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六年的廣東不缺少話題,先是大清頂樑柱、淮軍首領李鴻章李中堂大人到任兩廣總督,大手筆打黑除惡;然後是京師傳來噩耗,義和團大鬧北京城,慈禧老佛爺下令與萬國開戰,接着就是八國聯軍攻破大沽口、天津衛,最後打進京城,大清精銳竟抵擋不住,滿朝文武拿不出一點辦法,逼得老佛爺狼狽逃離京城,大清最後一點顏面也被毫不留情的撕下,地方督撫大臣搞了個東南互保,作壁上觀。有志之士不禁哀嘆,我大清熬過了長毛之亂,這一次恐怕再無回天之力,大清走到盡頭啦!
當然,平民百姓不關心那些,頂多作爲閒來無事之時的閒談之資,有空到茶館聽上兩句也還不錯。他們關心的是米糧油鹽是否漲價?棉布是否便宜了一些?鄰居老王行蹤詭異,老是在我家門口窺探,難道有什麼企圖?在平民百姓中今年最大的新聞莫過於東邊惠州的崛起,惠州歷來富庶這都知道,沒想到先是在市面上出現了廉價的棉布,質量還不錯,只是量少,只在吳家等少數幾家店鋪出售,要是不注意就被搶光了。後來市面上出售的廉價棉布越來越多,而且都標註着自強棉紗廠的字樣,往常熱銷的洋布竟變得無人問津!等惠州自強工廠招工的消息傳開後大家才知道,便宜實惠的自強棉布竟然就是本地出產。再後來流傳的消息越來越多,去過惠州的人都說那裡的工廠一眼望不到頭,到處都是冒煙的煙筒、轟隆隆的機器聲,工人的報酬比做用工多出好幾倍,管吃管住不說還能學文化,還說那是一個名叫呂梁的呂大老爺辦的。娘咧,那個呂大老爺好大氣魄,能耐上天啦,咋一眨眼的功夫就置辦起這麼大的產業?
普通百姓知道的少,廣東的大商人、大鄉紳們敏感的很,消息來源也多。辦一個工廠那得多少錢?不是什麼人都能辦的!那呂先生是因爲有美利堅的洋人做後臺,再加上籠絡本地鄉紳才能做那麼大,要不然早就被別人一口吞了!他們也眼饞,但還沉得住氣,等市面上出現海量的自強棉布後這些人開始坐立不安了,都知道棉布的利潤驚人,這銀子不能都讓惠州人給賺了,等到大量的自強火柴、麪粉出現到市面上後這些人馬上決定有所行動。
“呂先生,老朽這次來的意思你都知道了,這麼大的事我不敢善作主張啊。”吳石敏說道,他和惠州鄉紳這次來就是因爲有廣州鄉紳和商人找到他,也想摻上一腳。
呂梁有些奇怪,問道:“老爺子,那些人想摻和進我們的生意,到時候就會分薄大家的收益,您怎麼會爲那些人帶話?”
“呂先生有所不知,來找老朽的都是廣東傳承幾百年的大家族,他們的勢力、底蘊可不是我能抗衡的,如果他們有心妨礙,我們的商品在廣東是一件也別想賣出去,更有可能遭到官府、商人、流氓等等各方面的干擾。在惠州我們這些老頭子還能說了算,出去就做不了主了,我也知道他們有趁火打劫的意思,但實在是推脫不開啊。”吳石敏有些無奈,他還是看得開的,其他鄉紳因爲氣憤,大部分皺着眉頭不說話,有幾個性子急一點的乾脆破口大罵。
“各位長輩,如果我說他們摻和進來非但不是壞事,還是好事,你們可否相信?”呂梁的話讓衆人摸不着頭腦,人多了分錢的就多,難道不是這個道理?但都知道呂梁還有後話,因此看着呂梁等待他的下文。
“各位都是書香傳家、良田無數,商鋪只是作爲家族的附屬產業,就算是參股自強集團,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土地上,不知我說的可對?”衆人紛紛點頭,這沒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家族的根子在土地上,這是幾千年來傳承的傳統,絕對不可以打破,置換股份的土地只佔家族產業的少部分,已經讓家族肉痛了。
“我的意思是各位的家族並不善於經商,而廣東地區開埠已久,專門經營商鋪的商人不知凡幾,更有十幾家非常有實力的商家,商鋪遍佈全國,還有晉商、徽商、浙商的商會,他們的勢力更是驚人。現如今我們的商品還沒有佔領廣東市場,更有洋人競爭,如果讓他們參與進來,我們的商品將更快捷的運到各地,走進千家萬戶,到時候賺到的銀子不是現在可以比擬的。而那些大鄉紳家族傳承百年,勢力遍佈廣東,他們的加入將成爲我們的保護傘,試問,到時在廣東誰會難爲我們?不論是官府、民間還是洋人都不敢動我們分毫!”
“呂先生,洋人可不是好惹的,聽說他們現在已經打到京城,都把老佛爺趕出去了,如果他們因爲產品滯銷惱羞成怒、派兵攻打該如何是好?廣州的洋人軍艦我可見過,大炮架起來在珠江上放上幾炮,沒人能承擔那個責任啊。”吳石敏問道。
“各位不要忘了,我的背後站着美利堅人的安布雷拉公司,他們想動槍動炮,先問問美利堅人答不答應。再說,我從美利堅買來大炮,到時候說通官府,派我們自己人在廣州附近建起炮臺,就能讓那些軍艦有來無回!”
衆人散去,呂敏站在呂梁身後道:“這些人鼠目寸光,也就是吳石敏有些見識和膽識,其他人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被說服的。”
“呵呵,厲害關係我已經全部說清楚了,能不能同意就是這兩天的事情,實在不行就推開那些人,與整個廣東的鄉紳、商人合作勢在必行,大勢所趨,他們擋不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所有的鄉紳都匯聚在吳石敏的家中沒有離去,沒有商議出個章程衆人不敢離開。每個人都在反覆斟酌,思考着每一種可能性,這的確不是開玩笑,如果不同意,難保呂梁會做出什麼壯士斷腕之類的舉動,如果同意呢?真像呂梁說的那麼美好?
董家家主說道:“我看呂先生心意已決,不知各位有什麼想法,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商議?”
“我看啊,呂先生所做之事不僅僅是爲了賺錢、買地,不知各位注意到沒有,隨同招工隊伍的保安團家丁,服飾、舉止一致,各個長槍短炮、精神昂揚,恐怕不比朝廷的精銳差多少,聽我的家丁說那些人平時言語很少、目光冷漠,稍有風吹草動就列陣警戒,而且拿的長槍從未見過,但絕對比我們手裡的傢伙強。這是練軍的架勢啊,我擔心他所圖非小,咱們是不是上了賊船?”
“要我說,呂先生要人有人、要錢有錢、門路通天,你看這纔多長時間,咱們惠州就大變樣,光說那些洋灰路吧,以前誰能想到?這朝廷已經不是幾百年之前剛入關時的樣子,長毛之亂要不是曾國藩、李鴻章那些漢人忠臣,早就變天啦!既然上了賊船就不能中途下來了,賭一把,要是成了那可是幾代人的大富貴啊。”
“如若反叛,朝廷派大軍來圍剿該怎麼辦?”
“你就放一百個心,這些年大清烽煙處處,其實已經爛到骨子裡,即使圍剿,依我之見也只有一擊之力,一擊不成絕無能力再次反撲。你看那綠營、水師,哪有兵的樣子!就算是淮軍、湘軍之流現如今也不堪使用。只要錢財使到了,沒人願意真刀真槍的拼命!”
衆人越說越起勁,反而只有吳石敏一人端坐上席,默然不語。衆人之中他看得最清楚,跟隨呂梁的決心也最大,要不也不會把最寵愛的小女兒吳月送過去,那就是表忠心的。
“吳老爺,你也說一句吧!”有人忍不住了,鄉紳中以吳家與呂梁走的最近,在鄉紳中威望最高,衆人已經商議的差不多,都看着吳石敏。
知道需要自己一錘定音,吳石敏不緊不慢的說道:“此人心懷大志,能力不俗,兼具洋人在背後撐腰,事成的可能性極大。不如此時做個從龍之臣,以後也好爲子孫謀個富貴,我吳家願意支持呂先生的計劃。”
吳石敏的話算是幫衆人吃下了定心丸,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萬一將來有個好歹吃虧的也不只是自己,就那麼辦吧!
“各位,先別急着走,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不得不解決。既然各位都認定呂先生是做大事的人,而且也願意投靠附從,那我們就得做一件事讓呂先生放心,也算是投名狀。”
“什麼投名狀?我們願意讓出利潤難道不是?”
“咱們得做出一件事讓呂先生看到我們的忠心,多餘的話不多說,各位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是我們每個家族中都有大量的火器、壯丁,不如送出大部分交給呂先生,只留下看家護院的幾十人就行。這樣的意思是我們的安全交給呂先生保護,身家性命都交出去了,還不夠忠心?吳家願意這樣做,各位如果不願意也不強求,只當是我的一個建議吧。”
衆人都被吳石敏的魄力震撼,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看來吳石敏這個老狐狸是打定主意緊抱人家大腿了。這個提議沒過多久就被所有人認同,不僅如此,衆人還認爲應該將家族中大部分青年子弟都送到呂梁的麾下。
呂梁料到了結局,沒想到的是他們歸附的如此徹底。火器他不稀罕,都是些上個世紀的火器,最先進的不過是後膛步槍,連米尼槍都沒有,收集起來後當成廢品丟在倉庫裡。十幾個家族總共送來了五千多名壯丁,讓呂梁不得不感嘆地主武裝的強大,編入保安團後從基礎開始訓練,各項訓練內容與之前的一模一樣,承受不了的滾蛋,呂梁不養閒人。三百多名家族子弟根據意願進行分配,也是從基層做起,呂梁不怕這些人的舊思想幹擾自己的事業,基因人會給他們洗腦,都是年輕人,少不了熱血激情,他們是最容易被同化的一羣人,等接受新式的文化、歷史、價值觀教育後不怕他們不歸心。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甚至比基因人更激進,完全把家族拋在腦後,同學校出來的學生一起成爲呂梁事業的急先鋒。至於那些壯丁,都是窮苦人出身,最終由超過四千人通過了考覈,成爲保安團的一員。
保安團在壯丁加入、招募新兵後人數達到八千人,呂梁將其編制爲一個旅、三個團,裝備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輕武器,並劃出一塊偏僻、廣闊的土地當做軍營。與鄉紳達成一致後許多事可以放開手腳,比如說炮兵訓練終於開始,再也不怕被發現告密。每個團編制有一個炮兵連,裝備7門92式步兵炮,每個連編制有一個炮兵排,裝備5門m2-60毫米迫擊炮。炮兵需要一定的知識水平,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艱苦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