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兒,從這邊兒上去。”詩心指示着張軍和林梓的行動,一路朝着大樓的後門走去。
街上方圓三百米之內,沒有任何人經過。這是從林梓的閨蜜好友米詩心那裡聽說到的。她和林梓一樣,是受到了薨的詛咒而變得特殊的人之一。
張軍奔跑的幅度很大,他寬滿的額頭上滲着汗滴,脖頸處還有汗水留下的白色印記。林梓望着跑的很遠的詩心,在心底默默的嘆着氣。張軍喘着粗氣,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累了,林梓回過頭看着很疲憊的張軍。
她小聲說道:“詩心受到的詛咒是傳染病源。”
張軍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瞪得很大,他驚異的表情很明顯是根本沒有想到還有這種詛咒的存在。
林梓回過頭,帶着一絲痛苦的表情:“快點兒走啊,沒有時間讓你驚訝了。”
說完,林梓轉過身,再次跑了起來。
張軍追了上來,他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起了關於這個捲髮女性的過去。
林梓看着跑在前面的詩心,壓低着聲音說道:“她染髮是爲了什麼你知道嗎?她染髮是爲了遮擋自己一頭白髮的事實。”
張軍:“白髮?”
林梓的頭微微的低了下去,眼眶裡一直打着轉的淚珠向外躍躍欲試着。
她指示張軍右拐。
看到詩心放慢了腳步,張軍也慢下來,跟在了林梓的後面。
林梓接着說道:“她受到了病痛的折磨。會接受到幾乎所有的傳染病源,包括艾滋病在內的絕症。但這都不算什麼,最主要的是,她能染上人間無法染上的病痛,也正因爲這樣,她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張軍顯得有些緊張:“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
林梓抹了抹眼淚:“就是流動的詛咒,你也知道當時看到的何非身上的黑氣,她能在任何時候發現那些東西。”
說着,林梓抱住了雙肩,微微顫抖着:“而且,她永遠不會死於病痛,但是會永遠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詩心招着手,示意兩人從她眼前的大門進去。
她看起來很開朗,並沒有林梓那種將痛苦展現在外的特質。
詩心總是微笑着,即便像現在這樣身處危險之中,仍舊能夠樂觀開朗的在臉上綻開無邪的笑臉。
她微笑着對林梓說道:“這裡沒有那麼嚴重的瘴氣,從這裡上去,應該不會碰到太多的危險。”
林梓站在門口,朝着樓梯的方向瞭望着:“但是我們……”
她轉頭看着張軍:“我們要怎麼找到何非呢?”
張軍撓了撓頭,邁步走到了樓道里,他回頭對兩人說道:“先去16樓吧,我們是從那裡見到最後一面的,再到161室看看,或許有什麼發現也不一定。”
詩心兩步便跑到了張軍的前面,她沒有回頭,語氣輕快:“那趕緊行動了,呦!”
張軍不解的看着林梓,而林梓則撲哧的笑了一下,跟在後面,朝着16樓前進了。
詩心一邊快速上着樓梯,一邊指示兩人避開危險的地方。
她步履輕盈,根本無法想象是一個正在經受無數病痛折磨的人能夠展示出來的體能。
詩心稍有些喘的對林梓說道:“琳琳,那個電梯沒有危險,坐到16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張軍跟在後面,對詩心說道:“小米,爲什麼你能避開大樓裡的危險?”
詩心等着電梯,回頭說道:“因爲這棟大樓裡的怨氣是傳染着走遍了整個樓層的。”
張軍不解的問道:“傳染着?”
電梯的大門打開了,三人走了進去,詩心又接着開始解釋緣由:“就是冤冤相報的意思。這地方有人慘死,他的恨意變成了詛咒,逐漸影響了整個大樓,以及當時所有在這棟大樓裡的人們;從你們的說法來看,這棟大樓裡,應該發生過相當可怕的災難纔對。”
林梓嗅着什麼,突然伸出手,像是拿起了一個什麼東西的樣子,然後張開嘴,將張軍看不到的東西吞下了肚子:“的確,這裡的詛咒很強,都已經成了黑色。”
張軍看的目瞪口呆,他更加不安的說道:“你是說,這裡發生了災難,死的人又將怨恨傳到了其他地方,就這樣直到將所有在大樓裡的人拖向死亡,然後把這個地方變成徹底異世界,是這個意思嗎?”
林梓靠在身後的壁面上,雙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撥弄起了月牙形的耳墜:“就是這個意思,詛咒的力量太強,以至於將時空扭曲,變成了我們經歷的那種不可思議的景象。”
張軍驚恐的表情讓兩人讀出了他無法相信的內心臺詞。
詩心微笑着說道:“也難怪,你沒有經歷過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當然無法接受了。但是,這是真的。”
她轉身對着電梯的門,捋着自己的頭髮:“死了的人把不甘和冤屈發散到了外面,造成各種意外再將其他人帶走,被帶走的人又重複着這樣的死後報復行爲,直到整棟大樓沒有人活在裡面爲止。”
電梯的門開了,16樓的樓標在三人的眼前顯得格外顯眼。
詩心走在兩人的前面,步履輕盈,但又不失小心謹慎:“你們跟在我後面,一旦碰到了詛咒霧氣,我們就會被厲鬼纏身,經受你們進來時的危險過程了。”
剛剛轉過彎,就看到何非站在161室的門口,而大門是打開的。
三人面面相覷,林梓快速走了幾步,小跑着到了何非的身邊,她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何非並沒有任何迴應。
詩心跑上來,抓住了林梓的手:“等等,那不是本人,是曾經的影像。”
張軍看着自己從何非身後跑了過來,他下意識的跑到了161室的門口。
他驚恐的看着穿着藍色外套的李忠林從眼前掉了下去,在窗子的角上,放着一個色彩豔麗的橘子。
跳下去的李忠林的身影,仍然在何非的頭腦中縈繞着。
何非向前走了兩步,剛回過頭,身邊的遊俠已經不見了。
他朝着夏婭的方向走着,這時,遊俠卻已經站在了夏婭的身邊。
夏婭轉過身正對着站在自己左側遊俠,擡起了頭。
她褪去了死屍一樣的面孔,顯得有人的生氣。那美麗的雙瞳在一次閃爍着惹人憐愛的光芒,她表情寂寞,顯得那麼孤獨。
從她的眼眶中淌下了淚水,她擡頭看着遊俠綴泣着:“我,終於能夠解放了嗎?”
遊俠說道:“你的願望……實現了嗎?”說着,兩手突然伸出了滴着血的砍刀。
夏婭輕輕地點點頭。
她又回過頭看着走到了身邊的何非。
何非輕聲的說道:“你要去哪兒?明明我們只隔了一層門……可現在,竟是人鬼殊途,爲什麼啊……”他說着,將手擋在了臉上,近乎無法抑制自己將近崩潰的情緒。
夏婭沒有說話,她溫柔地看着何非,從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綻開了世上最美的笑容,這個女人,幸福的笑了。
她發出了一直在何非靈魂深處無法抹去的銀鈴般的笑聲,將頭歪向一側:“我,在最後能見到你……好幸福……所以,我的願望,已經完成了。”
何非呆滯的看着她留給自己最後的表情。
靜靜的伸出了手——遊俠的刀從她的身體中嵌了進去,夏婭從此真正的與他永別了。
何非仍然伸着手,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他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
遊俠轉過了身,朝着來時電梯的方向。
他對何非說道:“她化作厲鬼,只想要復仇。作爲人,她只想要你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說着,他轉過了身:“方法是有的,但會付出代價。你本來會在這個地方迎來最後一天,帶走你的,正是我。但是,她接受了薨的詛咒,成了孤俠,四處傳播着詛咒的噩夢。薨會幫助她,將藏在詛咒中的李忠林揪出來,然後由她親自解決。”
何非緩緩的轉過了身,望着遊俠,仍是表情呆滯。
遊俠接着說道:“作爲保證你在這一劫中順利的活下去,她願意交出靈魂的全部,化爲烏有。”
說完,遊俠進入了電梯,他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留給了何非最後的一句話未說完的話:“她委託你寫的小說,已經無法再有任何稿酬了,你也可以不再寫下去……但是,求你寫下去,因爲那可以救贖我,而且,那也是她……”
何非放下了還在舉着的手,輕聲的哽咽着:“我當然會寫下去,因爲,那不僅是我們的約定,更是她最後的願望……”
一陣劇烈的晃動,讓何非從悲痛中清醒過來。他扶着身邊的欄杆,緊張的看着四周的樣子:“怎麼了?地震?”
震動停了下來,何非迅速奔向了安全出口。
剛剛打開出口的門,發現張軍三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三人表情驚慌不已,張軍看到何非突然出現在眼前,脫口而出:“何非?”
另外兩人回過了頭,臉上的表情才從驚慌失措變得平和。
還沒等何非說話,詩心便大聲喊道:“有什麼等會兒再說!這地方的怨氣要釋放出去了,趕快出去,要不然我們四個會被厲鬼給撕碎的。”
三人跟着詩心衝到了來時的道路,剛推開安全出口的門,便已經到了大樓的正下方。
詩心沒有放鬆下來,仍然向三人喊道:“趕快走,三百米之內都是危險區,我們要衝出去。”
何非跟在最後面,一邊奔跑一邊回頭看着身後的景象。
巨大的黑煙從所有的窗戶中向外冒着,但是煙霧並不像火災的樣子,濃煙滾滾。
何非突然停了下來,詩心在最前方衝着三人大喊着,但是他們並沒有繼續前進,都回過頭,看着大樓的景象。
在大樓的頭頂上空,一顆巨大的黑洞吸引着所有從窗子裡散出來的煙霧,場面壯觀不已。
何非:“看來……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