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天已經有些涼了。
海葵披着黑斗篷,一言不發的跟着鶯兒,心中十分忐忑。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事不成,便成仁。
院落裡經常有巡邏的府兵,鶯兒帶着海葵小心的躲避。在一處假山後邊,鶯兒對海葵說道:“阿姐在此處,我去去便來。”鶯兒卻是去尋找守門人,那個她朋友的相好。
不一會鶯兒帶着一個精壯的大漢走來。
那漢子悄聲說道:“貴人,一切安排妥當。你只管往前走,後面的事我處理。”
海葵取下手上的鐲子,說道:“我剛入府不久,無以爲報。這個鐲子就給你吧,也好做你們的定情信物。”那漢子點頭,收下禮物。倘若推辭,也無法讓海葵放心。
果然前方在無阻礙,鶯兒輕車熟路的帶着海葵走進鏡千重。
主室的燈已滅,海葵大感失望。這千之戒果然不肯管此事。海葵心中不甘,想去敲門,卻又怕太唐突。愣愣的站在門外。鶯兒也嘆了一口氣。世事多變,又豈是人能左右的。
海葵低聲道:“我們走,鶯兒。此間主人並不喜歡我等。”
這時從黑暗中竄出一個人影,把海葵與鶯兒嚇了一跳。
“且慢,我家公子有請。”說話這人正是阿大。
原來千之戒爲了不被別人發現,用棉被捂住了門窗。這樣即使屋內燈火通明,屋外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海葵巡視一週,又是讚歎又是奚落的說道:“使者果然是好手段。就是不知使者練就這一身陰險狡詐的本領的。”
千之戒明知海葵是奚落自己,卻面不改色,搖了搖摺扇說道:“哪裡哪裡,出門在外多個心眼罷了。我們也不必閒聊,以免夜長夢多。直接切入正題吧。不知姑娘究竟是何意?”
“好,使者也是個爽快人。大約幾個月前,我曾去東城北固樓去找我那吃酒的老爹。因緣際會,恰逢蕭敬生與何敬亭起了衝突。二人對我皆有意。當時我膽怯,未曾做出決定。但是誰成想,何敬亭!這個王八蛋!”
提及何敬亭,海葵忍不住爆了粗口,惡狠狠的罵道:“這個殺千刀的王八蛋,爲了得到我竟然直接派人要把我帶走。我爹不允,他手下的人居然把我爹殺了,順帶還有我們漁村1200口人命!我發誓要報仇。”
“何敬亭把我軟禁在他的太子府,閒來無事便會來捉弄我,蹂躪我,我身上到處都是被他打過的傷痕,皮鞭,棍子,燭淚,他簡直不是人,惡魔!”
“我不甘忍受欺辱。如果不是大仇未報,我早就自刎了。”
說完海葵靜靜的注視千之戒,“使者的到來是我的機會。沒曾想何敬亭居然安排你住在太子府,簡直是老天有眼啊。於是我想請使者幫助我!”
千之戒沉吟道:“誠如你所言。但是孤證不立。據我所知,何敬亭在甲丙乙向來口碑很好,大家交口稱讚,皇帝信任有加。怎麼可能是你口中所說之人?”
“而且,我覺得爲了你得罪一國太子,實屬不明智。”
“哼,明不明智你一個小小的使臣知道什麼!如果你不作爲,日後被蕭敬生得知,你怎麼辦!我不想讓你君臣二人因我產生分歧。你只需上報即可,我不信蕭敬生也對我置之不理。”
“切,大言不慚。”千之戒鄙夷道。
“你乃是甲乙丙的人,這一點希望你清楚。從古至今,尚且沒有甲乙丙與甲丙乙通婚的例子。我們三個人過來乃是用了秘法,時間只有月餘,倘若這段時間內回不去便會七竅流血,死於非命。通婚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更何況你如今已嫁爲人婦,結過婚的女人,政治上如同豬狗,我不相信殿下爲了能捨棄祖宗基業!”
“實話告訴你,我來的時候皇帝陛下已經宣佈了殿下的婚事,乃是當朝宰相的千金小姐鄭瑤瑤。不知你覺得自己能比得上鄭瑤瑤嗎?”
海葵聽聞千之戒的話,先是愣住而後開懷大笑。
千之戒眉頭緊皺,寒聲道:“你笑什麼,我說的話有這麼好笑嗎?”
海葵興奮的說道:“我笑你不會扯謊!當朝皇帝與宰相聯姻,莫不是宰相的權力已經到了無法制衡的地步?”
千之戒冷冷的盯着海葵,眼神中充滿了殺機,此等密事,外人如何得知。樑歡感到不對,寒光一閃,寶劍已經露出了刃。
“使者不必驚慌。這只是我的猜測。我敢保證你出帝京的時候蕭敬生還在跟陛下抗爭吧。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爲蕭敬生的心在我這裡。”
現在主動權已經掌握在海葵的手裡了。
海葵不鹹不淡的說道:“現在我們可以拋開成見,好好談談了吧。”千之戒沒有選擇,日後甲乙丙都是殿下的。自己雖有幾分才學深得殿下賞識,但是畢竟比不上皇親,地位不穩固。而且千之戒也覺得跟宰相聯姻不是什麼好的策略,鄭瑤瑤也不是易與之輩。倘若把海葵給帶回去,婚姻的加持之下,千家一定會更上一層樓的。
想到這裡,千之戒恭恭敬敬的給海葵行了個見面禮,左手手指與右手手指緊貼,大拇指立起。雙腿合攏,上身微微彎曲。“在下甲乙丙千之戒,見過海葵姑娘。在下已經領教姑娘的實力,十分佩服。”
海葵也慌忙起身,還禮。
“事情難辦啊。我甲乙丙在甲丙乙的實力有限,根本不足以完成此次營救。弄不好我們幾人也要搭上。”
“無妨,來之前我已經想好。何敬亭既然想找蕭敬生的麻煩,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兩國皇帝會晤,這麼大的事情何敬亭肯定是要出面的。使者只需告訴他,到時候蕭敬生也會出席。這樣以何敬亭的心胸肯定也會把我帶上的。東城魚龍混雜,各方皆有顧忌出手的話最爲便利。”
千之戒反覆思考,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豎起大拇指,敬佩的說道:“姑娘大才,我不及也。”“千公子說笑了,我一婦道人家,怎麼比得上公子。我能否脫離苦海,就全靠公子成全了。”
海葵繼而說道:“先前公子說道,用了秘法才能到這邊,這是爲何?”
“哦,這個呀。姑娘有所不知,甲乙丙與甲丙乙因爲荊棘帶的問題隔絕天通,兩界互不來往,除了物品之外,一切生靈不可踏出異界,否則登時斃命。我們也是耗費了大量代價才得以到這邊來的。”
海葵眉頭緊皺,疑惑道:“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這跟我爹告訴我的不一樣啊。”
“嗯?你爹?你爹說什麼。”
“我爹說,許久之前,甲乙丙跟甲丙乙本是一個國家。因爲出現變故蕭何大帝才自降爵位,把國家一分爲二,內陸核心區域分給大兒子,外圍分給小兒子。最後演化爲兩個國家。”
“嗯,所言不虛。這乃是密事,得知也不算什麼。”
“但是就‘變故’的描述,這點很不一樣。我爹說是因爲異族入侵,而現在的說法是天神降劫。而且據我爹所說,兩界互通根本不需要什麼秘法,直接去就好了。根本沒有問題。”
海葵沉吟片刻,“嗯……按你所說,不用秘法不出月餘就會橫死。我覺得你們是不是因爲做密法被下毒了!”
阿大再也沉靜不下來了,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公子咱們不聽她胡言亂語。”
海葵道:“是不是胡言亂語今後就見分曉。解救我之後我就進入甲乙丙,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對千之戒的衝擊也很大,畢竟從古至今人們都不敢隨意的去往甲丙乙,都說是天神降劫。海葵爹居然說是異族入侵……這。
相反樑歡並未覺得異常,劍在人在,又有何懼?
以往清晰的世界逐漸遮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千之戒隱隱約約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又想起做密法的時候喝的酒,胃中漸漸翻江倒海,頭暈目眩,終於剋制不住的嘔吐出來。難道那酒裡真的有毒。想到這裡千之戒再也不想在太子府多逗留一刻了。下定決心早早的處理完回到甲乙丙,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願意身中奪命劇毒啊。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性命攸關的事,哪怕是一絲可能也要杜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