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大講臺上整齊的放着十幾張長凳,每一張長凳上都牢牢的綁着一個人,面部朝地的綁着。他們或在瘋狂的掙扎、或是破口大罵、或是一動不動的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但是這不足以讓陳吉目瞪口呆。
緊接着,上去幾個工作人員,他們在每一張長凳下放一個盆子。陳吉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還是帶着不可思議的眼神問話了:“老先生,”這一回他終於開始相信這個瘋老頭子了,“老先生,他們這是要幹嘛?”
老頭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小聲警告:“別說話,你想死嗎?”
似乎準備的差不多了,人們顯得更加興奮。陳吉細細看了一下才注意到,也有一小部分人顯得那麼的不合羣,雖然都是拿着碗,更多的表情卻是無奈。
一個披着大衣戴着大帽的人走上了講臺,說了幾句什麼後,人羣就徹底的沸騰了。他掏出一把匕首,在每一個被綁着的人的喉嚨處捅一刀,就像殺豬一樣,片刻間,十幾個盆子就開始了任務。
一注注鮮血如同小瀑布一樣撞在或鐵或塑料的盆子上,發出各種不同的聲音。
陳吉問,那個披着大衣的男人是高程奕嗎?老頭不說話,點了點頭。陳吉想不通,爲什麼他高程奕可以這樣胡作非爲?爲既然大家都知道他是重度精神病患者,爲什麼還這樣爲虎作倀?那些病友怕他就算了,爲什麼連工作人員都對他唯唯諾諾?陳吉想問老頭,可一轉眼看見老頭神色近似癡呆,立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過多久,人體內的血就放完了。十幾個盆子的血全部彙集到了一個更大的玻璃缸裡,血潮涌動。高程奕吩咐一個女醫生用大湯勺不停的攪動着玻璃缸的血,以免變成血塊。
聚精會神的盯着禮堂裡的畫面,誰也沒想到身後會響起一個聲音:“老瘋子,你怎麼不進去?”
陳吉和老頭都被嚇了一跳,老頭轉身看了看,有些緊張的說:“是你啊。我最近腿腳有點不舒適,所以叫這個小夥子扶着我來的。你知道,這兒也只有他會跟我說說話。”言語間像是在刻意隱瞞着什麼。
身後說話的人雖然很老,精神卻極佳:“嘿嘿,我也是。這地方啥都好,就是太潮了。我的風溼又犯了,所以也來弄點東西。”
“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哦,哦哦,好...好的。”老頭很緊張的回答,他裝成一走一瘸的樣子慢慢走過去,和那個老頭相互攙扶着往裡走。
老頭在離開的時候看了陳吉一眼,表情很複雜,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不能直接說。望着他倆漸漸消失的身影,陳吉在光亮中站了一會,又回頭看了看禮堂,裡面的人已經在開始分發“飲料”,前排先分到的一口就喝完了,有人喝完還在大笑,就像是聖徒得到了聖水一般。滿嘴的鮮紅,連本應該是潔白的牙齒上也是紅紅的,本該是粉紅色的牙齦也掛着殘留的血絲。
這是一羣鬼。
“他剛纔是叫我快跑嗎?”陳吉在心裡想,雖然他想跑,可禮堂裡的景象又讓他邁不開步子。他想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哼哼,跑?能跑到哪去呢?”
不一會,禮堂裡又多了兩個老頭。陳吉看得出,馬國斌先生是極其不願意進去的。可爲什麼又要進去?不想去就不去啊。
和馬老先生互相攙扶的那個老頭,進到大禮堂後就丟開了對方,跑到高程奕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接着他就被賞賜了滿滿一碗殷紅,比別人多的多。
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高程奕又上了講臺,這次他大聲的說:“安靜,安靜!”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高程奕指着馬國斌說:“你,是來參加我們的聚餐的嗎?”
馬國斌戰戰兢兢的說:“是,是的。”
高程奕半信半疑,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相信:“哦?是嗎?你好像是第一次來參加吧?”
“是...是的。”馬國斌驚恐的低下了頭。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真的已經下定決心參加了嗎?”
“是...是的。”
高程奕死死的盯着馬國斌,全場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窗外的陳吉也是一樣,他不知道等待馬老先生的是什麼,但是心裡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事。
許久,高程奕纔開口:“那麼,你的碗呢?”
這一問,全場就有點炸開鍋了。人們紛紛交頭接耳,你是來幹嘛的?明知道是來參加聚餐的,卻什麼都不帶,這是誠心來的嗎?還是來看新鮮的?
也有人很同情這個糟老頭,但也只是投以無奈的目光,並沒有人敢爲他說話。
全場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馬國斌已經被幾個工作人員帶到了講臺上和高程奕並肩站在一起。這時,陳吉明顯能感覺到馬國斌的眼睛在看自己。
“你能主動來我這,我很欣慰。但是,”高程奕話鋒一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必須懲罰你。不過,如果你能主動承認錯誤,我也可以饒了你。”
馬國斌唯唯諾諾的問:“我...我不該...忘記帶碗筷。”
誰知高程奕卻大笑起來,搖了搖頭說:“不對,不是這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把握哦。”
看來這個馬國斌也是個聰明人,他恨恨的看了看正在臺下得意的笑的那個老頭:“我是被一個小夥子扶到這裡來的,不過我發誓,他只是送到轉角那裡。禮堂裡發生了什麼,他絕對沒有看見。”
高程奕一臉的不相信,“好吧,既然你不想說,”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一個人:“把他的手砍下來,以儆效尤。”他說的那麼若無其事,好像只是砍樹枝什麼的。
馬國斌狠狠的眼神盯着窗外,猛的邁開步子,同時喊出一個震耳欲聾的字:“跑!”
人們被他的樣子嚇到了,回過神後紛紛起身來抓他。卻對他喊的那個字絲毫沒有在意,還以爲是這個老瘋子在跟自己說話呢。
可陳吉知道,他那個字是喊給誰聽的。
雖然憤怒,卻也無能爲力。陳吉轉身欲離去,可還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馬老先生已經被抓住,並且以最快的速度砍下了雙臂。當然,他流的血也沒有被浪費。他貢獻了這麼多的血,當然可以免去一死。
接着,他們就瘋狂了。如果說剛纔只是大會的開胃菜,那麼現在纔是正餐的開始。
他們竟然開始分屍而食!
陳吉是心驚肉跳的逃離現場的,那種血腥的場景他不想再看了,特別是人爲製造的!他往回狂奔,途中碰見了胡婕他們。他也來不及解釋什麼,只是拉着她拼命往回跑去。
過了好長時間才平靜下來,陳吉告訴他們,現在的情形已經是刻不容緩了。粗略的敘述了一遍之後,他說現在能阻止高程奕的人只有一個了。
“誰?”胡婕和小和尚本以爲九死一生,可聽陳吉這樣一說,頓時又有些信心了。
“院長。”陳吉起身走到窗戶前,又低聲自言自語着什麼。
“你在說什麼?”胡婕走過去問。
“沒什麼,我們現在趕緊去找院長!”陳吉急切的說。
“可是,現在已經是晚上,院長可能不在辦公室啊。”小和尚插了一句。
兩人同時望向小和尚,陳吉說:“不在也要去,萬一在呢?再說了,即便今晚不在,明天早上也會去的,我們就在哪等他。”
陳吉沒說的是,高程奕今晚可能要派人找他們,找到肯定沒好下場。
那個高程奕在這裡的權力那麼大,難道陳吉就沒想過他就是院長嗎?可以肯定,他想過。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坐以待斃。現在,不管怎樣,院長辦公室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這裡每一寸土地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今晚如果不找就算了,一旦要找,肯定會仔細的搜尋每一寸土地。但他們卻不一定敢去院長辦公室。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形如鐵桶的大圍牆將一切逃生的希望全部關在裡面。
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來到了院長的辦公大樓前,這棟大樓在整個建築羣裡顯得十分的矮小和破舊。院長的辦公室位於這棟樓的第四層,也就是頂樓。
站在大樓前,小和尚說這棟大樓白天看和晚上看怎麼不一樣啊?
沒人理他。
在確定四周無人後,三個影子一閃而過,快速的衝進了大樓,沿着樓梯來慢慢來到了四樓。到了四樓就一點光線都沒有了,也許辦公室裡的窗戶能透一些進來,但是在走廊,一片漆黑。
只能憑記憶尋找那個辦公室了。其實也好找,就在這個走廊的盡頭,最裡面一個就是。
門沒有鎖,陳吉輕輕扭動門把手就開了。辦公室裡也是黑漆漆的,看來外邊的路燈對這裡的影響力十分有限。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的時候,胡婕不小心撞在了一把椅子上,椅子動了一下,發出了一點聲音。
就在胡婕緊張的停下腳步準備迎接同伴們責備的時候,燈突然就亮了。燈光下,一個人坐在院長辦公桌的皮沙發上緩緩的轉過身來。
三人心裡咯噔一下:這個時候了,院長怎麼還在這?或者說,他是院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