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洵恍若不解,“怎麼了?”
白君灼急道:“這薑湯的味道有點奇怪,難道你聞不出來嗎?”
“的確是有些奇怪,”殷洵點頭道,“可我想着,這薑湯是你親手熬的,你總不會害我。”
白君灼聽了這話,心頭一熱,也越發愧疚,軟了語氣:“你就這麼相信我?萬一我要害你呢?”
殷洵微笑道,“你有什麼理由害我?”
“我是說萬一!”
殷洵仍舊淡然:“所以你剛纔在那壺薑湯裡下了其他的東西?”
“倒也沒有。”白君灼目光遊移,不去與他對視,但還是感覺到那股撲面而來的氣場,的她格外難受,好像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什麼都瞞不過對方。
“好吧,我是加了點其他的東西,”白君灼無奈招供:“可我加的東西對你的病情有好處,並非要報復你。”
殷洵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既然如此,你爲何這般緊張?”
“我這是……”白君灼吱嗚着,找不出好的理由。
莫非自己真的變笨了?
想了許久仍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只好老實回答:“我承認,是報復你的成分居多,誰讓你拿茶大人的事情要挾我!”
殷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又指着桌上空掉的碗:“既然已經報復了我,又何必急衝衝地跑過來看我?”
“我聽沈青說,其實你的傷寒很嚴重,所以我……”
“所以你滿意了?”殷洵輕描淡寫的擲回一句,打斷她的話。
白君灼低着頭,一片暗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在殷洵看來,她似乎有些委屈,他也不出言安慰。
一陣沉寂之後,白君灼猛地砸了下桌子,冷冷說道:“姓殷的,你別不識好歹!我好心放下私人恩怨過來看你,你卻還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如此你還是病死算了!”
殷洵怔了怔,搖頭道,“一般來說,你應該故作嬌羞,垂眸含淚,楚楚可憐的跟我解釋,而不是凶神惡煞地拍着桌子咒我早死,畢竟這薑湯之事,是你理虧。”
“哼,你愛怎麼以爲怎麼以爲,我不伺候了!”
說罷,白君灼轉身就要走,殷洵沒有攔她,捂着胸口咳了起來。
白君灼腳步頓住,氣也消了大半,聽這咳嗽的聲音,好像是直接從肺腔裡發出來的,該不會他一個小小的感冒就誘發氣管炎和肺炎了吧?
她好想回頭去給他診斷一下,可剛纔才說了那樣的話,要是這就低頭,多沒面子!
殷洵見她猶豫,完全可以猜出她內心有多糾結,也果然如同陸抗說的,她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表現的彎彎繞繞,骨子裡十分坦率,而且吃軟不吃硬。
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裝出一臉虛弱的摸樣出聲道:“剛纔多有得罪,誤會了白姑娘的好心,還請白姑娘爲我診治一下。”
這可是他先低頭的!
白君灼連忙回去替他號脈,她柳眉微蹙,發現殷洵的病並非像沈青說的那樣嚴重,這才放下心來。
“沒事了,注意保暖多休息,過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殷洵微笑,“那麼可以告訴我,你在薑湯里加了什麼?”
白君灼剛纔還以爲他不追究這事了,沒想到又問起來,頓時語塞。
“怎麼,不方便說麼?”殷洵抿脣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白君灼一番,突然眼神中露出些許嫌棄的意味,說道,“聞那味道,你該不會是加了……”
“瞎猜什麼呢!”白君灼連忙打斷他,“我不過加了點清熱解毒的騾子尿而已。”
“所以你才弄得像個小乞丐?”
“你以爲騾子尿那麼好取嗎?我可是端着盆在馬廄裡等了大半天呢!”
殷洵嫌棄的神色越加明顯:“你一個姑娘家,居然對着牲口的下體大半天……”
“喂,”白君灼慌忙解釋道,“騾子又不分公母!”
殷洵眼中閃過某種狡黠,彷彿在笑話白君灼:“重點不是公母,而是下體。你一個大家閨秀,竟然做這等事情,真不知羞。”
白君灼不屑地看他一眼,“那也給你給喝光了!”
殷洵目光掃過窗臺上那盆打着小花苞的菊花,盆裡的土還溼乎乎的。
他可沒興趣喝尿。
“可你還是對着一匹騾子的下體大半天,你不覺得羞恥嗎?”殷洵繼續逗弄白君灼。
這人是打算拿騾子的下體說她一輩子嗎?
她盯着殷洵的眼睛,威脅道:“若你再抓着下體不放,下次我還會在給你喝的藥里加狗尿貓糞,就算你不喝我給的藥,我也完全可以讓你逃脫不了,我下毒的手段可跟姐姐一樣出神入化,正如昨晚你無故中了蝕骨美人散一樣。”
看她似乎要狗急跳牆了,殷洵才略微收斂,不再逗她。不過經她一提醒,想到昨晚的事情,便問道:“說起來倒也奇怪,那毒究竟是不是下在薰香中?”
白君灼仔細想了想,“蝕骨美人香的確是焚燒之後纔會揮發藥力,而你當時一直站在窗口,風又是從另一邊吹來,正好吹向你所在之處,所以應該是了。”
“可她與我共處一室,她爲何沒有中毒?”
白君灼沉思片刻,道,“昨晚與她同行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時不時就會摸向自己腰間的香囊,那味道甚是熟悉。當時我還沒在意,現在想來才發現,原來那是蝕骨美人香的解藥。”
聽罷,殷洵點頭,“好在昨夜有驚無險。”
“那是你僅僅只用了蝕骨美人香,纔可以用意志力控制住。若是再配合魅毒……”說道魅毒,白君灼猛然怔住。
茶瑾之中的,不就是魅毒嗎?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殷洵等着她接着說,外面突然有人敲門。
“殷公子,請問小姐在不在裡面?”
白君灼聽出是梨子的聲音,讓他進來。
“小姐,劉掌櫃派人來請你過去一趟。”
“藥堂出了什麼事了嗎?”白君灼連忙站起來,此刻她最在意的,也就是這個藥堂了,每次劉順派人過來喊她,她都吊着顆心。
“那人也沒說,就是請小姐過去,好像還蠻急的。”
聽梨子這麼說,白君灼也急了,連忙就要往外走。
殷洵卻出聲阻攔道:“慢着。”
白君灼回頭,“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殷洵嘴角噙着笑意,“先回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否則你這個樣子在洛陽城裡跑來跑去,旁人還以爲你們白家藥堂又倒了。”
白君灼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好吧,還是他想的周到。
她回去整理了一番,出了白府打算去藥堂,卻在門口遇見殷洵,她揚眉看他:“受了風寒就好好養病,別出來吹風。”
殷洵淡然道:“我好歹也是白家藥堂幕後的大東家,偶爾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所以?”白君灼挑眉,一臉我聽你瞎掰的表情。
“所以我打算與你同去。”
“隨便你。”
白君灼帶頭走了出去,步調急迫,而殷洵不緊不慢地走着,卻始終與她間隔不過五步。
二人經過南市時,突然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衝過來,攔住白君灼問道:“大姐姐,你是不是白家的三小姐白君灼?”
白君灼猛地止住腳步,纔沒有撞到小女孩,她點了點頭:“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聖女,請你救救我娘吧。”小女孩突然跪了下來,接着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女子也緩步從人羣中走了過來,跪在白君灼面前。
白君灼與殷洵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些不解,她什麼時候成了聖女了?
不過這個暫時不重要,還是先救人要緊,她扶起小女孩和那個女子。
“你就是她娘嗎?”她問那個女子。
女子點點頭。
“你怎麼了?”
女子虛弱地開口:“奴家今天上午上山砍柴,被毒蛇咬了一口,就去城裡找大夫看,那些大夫說這是劇毒,他們救不了,又說白姑娘是聖女轉世,只有白姑娘可以救奴家,奴家正要去白家藥堂找白姑娘,卻在這裡遇見了。”
“傷口給我看看。”
女子伸出手腕給白君灼看,白君灼把了會兒脈,又仔細看看她的傷口,傷口只有小小的兩個牙空,周圍呈現黑紫色,皮膚略微凸起,有化膿的跡象。
白君灼摸了她的脈象,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不過只猶豫了片刻,她連忙從小包裡拿出一根繩子,緊緊繫在胳膊肘處,又掏出短刀割開傷口,放完毒血再拿出一個小瓶,倒了些藥粉在傷口之上,“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你等會兒去白家藥堂,我再給你開些藥,吃了便好了。”
女子和她的女兒又跪了下來,口中連連說道:“多謝聖女救命之恩!”
白君灼忙道:“我不是什麼聖女,你們快起來……”
那對母女千恩萬謝良久,才告辭而去。
白君灼盯着她們離去的背影,目中的不解越發明顯起來。
殷洵見她如此,出聲問道:“從爲那女子號脈起,你就一臉困惑,是不解爲何她們叫你聖女?”
“不是。”白君灼搖搖頭。
“那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