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護送公主皇家車隊繼續朝西行駛。

細君公主也好像義無反顧地向西域進發着。

她靜靜地眯着眼睛隨着車體晃動着,心裡似乎十分平靜。忽然,車廂內鑽進來一陣春風,彷彿懷着惻隱之心吹拂着她的臉龐,而這和煦的春風卻從不想知道,它所撫弄的是愁緒的臉龐還是喜悅的臉龐。

車外的陽光在大地上製造出水霧的漣漪,耳畔從四周傳送着春季特有的高亢音符,而公主的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似乎一種災難的大手摩挲着她的面頰,她本能的想把屬於自己的青春生命緊緊地摟在懷裡,不想讓別人拿去,使自己來培育它的光華燦爛。可是,如今……,想到此,幾顆淚珠兒緩緩地流過她惶惶恐恐的面部,莽莽撞撞滴到她放在大腿的手背上。

這一支行進隊伍之所以朝氣十足,生氣勃勃,原因在於它是皇家送親的隊伍,它有着至高無上的榮譽和權利。

假如是一般的商隊若是人員病了、牲畜病了,只有等待和花錢另顧,這些工作都需要時間和精力去完成。可是,這支皇家的送親隊伍就不一樣了,每到一地,一些病弱的士兵、宮女、工匠以及牽馱的馭手被換掉了,一些病弱的牲畜被換掉了,一些損壞的車輛和鞍韉套具換掉或修理好了,一些給養和水源得到及時的補充……。似乎,除了細君公主以及她隨身所帶的公文、貼有皇家封條嫁妝和金銀財寶不能更換,一切都在補充更換的範疇裡。

尤其是在大漢朝威力能及的疆域內,人員的更換成爲沿途各郡縣青年人積極踊躍的事情。給皇親國戚服務一次,對於每一個人與家庭來說,無論是獲得的榮譽還是郡縣衙門開出的優厚待遇條件,足可以使本人、家庭、親戚和朋友光耀鄉里與蓬蓽生輝。

“吱呀——吱呀——”的車軸聲,“嘚……嘚……”的馬蹄聲,偶爾又加上人員對牲畜的吆喝叫聲……催動着陣勢龐大的皇家送親車隊一路西行着。

從漢朝初期,就實行了徵兵制度,各地郡縣健康的男子從二十三歲起至五十六歲之間,都要服役兩年。服役的第一年兵名爲“正卒”,在將官的帶領下,主要任務是在京師附近的大營訓練與保衛京城。駐防的“正卒”分爲兩支隊伍,一支爲南軍,守衛宮城,另一支爲北軍,保衛漢朝首都的其他地區;服役第二年兵稱爲“戍卒”,他們都具備了相當好的軍事技術,主要任務是駐守邊郡縣城和要塞,保衛邊防,抵抗外來侵略者。

這支龐大的送親隊伍中幾百人的軍士,除了將領以外,全部都是家庭兄弟多,身體素質好,軍事技術優秀,百裡挑一的“戍卒”,在婚姻特使張疆域的帶領下,實施對細君公主和所有嫁妝的保護,使她平安地到達烏孫國。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二十多人騎兵前哨班,統一的裝束,統一的盔甲,統一的佩劍,統一的長槍。在前哨班校尉王英錦帶領下,主要的任務是在前面造勢開道,曉諭百姓迴避,探查沿途軍情,遇到事情向將軍張疆域稟報。

在行進中,校尉王英錦在自己前面約三裡的地方,派出五名軍士作爲先遣組;自己跨馬提槍帶領前哨班走在後面;接着纔是張疆域將軍的大隊人馬;後面跟着的是細君公主的車輛,車輛周圍是校尉張寶的一個侍衛班保衛公主;接着就是車輛和駱駝運載公主的嫁妝和金銀財寶,迎接細君公主的烏孫國特使,由校尉劉亞洲帶領一個保衛班負責警戒;最後面就是一起同行的各個商賈馱隊。

細君公主根據前隊及時傳過來的消息,知道前面快要到蘭州(金城)了,因爲她在行進的路上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黃河水低沉的咆哮之聲,大概是處在山澗的作用,這種低沉似乎源於腳下的大地,咆哮又好像來自身邊的山體,河水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震撼靈魂的威力。好像有一種召喚的力量和引力,就像一位慈祥善良母親站在村口,不停地揮手喊叫着心中的遊子,回來吧——,回來吧——,你們是我永遠的兒女!這就是沒有母愛的細君公主心靈的感應。

面前就是所謂的蘭州(金城)驛站了,這就是相傳黃水兩岸遍地盛產黃金的河邊金城?既然是驛站到了,就說明今天的行程已經結束了。細君公主坐在車中,掀起幃簾看了看高高掛在天空的太陽,自言自語地說道:

“時間還早啊!怎麼就到了呢?”

“公主,你說什麼?”在晃動車輛中昏昏甜睡的阿嬋被驚醒後問道。

“我是說時間還早啊

!這麼快就到了驛站蘭州了。”細君公主重複着說道。

“到蘭州了?”瞌睡蟲阿嬋睡眼惺忪地問道。

“是的,我已經感覺到黃河的脈跳了。”細君公主心有感觸地說道。

“阿菱,到蘭州了,你還睡啊!比我還困,快起來服侍公主……。”阿嬋說着捏住了阿菱的鼻子,阿菱被弄醒了。

“你幹什麼?”阿菱氣憤地說道。

“快起來服飾公主,呵呵呵……。”兩個人還在打鬧着,引起趕車的老年馭手笑着回頭望了一眼。

大概是臨近黃河的原因,前面的隊伍加快了行軍的速度,老馭手一聲響鞭,後面車仗也跟着快了起來。下了一座山樑,看到面前的兩座山之間的河谷越來越寬闊,隊伍向着寬闊的山谷快速行進,因爲別無他路只能這樣一直向前走,幾百人的隊伍精神抖擻的向着黃河岸邊走去。

“好了,別鬧了,你們兩人聽到了嗎?”細君公主凝目定神的問道。

轟———譁———,轟———譁———。

黃河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震撼人的心靈。

轟———譁———,轟———譁———。

這種低沉渾厚的聲音像一把鼓錘,敲擊着隊伍中每一個人的心扉,前面行進的兵士們豎直了槍刺,戰馬和駱駝豎起了雙耳,連趕車的老漢也直起了腰板,緊緊地抱着長鞭,連鞭杆尖上的紅穗好像都發出鮮豔的紅色,使整個隊伍威嚴氣派起來。

轟———譁———,轟———譁———。

這聲音似乎使山在顫慄,腳下的大地也在猛烈地抖動,沉悶的聲音彷彿是一支奔突的馬隊剛剛離去,而另一支馬隊的萬隻鐵蹄又奔突而來。像龐大羣鼓地的聲音,地動山搖的稍有間歇地急驟地擂在人們屏氣凝神的胸膛上。

行進的隊伍離河岸越來越近,細君公主已經感覺到空氣中彌散着水汽。

又拐過一道山樑,忽然,前面景觀大變,在黃河水蕩起一團團沖天的雲霧中,傳出一聲又一聲雷鳴般的狂吼,霧消後是一排排翻卷着黃色巨浪的急流,而咆嘯的浪濤後面,黃河水鋪天蓋地的擁蕩滿整個山谷……似乎要把擋道的五泉山、白塔山推着向兩邊後移。

黃河,在五泉山和白塔山之間形成的吞天吐地剎那間的情態,像一片黃色烈焰,滿河滾沸,又似在廝殺狂搏,被不可知的力量掀騰着,席捲着,然後瘋狂地闖過兩山間的峽谷流向遠方……。

黃河,從上游一路好像在以它自身的任性隨意流淌,忽而在灣中凝集蓄勢,準備肆虐瘋狂的力量,忽而平坦處處若淑女,露出母親慈善的臉龐。忽而一路高歌向東,唱着豐年的歌謠。忽而掉頭向北,親吻佈滿黃土的山巒,在向人世間證明着力量,在向上蒼傾瀉沖天的激情。

“後面的人,跟上!”前面隊伍中的人傳來喊叫聲,喊叫聲又向後面傳去……。

隨着濤聲增強離黃河邊越來越近,一聲聲浪濤,被山風挾捲起漫天的飛雨碎沫,涼涼地濺了隊伍中人員一頭一臉。在轟鳴的剎那,大地彷彿要沉陷,然後那轟鳴又從大地深腹中沉悶地反彈了過來。浪濤的轟鳴,和大地恢宏的回聲,震耳欲聾地把人夾擊在中間,震擊得細君公主的車輛搖搖晃晃,似乎在風馳電閃中震盪着飄移。

一座山像一條巨蟒橫在隊伍面前,山的一頭聳立在黃河岸邊,像蟒蛇張開大嘴伸進黃河汲水,這一張大嘴就是在岸邊河水的上方山崖處挖開的一處豁口——一條傍河而過的路,以便行人輜重通過。送親的隊伍要穿過這一處豁口。

當細君公主的車子通過這一處豁口時,腳下的河水藉助山風的威力,一陣狂濤捲了起來,蕩起漫天的水滴,像一陣暴雨向着隊伍潑了過來。坐在車中的細君公主感覺到這是一次心靈的洗禮和考驗,還有一陣陣衝動和誘惑!在水中、霧中、浪中,感受到了一種生與死,創造與幻滅的激情體驗後,似乎,涅槃後的生命之火又重新燃燒起來了,在這種意識渾沌紀元中,天地重新由此開闢,生命由此重新滋生。有了黃河,纔有了日月星辰,有了春夏秋冬。有了他人,有了自己,更有了愛情與生命。

通過山口,隊伍又像剛纔一樣離開河岸在大路上與黃河並行,細君公主看到,近鄰的山脈,大概常年懼怕黃河咆哮的聲音,默默地後退了許多,聳立在水白的薄霧中,在遠處淡淡幻出峰巒的剪影。她感覺走近了黃河,似乎習慣了這種聲音,聲音反倒

變小了,隊伍在山下離河岸很遠的沙石路上前進,河牀袒露着胸懷,顯示出黃河暴虐後慈善的一面,彷彿告訴人們,只要它願意,什麼時候親近它都是可以的。

車隊依然沿河水逆行,遠遠望見一排又一排水浪,在陽光下從上游的河中跳躍着而來,不停的飛濺起乳白色的水霧和浪花,身後拖着長長的銀光,有些罩在蔥綠青翠中,有些融入一片蒼黃。黃河浩蕩平和的模樣,使人覺得親切溫和了,莫非它知道在這個時侯來了一位巾幗女流?是揚起手臂蕩起柔曼的舞袖表示歡迎?

“稟告公主,前面渡口到了,稍事休息後,要渡越黃河!”正在思索的公主突然被車幃簾外侍衛長張寶的聲音打斷。

“回告張疆域特使,知道了!”快嘴阿嬋急忙替公主答道。說完她吐了一下舌頭,她聽出來這是張寶的聲音。

“是!”跟在車邊的張寶催馬向前回報去了。

隊伍又前進了一會兒,蘭州渡口到了。

這就是蘭州?河岸邊只有幾處大院子,院牆上插着漢朝的旗幟,好像是運兵的驛站。大概是水患或者水聲過大的原因,人們在遠處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小片房子,住着當地的居民。這裡荒涼、落後以及一切都被這滔滔的黃河之水覆蓋了,只有山坡下的樹木和莊稼的綠色顯示着濃重的生命信息。

行進的隊伍突然停下來,當地的官員早已在此等候,準備的食物、水、草料已經齊全,人們在岸邊說着、喊着、忙碌着……利用暫短的休息時間抓緊補充食物和水分。

參拜細君公主儀式完畢後,公主等人被安排在一座碩大的氈房內,這是她和衆位女流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圓形房子,四周圍着白色的氈布,半個白色的大球扣在房頂上,如果不是氈布上藍色的花紋和固定氈房的毛繩,在內地絕對被人誤認爲是幾個大蘑菇長在黃河岸邊。

細君公主等人進了氈房,看到裡面花氈鋪地,設施全部是新的,新氈、新幾、新坐墊、新掛布、新被褥,連水壺茶具都是新的……。公主由於剛纔過黃河山口時有些緊張,如今似乎感到安全了,但是也感覺到累了,順勢躺在裡面的被褥上,衆位宮女連忙上前服務。

“哎——公主,剛纔過山口時把我嚇壞了,我想要被黃河吃掉了。”阿嬋端來一杯茶放在細君公主面前的茶几上說道。

“黃河有母親的情懷,她絕不吞噬你這位有情的兒女。”細君公主笑了一下說道。儘管她在安慰阿嬋,其實自己剛纔也和阿嬋一樣的感覺。

“你要是被黃河吞噬了,誰給我打嘴仗。另外,還有人心痛呢!”阿菱在一旁邊收拾東西邊搶白道。

“你個小……。”阿嬋笑着剛想收拾阿菱,突然,聽到氈房外面響起了稟告聲:“稟告公主,皇家送親特使張疆域求見,有要事稟報!”

“請特使稍等片刻!”阿嬋代替公主說道。

聽到張疆域特使求見公主的消息,衆服侍人員迅速忙碌起來。阿菱伺候公主坐在低一點的椅子上,衆人把一切物品收拾利索,分別站立兩邊侍候。才聽到阿嬋喊道:

“傳張特使晉見!”

“卑職張疆域參見公主!”張疆域隨着聲音一掀門簾就邁進了氈房,隨即跪了下去。滿身的盔甲發出了沉重的摩擦聲。

“免禮!”公主平和地說道。

“稟報公主,按照計劃,本是今晚夜間渡河,因爲夜間風小,河中浪也小。現在要改變計劃,定於今天下午渡河!”張疆域聲音洪亮地說道。

“原因何在?”公主反問道。

“據當地官員講,今天公主駕到,蘭州渡口一改過去白天風大的慣例,突然風力變小了,我等商議,既然蒼天開眼佑護公主,我們應該順從天意,抓緊時間過河!”張疆域進一步詳細地說道。

“悉遵張特使安排!”細君公主聽到因爲自己到來黃河風力變小的事情,高興地說道。

“還有一事稟告……。”張疆域欲言又止。

“張特使請講!”細君公主和藹地說道。

“爲了公主的安全,在乘船過河期間,您要和女嬪分開,由當地八名水手和本人在周圍護佑公主,以防不測!”張疆域說完靜聽細君公主的意見。

“本公主明白張特使的苦心,按照你的計劃安排過河吧!”細君公主停了一會兒說道。

“是!”張疆域在花氈上後退三步,轉身掀開門簾出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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