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逃

裟欏,用手指在茶水裡蘸了點兒水,在桌子上面寫下三大字海裟欏!

“這是我的名字,記住了嗎?”他還在爲她把自己的名字寫成‘傻螺’兩個字而耿耿於懷!

伊依,放下了筷子,照着他的模樣也蘸了點兒水,模仿着寫下海裟欏!

“寫對了嗎?可是,裟欏是什麼意思呢?”伊依輕輕地問道。老師從來都沒有講過,這麼複雜的字……

“是一棵兒大樹!……”他的神情有些黯淡,漂亮的眸子裡籠着淡淡的氤氳,愈發的幽黑深邃:“是傳說中的一棵樹!它生活在佛祖的禪寺裡。清晨沐浴着佛光,夜晚卻化身爲精靈。他罪孽深重,最後沉寂於深不可測的大海……”

伊依,聽得有些發呆!他說話好深奧呀!……

原來,是一棵兒樹!一棵兒葬身於大海的樹……

夜半兩點鐘……

‘滴答、滴答、滴答……’檐角上凝結的露珠給海風吹了下來。冷意渲染着幽暗。潮氣暗暗地滋生。一切,都籠罩在重重疊疊的陰影之中!……

門,‘吱扭’一聲兒打開了!一個小女孩的腦袋探了出來,她警惕的向四周瞄了幾眼兒,直到確定沒有人。細碎的腳步聲兒,拌着海浪兒的低吟聲悄悄地響起。甲板縫隙間的青苔十分溼滑,在黑夜中慢慢地濃郁着!她,貓着腰躡手躡腳,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晚風幽幽拂起雲般的輕霧,小女孩兒一頭如瀑的黑髮飄蕩在夜半的冷空氣兒中,在夜半成爲最濃的顏色。昏暗的月光灑在她的脖子上,雪白而靜謐……

她貼着走廊的牆角鑽進了廚房!下午打掃這裡的時候,已經摸清楚了淡水和食物的儲存地方。她找到一個大袋子就開始行動了,凡是能吃的東西都往袋子裡面塞,能裝多少就放多少,淡水也裝了滿滿兩大壺。還不知道要在海上漂流多久才能看到陸地。晚餐時愉快的交談,應該讓那個狡猾的海盜裟欏,對她放鬆了警惕吧?……

即使要獨自面臨自己一個人海上漂流的危險,她也要逃離他!據說明天就要到他們海盜的什麼老窩‘骷髏島’了,這個島的名字好恐怖,想必島上到處都是死人的骨頭吧?她纔不要去那個小島,若是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她逃跑的機會更加的渺茫。今夜,勢在必行……

一切都進行的異常順利!伊依按照事先設想好的計劃,一步一步的操作着,她謹慎地如同一隻警惕的小狐狸,在茂密的森林裡保護自己。她不斷地觀察着周圍的丁點兒變化。海盜們兒在自己的船上應該很放鬆吧?他們睡得太沉了,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孩子的行動……

伊依揹着一大袋食物向後船走摸索而去!她將自己置身於走廊的陰影之中,一點兒一點兒挪動着腳步,距離成功越來越近了,她的心在黑夜中‘砰砰……’直跳,是激動還是害怕?……

今夜很奇怪,安靜的如履平地!一個巡邏的海盜都沒有遇到呀!伊依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周圍靜得可以聽到風的輕拂,大海的波浪也非常的平緩!伊依豎起了耳朵,她的眸子在黑夜中閃着光亮兒……

後船同樣是寂靜一片兒?有那麼一瞬間兒,伊依不禁有些懷疑什麼?這海盜船兒的管理爲何如此鬆懈,就連一個夜間巡邏的人都沒有,比蛇哥的貨船還容易走動呢?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就消失了,因爲她看到了救生小船了……

一條、兩條、三條、四條……八條兒小船並排放着……

伊依,按奈住幸福的感覺,踮起腳尖兒奔向了小船……

快要接近救生小船的時候,伊依猛然間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不由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上一次在蛇哥的貨船上,她接近小船的時候,突然爬出了那麼多條噁心的蛇兒,這一次不會又爬出什麼怪物來吧?誰知道海盜們兒喜歡養什麼東西呢?

伊依謹慎地多了個心眼兒,她圍着幾條兒小船轉悠了兩圈,裡裡外外認真地檢查,船艙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呀!這就是幾條兒最最‘正常’的救生小船了,伊依的心逐漸地放寬了……

真是巧,一條兒小船就放在起落架的旁邊,省得她挑選了!她先將裝滿食物和淡水的大袋子放入船艙裡,再將起落架的繩子拴在小船邊緣的鉤子上面,然後啓動了按鈕……

黑夜中,那條兒小船無聲無息地吊下去了,伊依差點兒歡呼跳躍起來!這也太容易了,幸好她以前喜歡到碼頭上去玩,常常看到船員叔叔們操縱放落救生小船,若是不懂這些的孩子,一定會傻眼的。伊依翻越過大船的護欄,靈巧的落在了小船裡面……

小船載着伊依,緩緩地脫離了海盜船兒,一點兒一點兒向海面上降落。伊依的心,按奈不住的激動幾分,就要逃跑成功了!她不由擡頭,看着那離她越來越遠的大船護欄……

黑夜中海盜船的影子,如同一隻醜陋的怪物,正疲憊而愚蠢的酣睡着呢!再見了…哦,不對,是永別了…你們這些可惡又兇殘的傢伙們兒,我們永遠都不會見面了,你們去下地獄吧!……

兩分鐘後,小船兒終於平緩地降落在海面上,伊依急忙解開了起落架上的繩子,救生小船輕輕地漂浮在黑幽幽的大海上,隨着波浪兒上上下下地起伏着!耶!……伊依在心裡慶幸地歡呼了一聲。聰明又大膽的她,有一條兒屬於自己的小船了。這艘船兒雖然很小,看起來卻很結實,絕對有能力將她載向自由的彼岸……

伊依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她並不敢放鬆,彎腰撿起了船艙裡的漿,大力地滑動起來,必須快點兒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劃得越遠越好!現在不過是半夜兩點鐘,等到明天天亮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劃離很遠了……

海風,助長了小船的划動!夜霧,掩蓋了小船的影子……

伊依小朋友拼命地划動着,小船在她的控制下,迅速地脫離了海盜船!她一邊兒划槳,一邊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特意在被子裡塞了個大枕頭。明天早上,當海裟欏那個大混蛋掀開了被子,一定會氣歪了嘴巴。她幻想一下就覺得好開心啊……

划着、划着……興奮中的伊依,感覺自己的腳下有點兒涼颼颼的?她藉着昏暗的月光向下看去……

心,差點兒從胸口裡跳出來……

這小船兒什麼時候進水了?只見,黑幽幽的海水在小船的底部漫延着、晃盪着,已經淹沒了她的腳踝兒!啊……伊依急忙丟下了船槳,彎腰去尋找小船的漏洞。慌亂之中,她看到了一個小船的底部有一個水洞,正‘咕咕……咕咕……’向外冒水呢……

哎呀,我的媽呀!這條兒小船怎麼是漏的?……

海浪兒依然輕輕地搖曳着,風兒依然寂寞地吹拂着……

伊依仿若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心涼了半截、腦子一片兒空白。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這是怎麼回事?是怎麼回事呀?她急忙用手捂住那個小水洞兒,海水仍然源源不斷的從手指縫中鑽了出來。照這個樣子下去,用不了十分鐘小船兒就要沉入幽深的海底了……

她慌亂的如同一隻被困的‘小老鼠’,在小船裡到處竄着,踩得水花兒‘彭彭……’直響。她想要找個什麼東西把水洞兒堵塞起來,只有那個裝食物的大袋了!伊依將大袋子堵在水洞上,暗暗地乞求道……不要再進水了、不要再進水了……

可是,她又發現一個更加悲慘的事實,小船尾部的地方也出現了一個水洞兒,‘咕嚕、咕嚕、咕嚕……’開始冒水了,更多的海水涌入了船艙。她的膝蓋已經泡在水裡了。伊依的雙腿都驚嚇得抖動起來了,她堵着這邊堵不了那一邊兒。大袋子裡的食物都漂浮起來了,在伊依的腳下隨波逐流……

伊依仰頭悲傷地看着黑色的天空,欲哭無淚的感覺……

‘啪……’的一聲響兒!原本,漆黑一片兒的海盜船猛然亮起了幾盞大白燈,統統對準了伊依無情地直射而來……

雪白的燈光渲染了附近的海面如同白晝一般兒,照在伊依的臉上,刺得她的眼睛睜也睜不開,她不由用手背遮擋着眼睛。在手指間的縫隙中,隱隱約約看到……

高高的海盜船欄杆處,並排走過來一羣兒面目猙獰、醜陋不堪的海盜們兒,紛紛用手指着伊依的狼狽,笑得前仰後翻,‘哈哈、哈哈、哈哈……’放肆而粗魯的笑聲,迴盪在空悠悠的海面上。譏諷的笑聲夾雜着無情的話語……

“爺兒他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呀!就知道這丫頭兒沒安什麼好心……”

“小丫頭片子兒,還想在爺爺們兒的眼皮子底下逃跑,這是癡心妄想呀!……”

“怎麼樣?被海水泡着的滋味不錯吧,你們看看她的表情,好像一隻‘呆頭鵝’呀!……”

“傻不傻呀?就偷那條兒被鑿了洞的小船……”

此時,伊依的神情真得很難看!她的臉一陣兒青、一陣兒白,她咬着自己的嘴脣,要哭又忍着不哭的模樣。進了水的小船,在汪洋大海中搖盪的厲害,她的身體亦是冰冰涼的……

衆海盜們兒讓出一個位置,裟欏爺陰沉着臉走了過來。大家立即收聲……

他站在高高的闌珊處,輕蔑地俯視着她,雙眼兒陰冷暗潛着怒意!……

他,忽而半勾起的脣兒似笑非笑,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眸邪妄冷煞,讓她覺得陰森森的……

知道自己被作弄後的伊依,反而冷靜下來!她擡頭狠狠地直視着他,憤怒於他的戲弄,反正都被逮住了,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小船兒,愈加急劇的晃盪着!海水,已經漫延到了她的腰間。夜間的海水比不得白天,不淹死也會凍死的!那冰冷刺骨的滋味,凍得她骨頭也是痛的……

她半個身子泡在水裡咬牙堅持着,無畏的目光也不躲閃他!……

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沉入漆黑的大海了,也是不能開口求他的……

隔着濃濃的夜霧,她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惱怒,怎麼也不能低頭的!海水,逐漸漫上了她的胸口,腳下搖晃的厲害,呼吸間兒都是冷意兒颼颼。嗷嗷叫的風劈頭蓋臉的襲來,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現在這樣的情形更好,不必對他僞裝什麼、不必對他討好什麼,就肆無忌憚地展開自己的心情。壓抑久了,才知道自己有多恨他們……

海盜船上寂靜一片兒,海盜們兒不敢揣摩爺兒心意,相互交換着眼神兒!救呢?還是不救?……

蛟龍海盜兒看看裟欏爺兒的臉色,高聲兒叫喊着:“伊依丫頭,趕緊向爺兒認個錯,我這就把你給撈上來……”

裟欏爺兒高傲的臉上,刀子一樣的眸子看穿了她的心,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伊依輕蔑地冷哼一聲兒,側頭不願再看他一眼兒!我死我的去,與你無關。黑暗中,一滴兒清淚兒緩緩溢出了她的眼眶……只是,再也見不到媽媽了、見不到伊雪妹妹了,更見不到陶然了……

還有那個不見不散的‘死約會’……

黑漆漆的海水,蔓延到了她的脖子上。她側着臉、咬着脣,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沉在水中的兩個拳頭,握成了緊緊的一團兒。漫天散碎飛落的浪花兒,擊打在她的臉上,細細碎碎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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