上,她空洞的笑着,“不說謝要說什麼呢?慕巖,我們之間不是隻剩下這些客套了麼?”
“你!”慕巖真想將她丟上牀,再狠狠的懲罰她,讓她那張嘴再也吐不出氣死人的話。他氣得額上青筋直冒,他幾步衝過去,蹲在她面前,掐着她下巴迫她迎視他的目光,憤怒道:“你到底想要我怎樣,你說?你該死的到底想要我怎樣?我已經儘量不去想是你爸爸害死我爸爸,是你爸爸使計囚禁了我媽媽,爲什麼還要逼我?”
他知道這件事後,哪一天心裡是好過的,面對仇人,面對摯愛,他如何選擇都是錯?爲什麼她不能站在他的立場上去爲他想一想?
“對不起,讓你爲難了。”她說着這番話時,眼裡一點情緒也沒有,空洞得駭人。
慕巖敗給了她,他眼裡盡是悲慟與無奈,他往後一坐,坐在了地上,眼裡涌起了淚花,他說:“我想過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讓自己放手,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可是在第一萬次時,我告訴我自己,不能放手,你是我的命,放了你就等於放棄了我自己。你以爲我看見你這樣好受麼?不,我不好受,我甚至厭惡傷害了你的我。”
“可是我能怎麼辦?冤有頭債有主,誰都會說,可是誰又能真正的理智做到?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凡人。每當我靠近你一點,心裡就有一個聲音提醒我,說,你是我仇人的女兒,我不能愛你。我也痛苦過我也掙扎過,可即使那麼痛苦,我也從沒有想過放開你的手,爲什麼你就能那麼輕易的放棄我?”慕巖哭得像一個孩子一樣傷心,他恨上天這樣捉弄他,若是他沒有愛上她,是不是一切都將會不一樣?
盧謹歡也哭了,這是自仇恨事件之後,他第一次跟她說心裡話,他的痛苦她怎麼會不明白,所以她連乞求都不敢。不敢求他原諒,不敢求他寬恕。
她默默的承受着他的報復,默默的承受着他給她的痛苦。她甚至不敢叫疼,他們早已經融爲一體,她有多疼他就有多疼。
“你要跟衛鈺去英國,你想過我沒有?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甚至告訴我自己,只要你回來乞求我饒恕他,我會饒恕他的,可是我等來的是你的背棄,歡歡,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他抹掉臉上的淚,絕然的站了起來。
盧謹歡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她錯了,原來他介意的,從來就不是她的身份。她急忙站起來,想要解釋,卻因爲紛亂的思緒,張着嘴而吐不出一句話來。
慕巖看着她,神情已經恢復先前的冷酷,他沒有看她,所以他不知道她在焦急的想要解釋,他說:“既然老天把你送到我身邊,我就沒理由放你走。那日,我說過,從今往後,即使是相互折磨,我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他說完拉開門離去,獨留盧謹歡一人呆呆立在臥室中央。不知道哪裡吹來的風,她身上未着一物,冷得直哆嗦。她蹲了下去,抱着自己再度大哭起來。
………………
盧氏總裁辦公室,盧文彥拿着文件批閱着,門外響起敲門聲,他虎目一凝,沉聲道:“進來。”
阮菁風姿卓絕的走進來,自從她跟盧文彥偷情的事情曝光後,她倒是安之若素,來盧氏的次數更加頻繁了,一點也不畏懼人言。
阮菁雖年過半百,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比之那些小姑娘,更懂風情。盧文彥一生經歷的女人不少,在阮菁身上,他常常可以看到年輕時的自己,生龍活虎,老當益壯。
他看到阮菁屁股一扭一扭走進來,笑着招手讓她過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阮菁媚眼斜飛,嬌嗔一句“討厭”,然後坐在他大腿上,把手裡的保溫桶放在辦公桌上,雙手順勢摟住他的脖子,“文彥,你好幾天不來我那裡了,我想你了。”
盧文彥摟着她,嘆了一聲,說:“還不是家裡那隻母老虎鬧得厲害,你放心,等奪得了慕氏,我就休了她,風風光光迎你入門,到時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阮菁只是利用他,心裡哪真想過要嫁給盧文彥,她巧笑一聲,說:“你就不怕衛家人不同意?斷了你的財路?”
“到時我坐擁幾十億的資產,還怕區區衛家?衛家到現在,已經不足爲懼了。”盧文彥不屑道,當年若不是娶衛希蘭可以得到衛家人的支持,他也不會娶她。
說到底,盧文彥是個自私的男人,與其說他是爲了報仇,還不如說他是想得到衆人的認可。他處心積慮了這麼些年,眼看慕氏就快成爲自己的了,最後又被慕巖奪了回去,他豈能甘心?
阮菁故作憂傷道:“可是她是與你同甘共苦的女人,你真的狠得下心休了她嗎?”
“我有小心肝你,還有什麼捨不得的?”盧文彥捏着她的下巴,湊過去親了一口,阮菁順勢偎進他懷裡,給他灌迷湯。兩人狼狽爲奸,在辦公室裡就迫不及待的幹起苟且之事來。
完事之後,盧文彥的身體一陣發虛,他抱起阮菁,進了辦公室裡的小套房,從一個密碼箱裡拿出一個鐵盒子。那個鐵盒子裡赫然放着一管針筒與一包藥粉,阮菁看着那個鐵盒子,頭皮一陣發麻。
她早有耳聞盧文彥在吸毒,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她直覺不該留在這裡,穿上衣服要走,盧文彥卻攔住了她,邪惡的喚道:“寶貝兒,這可是這世上最美妙的東西,跟我一起分享分享吧。”
“不!”阮菁驚恐的看着他拿着針筒湊近自己,這一刻,她終於覺得害怕了。她想過利用他,等奪得慕氏後,就一腳將他踢開,她沒想跟他一起死。
“怎麼這麼害怕,這是好東西,就連我家那婆娘,我也不捨得給她用。”盧文彥漸漸逼近她,他的神情帶着幾分瘋狂,他想知道兩人吸了毒後,做那事是什麼感覺,他一定更加威猛吧。
阮菁穿着套裝,下面是一條包臀的裙子,裙子太窄,她又慌亂極了,所以一時被窄裙絆倒在地。她逃不掉,嚇得直往後縮,腳蹬在地上,滿臉都是淚水。
盧文彥已經瘋了,這些年來,他諸事不順,後來沾上毒癮,就再也戒不掉了。盧氏之所以一直沒有起色,大部份原因是他把錢拿去買藥了。
他不敢讓衛希蘭知道他吸毒,所以他只在公司裡吸,這間小套房,除了他誰也不能進。他吸食之後,就會在這屋子裡躺上一會兒,等幻覺散去,他才精神抖擻的出去。
幾個小時後,阮菁漸漸清醒過來,看着身邊睡死的男人,她恨不得殺了他。她想利用他,沒想到最後是與虎謀皮,自己卻被他算計了。
她知道這玩藝兒有多可怕,慕長昕沾染上這東西最後那年,已經變得毫無人性了。她甚至不敢接近他,只要他狂性大發,她就給他抽菸,透過煙進入他的五臟六腑,他最終沒能熬過去,死了。
她還記得他死的時候怒瞪着雙眼死不瞑目的樣子,如今,她也被毒品操控了。看着自己滿身的吻痕,她欲哭無淚。一腳狠命的踹在盧文彥的腰腹上,他只悶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繼續睡着了。
阮菁瞪着他,像瞪着仇人一樣,又怕他醒了會再給她注射,慌不迭的起身穿衣服。她手抖的不像話,當年親手在言若臉上劃了一條疤,看着鮮血模糊了她的臉,她都沒有害怕過,可現在,她是真的感覺到害怕了。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毒辣,她不該招惹他的,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她記得以前聽說吸毒的人,吸食的量小,只要能捱過最初的痛苦,就不會有事。她要回去,要忍住那種錐心的痛苦,她不能受這東西擺佈,絕對不能。
她抖着手穿好衣服,下牀穿鞋子的時候,兩腿像篩糠一樣不停的抖着,她穿了幾次,才把鞋子穿上,哆嗦着拉開小套房的門,逃也似的跑了。
而小套房裡,躺在牀上的盧文彥夢囈着:“小潔……小潔……”
………………
自那日慕巖摔門而去之後,盧謹歡已經有三天沒有看到他了。好在他走前買了很多菜放在冰箱裡,否則她會被餓死。這三天她每天都會做好午飯、晚飯,可是那個說一日三餐要在家裡吃飯的人,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知道他的電話,卻從來沒有給他打過。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立場去打這通電話,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站在什麼位置上。
那天他說的話讓她心驚,她誤會了他,他也誤會了她。可她再沒力氣去解釋,他也沒有給她機會解釋,這算是冷戰嗎?
盧謹歡看着桌上從熱氣騰騰變得冰冷的飯菜,無聲的苦笑。他說,就算是相互折磨,也不會放開她的手。到底要多難,他才放不開她?
就像她一樣,她對自己說過那麼多次放手,卻依然放不下,依然深愛着他。
她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飯菜都冷了,早已經沒有剛出鍋時的可口。她吃了兩筷子,就難受得吃不下去了。她起身準備去拿保鮮膜,慕巖沒回來,他買回來的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他要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她就連泡菜也沒得吃了。
這幾天慕楚給她打了電話,問她在哪裡,她沒有說,只讓他別擔心,說自己會照顧好自己。慕楚罵她傻,最後氣得再也沒有打過電話來。
盧謹歡偶爾也問自己,她真的傻嗎?
不,她不傻,因爲他們之間還愛着彼此,所以她無法一走了之。她會安靜的等他回來,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她去廚房裡拿了保鮮膜,剛出來就聽到咔嗒一聲,電子門被人從外推開,消失三天不見的慕巖出現在門口。她正要歡喜雀躍,卻見他身後跟着白柔伊,整個身形都僵住了。
她大腦轟轟直響,耳邊響起那日慕楚說的話,慕巖跟白柔伊從酒店裡出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她愣愣的看着他們一前一後的走進來,整個人從頭冷到了腳。
白柔伊看見她在,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她微笑着向她頷首:“盧小姐,好久不見了。慕巖,我把東西拎進廚房了。”她說話的口吻,像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人。
慕巖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了盧謹歡身上,眸光復雜難辯,似乎在她臉上尋找着什麼,最後卻只能失望而歸。盧謹歡見白柔伊向自己走來,她很快反應過來,伸手去接,說:“白小姐來者是客,怎好勞您大駕,交給我吧。”
即使她跟慕巖在冷戰,也不想讓白柔伊有了可趁之機。她一日還頂着慕太太的身份,一日就得維護自己的尊嚴。
白柔伊手臂一讓,她的手就撲了空,她爲難的看着她,說:“慕巖想吃我親手做的清蒸鱸魚,還是我來吧。”
盧謹歡身體忽冷忽熱,她看着慕巖,三日不見,他一回來就是要送她這樣的見面禮麼?她沒有再自做多情,緩緩走回餐桌旁,拿起一旁的垃圾桶,將盤子裡的菜全部倒進了垃圾桶裡。
白柔伊像女主人一樣開始動起了廚房裡的東西,盧謹歡在一旁洗碗,看着她快樂的忙活起來,她冷聲道:“白小姐,你跟你姐一樣,怎麼都喜歡垂涎有婦之夫呢?”
白柔伊彷彿沒有聽出她語氣裡的輕蔑之意,她笑說:“征服了有婦之夫,才足以證明我們的魅力不是嗎?”
盧謹歡沒想到她這麼恬不知恥,她一邊洗碗一邊說:“第三者都像你這麼理直氣壯麼?白小姐臉皮厚得真讓我刮目相看。”
“盧小姐。”白柔伊放下正在清理的鱸魚,正色看着她,“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除非你讓我無機可趁。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如何指責我,而是關心關心你的男人,爲什麼會要我?別到時候成了下堂棄婦,別怪我沒提醒你。”
“你!”盧謹歡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她說得有道理,白柔伊敢站在她面前跟她叫板,說到底還是慕巖縱容出來的。她將碗丟進洗水槽裡,清了清手上的污漬,轉身出去了。
她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慕巖換了家居服出來,她腳步頓了一下,與他擦肩而過。慕巖也沒拿正眼看她,徑直去了廚房。
盧謹歡走到臥室門前,回頭看去,慕巖已經走進廚房了,兩人在廚房裡有說有笑,親密無間。她眼前一刺,沒有進臥室去。
她還是慕巖名正言順的妻子,就絕不容自己成爲失敗者。她深吸了口氣,轉身跟着走到廚房門邊,笑盈盈與他們拉家常,道:“白小姐你難得來一次,還讓你下廚,真是不好意思,我被慕巖嬌慣了,做的菜還沒他好吃,這下我們都有口福了。”
一句話四兩拔千斤,既把自己尷尬的處境給抹掉了,又顯示出慕巖在乎她的程度,可從來捨不得讓她十指沾上陽春水。
白柔伊臉色不太好看,她知道慕巖跟盧謹歡鬧得極不愉快,否則這幾日慕巖不會歇在公司裡不回家。她今天去找他時,故意提說要去他的新家看看。她以爲慕巖不會同意的,沒想到他卻答應了。
下了班還帶她去超市裡買菜,在公寓裡見到盧謹歡,她終於明白慕巖爲什麼會答應了。這會兒被盧謹歡冷嘲熱諷,她心裡十分不舒服,卻仍舊笑盈盈道:“也難怪慕巖要去外面覓野食了,原來家裡有位不擅廚藝的老婆。”
白柔伊話裡的意思她豈會聽不懂,她俏臉一白,心口頓時像被針扎似的,她的目光掠了一眼慕巖。如果換作以前的心性,她肯定摔門走人。可是現在,她的腳步卻定住不動,她說:“野食再美味,總歸沒有家裡的東西乾淨,不是嗎?”
論口舌之爭,白柔伊比不過盧謹歡,她曾經在辯論會上,滔滔不絕的擊敗了才子楚服,那時她不過是大一新生,現在她更是將此技修煉得爐火純青了。
白柔伊氣得當下就想賞她一巴掌,可慕巖在這裡,她什麼也不能做,她只好裝可憐,擡頭楚楚可憐的瞅着慕巖,說:“慕巖,我做的東西不乾淨麼?那我回去算了。”
慕岩心裡十分舒暢,臉上卻不動聲色,他順手握住她的手腕,瞥了盧謹歡一眼,柔聲道:“歡歡口齒伶俐,你別多心。”
有了慕巖保駕護航,白柔伊得意的瞅了盧謹歡一眼,歡喜的又重新忙活起來。
盧謹歡冷冷一笑,慕巖如此處心積慮的要給她難堪,她倒是不能如他意了。她笑道:“還是老公最懂我,我快人快語,白小姐千萬別往心裡去呀。”
她故意把“千萬”二字咬得重重的,見白柔伊後背一僵,她才轉身去客廳看電視。如果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乎她了,她就算爲他披起戰袍,他也會嫌她不溫柔。
她最近看《夫妻那些事》看上癮了,看到林君跟唐鵬飛爲了不能生育而鬧離婚,她的心都揪在一處疼,今晚大結局,她真心希望會有一個美滿的結局。
現實中,美滿的結局太少,她希望能在電視劇裡獲得圓滿,然後堅強的走下去。
她看得很專心,故意將廚房裡的聲音杜絕在心門之外,她惡狠狠的想着,慕巖,你夠狠,你除了跟女人糾纏不清,就沒有別的法子來刺激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