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之睜開了假寐的眼,支撐着身子起來,一個黑影直落落地出現在了房裡。
來人正是裴同。
“公子何必如此犯險,今日太過兇險。”裴同看着那大刀往裴舒之身上揮的時候,着實捏了把冷汗,他實在不知爲何公子將一個木風如此對待,縱然他是東秦國的小王爺,也是個無權無勢的王爺。
“有年神醫在,不會出事。”裴舒之說這句話,似是在安慰裴同,也是在安慰自己,他如此做,真得只是爲了得到木風的信任嗎。
“公子,年神醫剛纔還叨叨着罵您呢。”
裴舒之聽聞一笑,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吸了口冷氣,“無礙。”
剛纔年神醫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特意囑咐,要說得嚴重些。
可年神醫兩鼻孔一出氣,“你還想多嚴重!自己的身子不知道愛惜,旁人到是護得緊啊,再嚴重些就是兩眼一閉,去了!”
“裴同,明日你再來,今日便不必來了。”
“是,公子。”裴同此刻還在後怕,幸好令樓承了公子的情,只是令樓做事太死,如今害得公子重傷。
我領着小萱剛出了門口,林客生便快步走了進來,似是出了什麼事。
“你快來瞧瞧,沉雪不讓獸醫碰小紅棗!”
“什麼!”我大叫一聲,快步跟着林客生去了馬廄,“那獸醫可是男的?”
“自然是男子。”
我心下了然,雪兔烈馬除了毛髮雪白,心思也白的很,認定了一伴侶,便是終身只守着它,容不得任何異性近身。
這醋吃的,也太有人情味兒了。
我進了馬廄,那獸醫倒地吐血,“沉雪!你若是還是如此,小紅棗會死的!”
沉雪鼻孔一氣,讓開了路,“你們站遠些,我來處理。”
吐了血的獸醫自是躲得遠遠的,我一邊聽着他的話一邊伸手處理着小紅棗的劍傷,只是拔箭頭時,小紅棗很是難受,沉雪似是要我一蹄子踢飛的模樣。
“小紅棗,沉雪還真是護着你。”我摸了摸小紅棗的頭,笑着安慰說道。
小心給傷口上了藥,細心包紮後,我起了身,暈了一下,沉雪直直靠了過來。
嗬,還挺有人性!
我摸了摸沉雪的頭,笑着說道:“以後我的小紅棗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知道嗎?”
穩定了頭暈,我轉身走出了馬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着沉雪問道:“你就不着急你主人的傷勢嗎?”
誰說馬沒有表情,此刻沉雪臉上的神情糾結極了。
我回了自己房裡,裴舒之扔在沉睡,我便差人去喚來小書。
我一回頭,到是忽視了一直在我身後跟着的小萱,剛纔還想問她來着。
“你姐姐叫什麼?”
“珍兒。”
“……這名字,有些耳熟。”我用手撐着下巴,回想着昨晚的事兒。
“姐姐是爲了給爹爹買藥,纔將自己賣進了那煙柳樓裡,如今爹爹不在了,姐姐也被人買走了,小萱現在便是一個人。”
“小萱,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藏起自己的情緒,若是軟弱的淚水常常被人瞧見,旁人覺得你好欺負,便會時時欺負你,還有,任何事情都會又解決的法子,與其抹着眼淚,不如想想怎麼救出你姐姐。”
“可是,姐姐現在……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說清楚。”
“姐姐被人買了後便送給了太子殿下,所以現在,姐姐是太子殿下的寵姬了。”
我眨了眼睛,這事兒有些棘手,“我知道了。”
“王爺,藥熬好了。”小書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藥走了進來。
“小萱你先下去,我先想個法子,讓你們姐妹先見上一面。”
“謝王爺。”小萱溼潤了眼眶,此刻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掉下一滴眼淚來。
“把藥放着吧。”
我看着黑乎乎的一碗,湊上去聞了聞,定是很苦。
“裴舒之,起來喝藥了!”
裴舒之似是沒聽見我的喊話,一動不動,我上前推了推,也沒敢太用力,畢竟人家還傷着,“喝藥了!”
“王爺,裴公子許是太累了,喚不醒,這藥該如何喂啊?”小書上前看這情形,也是一陣頭疼,裴公子是爲了救自家王爺受了那麼重的傷,此刻連藥都喝不下,這傷勢該如何是好。
“裴狐狸,喝藥了!”
這是我最耐心的一次了。
裴舒之終是醒了過來,轉過腦袋,臉上竟然多了一塊紅色的印記。
“起來,喝藥。”我強忍住笑意,讓小書端來了藥碗。
裴舒之吃力坐起了身子,靠在了身後的牀頭上,伸手接過了藥碗,卻灑出了小半的藥。
“我來。”我拿過藥碗,這廝不會是怕苦,故意灑出來這麼多藥吧。“小書再去盛碗來。”
“是。”
“良藥苦口,你還是先忍着些吧。”我盛起了一勺子,遞到了裴舒之嘴邊。
“燙。”
“那你先吹吹。”我出主意道。
“我是病人。”
也罷,他現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拿過勺子,細細吹了幾口,“這樣總行了吧?”
裴舒之眼角染上了些許笑意,點了頭,才喝下了一勺藥。
接着,便是好看的眉毛聚在了一起,看來是苦味上來了。
我樂此不疲,又吹了幾口,給他餵了下去。
就這樣,小半碗藥也見底了。
“大少爺,您怎站在門口?”是小書的聲音。
我轉頭一看,林客生聲音古怪至極,看着我和裴舒之,似是……似是誤會了什麼。
我起身,放下了藥碗,“小書,這碗藥,一滴不剩都給他喂下去。”
我看着小書手中又一碗黑糊糊的藥,認真說道。
接着,我便隨着林客生的腳步,去了庭院。
“大哥,我剛纔只是給他喂藥而已。”這個解釋,我自己說起來,心底也甚是奇怪。
可,這就是事實。
“他受了很重的傷,還救了我的命,我給他喂點藥,也算是還他一點恩情啊!”
“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不是會愧疚後半輩子嗎?”
“大哥,你到是說句話啊。”
林客生停下了腳步,怔怔看着我,“你說的,是真的?”
“比真金還真。”
“好。”林客生像是鬆了口氣,剛纔的畫面,他還真是擔心他這個弟弟在山上呆久了,又遇上了一樁糟心的婚事,自此便失了對女子的興趣……
“裴兄傷勢如何了?”
“不好說,若是平安過了今晚,到是沒事了。”
“恩,今晚定要好生照顧。”
“左右是爲了救我才受的傷,我便是整宿不合眼,也要度他過了這關。”
房內,裴舒之英氣的俊美一擰,拿過了小書手中的藥碗,悶頭一喝,果真是一滴不剩。
小書在旁看得心生佩服,“裴公子慢點喝。”
這藥,委實苦了些。
我回房時,裴舒之已經睡下了。
看着他的睡顏,我卻是愣了,睡着了,平常狡猾的狐狸,卻是如此純真。
這臉,還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