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非拆開手中的步槍,將零件一個個放在面前的棉布上,然後開始認真的擦拭、清理槍膛中的火藥殘渣。當所有的零件全部被擦拭一新後,樂非“喀喀喀”的十秒鐘內就將步槍組裝完畢,當兵快一年了,這些動作就像印入了自己骨髓,下意識的就會做出最準確的動作。步槍之後是手槍、刺刀、工兵鏟等,然後是自己到軍需處領取的子彈。特別是這些子彈,一定要檢查一遍,很有可能會發現殘次品。之前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當軍工廠竣工投產後使用的子彈就開始出現質量問題。聽說是工人不熟練造成的,而且質檢人員不足,要求官兵領取子彈後自己檢查。
“都別忘了檢查子彈,到時候卡殼的話對戰鬥影響太大,甚至會出現炸膛,所以誰也不能疏忽。”樂非對身邊的戰友說道,他們都是一個班的,作爲班長,樂非必須提醒他們。不過戰友們還是很讓自己放心的,這些後來替換的新兵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已經達到了自己的要求,只缺一場實戰,在炮火和子彈的洗禮下他們會迅速成長爲老兵。
做好例行的武器檢查後樂非走到機槍手面前,機槍手董大山,山東人,長得人高馬大,是自己手下僅有的與自己同期的老兵。上萬發子彈的訓練後,董大山手上的輕機槍可以說射程內指哪打哪,火力封鎖絕不是蓋的。
“老董,機槍狀況怎麼樣?”董大山其實年齡並不大,但因爲爲人穩重、仗義,所以大家都親切的稱他爲老董。
“班長,嫩放心,俺檢查了好幾遍,木有問題。”樂非點點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董大山是自己最放心的了。班屬火力最重要的就是這挺輕機槍,剩下的都是步槍、手榴彈。
“緊張嗎?”這是樂非班裡文化水平最高的士兵,何廣廈,二十歲,入伍前就讀於廣州的新式學校,八國聯軍侵華戰爭發生後他瞞着家人偷偷跑到惠州參軍,投筆從戎時他曾偷着對最親密的友人說道:“國家沉淪,在書本中找不到救國之路。”友人問他:“爲何到惠州?只聽說那裡有工廠啊!”何廣廈微微一笑沒有多說。分配時軍方看中他的才學,希望他能夠到參謀部任職,但何廣廈執意要到一線去,最後只能從一名士兵開始幹起,被分配到了樂非的步兵班中。
何廣廈擦着槍,雖然年輕但目光沉穩,沒有年輕人那種浮躁。也是,這種青年心中的熱血早已變成雄心壯志和對外敵的仇恨,千瘡百孔的國家讓他們變得迅速成熟。他對樂非搖搖頭,這位班長雖然是農村兵,但學習和訓練都很刻苦,有很多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而且也主動教會自己很多東西,他對班長很尊敬。到惠州當兵的起因是當初自己回家偶然聽到父親和友人的談話,他們說惠州不但有大量的新式工廠,能生產棉布、水泥、鐘錶、火柴打火機等許多產品,還能生產鋼鐵。何廣廈知道惠州工廠的事情,自己的家族就在其中有股份,父親也經常談起,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能生產鋼鐵!接受了新式教育的他知道鋼鐵在這個時代就代表着強大,他因此萌生了到惠州看看的想法。
想法很快付諸行動,他看到的僅僅是重工業基地的一角,卻讓他激動的難以抑制。更讓人吃驚的是那些工廠保安看上去紀律嚴明、無比精銳,聰明的他意識到惠州背後的人有着更深遠的打算,因此毅然決定投筆從戎。現在看來他賭對了,大老闆呂梁已經開始運作推翻滿清的事業。
“報告,清軍進入我軍偵察範圍,現已到達葛家鎮,預計今天下午三點抵達這裡。”偵察兵向呂虎彙報道。
葛家鎮,離這個狙擊陣地有三十公里,保年那傢伙走的不慢啊。“繼續偵查,搞清楚所有敵人的動向!”偵察兵敬禮離開,騎上自行車揚塵而去。隨着自行車廠的投產,大量軍用自行車分配到軍中,供偵察兵使用。在水網密集的廣東,馬匹不一定有自行車好用,而且特別改裝的後座攜帶量也不小,足以滿足偵察兵所需。
環視一週,呂虎對這個狙擊陣地很滿意,中間一條大路,兩側是海拔一百多米高的小山,士兵們居高臨下,可以發揮出最大的火力。他在這個主陣地上安放了一個團的兵力兩千多人,還有兩個炮兵連十四門92式步兵炮,再加上迫擊炮、重機槍和碉堡,陣地後面還有一個營的預備隊,就看保年開不開眼,有沒有勇氣強攻了。河源縣城裡還有兩個營的兵力,七十多輛卡車,隨時準備支援這邊,或者打擊從其他方向進攻的清軍。
五月的廣東天氣開始變的炎熱,雨水變多,不復冬季的乾爽。毛五歪歪扭扭的騎着自行車,揹着步槍,身後跟着步行的三千多兄弟。自從廣州出現售賣自行車的車行後,毛五爲了趕時髦,託人買了一輛,更多的他也買得起,只是爲了不那麼顯眼纔沒買。劉大疤瞥了一眼從邊上經過的毛五,嘴裡嘟囔了一聲:“燒包!”
兩萬多名土匪隊伍被保年編制爲廣東剿匪大隊,毛五任大隊長,劉大疤任副隊長。兩萬多人浩浩蕩蕩的跟在清軍大部隊後面,各位當家的約束着,行進速度倒也不慢,他們通過廣州至惠州的洋灰路行進,但轉至河源方向後開始出現泥土路,這才慢了下來。
“大人,炮隊又停住了,路上有個大水坑,他們正想辦法把鋼炮推過來。”手下騎着自行車過來彙報,自強自行車這段時間風靡廣東,保年也讓陶謨撥款,採購一批裝備軍中,它們可比馬匹好用多了。
無奈的薅了一把鬍鬚,話說自從亂黨河源起事以來,自己精心保養的鬍鬚就少了很多。保年從轎子窗口探出身來,問道:“此處是何地,離河源還有多遠?”他的待遇當然不一樣,自行車再好用也不如轎子舒服。
“稟大人,此處名叫葛家鎮,離河源縣城八十多里路程。”
“今天就在葛家鎮紮營,派人幫炮隊一下。”看天色今天是到不了河源了,還不如直接住下,明天一早出發。保年掏出鼻菸壺輕吸一下,頓時神清氣爽,我這是何苦受罪來着,幹嘛逞能自己親自帶隊,讓手下辦就好了嘛。保年有些後悔,自己本來是不想來的,後來在出發前的宴會上自己的小妾把自己誇得地上少有、文成武德,自己喝了點酒,腦袋一發熱,就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了。想起小妾保年突然感到下體突突的,得到葛家鎮讓當地的鄉紳幫忙找幾個小妞去去火才行。
官兵一體,保年如此不堪,手下的士兵差點直接報廢。出發時意氣風發、趾高氣昂,本來嘛,一些亂黨,又不是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你說惠州唐春兵敗?別拿那個肥豬和我等相提並論!待開拔費下發,滿清兵勇更是精神高漲,恨不得馬上從廣州飛到河源。不過現實總是比想象的殘酷,出行不到百里,這些人已經兩腿發軟,氣喘吁吁,要不是到河源發財的口號激勵,這些人早撂挑子不幹了。扛着沉重的步槍和子彈袋,士兵們在泥土路上又行進了五十多裡,終於聽到紮營的命令,直接就躺在了稻田埂上。大軍過處如蝗蟲過境,更別說紀律散漫、毫無約束的晚清兵勇,附近的村民都躲到葛家鎮的大院裡,這裡有地主家的槍手保護,幾千名青壯手拿火筒、馬刀,要是官兵屠鎮,說什麼也要和他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