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穿過玻璃窗,把客廳照的透亮,舊沙發的扶手上滿是碎碎的線頭。齊宇躺在柔軟的靠背上,望向天花板。文件報紙灑落了一地,齊宇懶得收拾,任由它們去吧。隔壁那間小屋裡,盛妍捲縮在牀上,瘦小的身材讓人看着憐惜。要不是對面牆上的時鐘,還在嘀嘀嗒嗒的響個不停,時間就如同靜止了一般。
窗外耀眼的光芒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紅彤彤的顏色鋪滿大地,閒散的老人們在庭院裡下棋聊天,一條黃色的金毛犬趴在石階上無精打采。齊宇注意到盛妍從牀上坐了起來,即使在昏暗不見光的房間裡,她的影子也越發模糊不清。
“你好些了嗎?”
“嗯。不累了。剛剛做了個夢。”
“夢?”
“夢到有人過來找我,要帶我離開這裡。”
“這……”齊宇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該走了”盛妍仰起頭,帶着些許的不捨。
“也許只是個夢而已。你想多了”
“不用安慰我”盛妍微笑的轉過頭看着齊宇
“其實我能接受,反而像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呢,人總是要有個歸宿,也許我會見到外婆和爸媽呢”
“嗯,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晨曦河還去嗎?”
“想去的,麻煩你了。”
“不要這樣講,能幫到你我才心安。”
汽車停在了雜草叢生的路邊,不遠處的晨曦河靜靜的躺在那裡。天色暗下來,河邊的野蘆葦被風吹的搖搖擺擺。月光透過窗溫柔的照進車裡,那個白淨瘦弱的姑娘盛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到了”
“嗯,我看到了”
“爲什麼一定要來晨曦河?這不是你出事的地方嗎?”
“我不記得了,我能想到的只有小時候和外婆在這裡摘野草。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好想念外婆啊,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我見到她會不會像原來一樣給我糖果吃呢”
“你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啊”
“像孩子不好嗎?真實不做作。”
“好是好,可是人總是要長大,不能一直活在童話裡,要面對真實的世界,逐漸自我成長啊。”
“嗯,你說的對,不過對我來說有點兒晚了,我們下車去河邊走走吧”
“好”
齊宇關好車門,穿過雜草,走向平靜的晨曦河。
皎潔的月光鋪灑在溫柔的河面上,映出一抹抹白色的柔光。微風盪漾着粼粼河水,好似會讓人忘記不安和憂愁。
“其實這裡是個讓人放鬆的好地方,就是人煙稀少。是不是太晚的緣故”齊宇找了個大塊的石頭坐下來,望着眼前的晨曦河。他拿出手機準備看看時間,無奈卻沒電關機了。
“嗯,這裡的風景在城裡是看不到的,我外婆的老房子就在附近”盛妍擡起左手向後方指了指。
“所以小時候我經常來。那時候這邊的河水淺,沒有做什麼開發,附近的鄰居們吃過晚飯就會來河邊走走。”
“那還真不錯”
“嗯,孩子們也會在這裡捉魚呢。”
“這裡還有魚呢?你也捉過嗎?”齊宇轉身微笑的看着盛妍。
“多着呢,當然捉過,就是捉不到”盛妍雙手拄着鬆軟的泥土地,仰頭看着天空。
“哈哈,能想象的出來”
“你在笑我?”盛妍佯裝生氣的樣子“不過還真有一次差點就抓到很多魚呢。”
“怎麼說?”
“那天也是跟外婆來採草,我在附近捉魚,弄了半天一條也沒捉到,外婆叫我回家了。可是就在要離開的時候,我看到一大羣小魚有了過來,我當時真高興啊,你不知道,那羣魚有多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玻璃瓶準備去撈,心想保守估計也會撈上來幾十條吧,當時激動的心情,現在還能感受到。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玻璃瓶碰到河水裡的石頭破掉了,結果還是一條都沒抓到。當時我可真傷心啊”
“哈哈,你看看,還是沒抓到嘛。”
“這件小事我一直記得呢,後來我常常想,也許那羣魚就不是該被我抓到吧”
“嗯,你說的對,人有的時候還真是這樣,是自己的遲早會歸自己,不是自己的絞盡腦汁也沒有用,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有時候我也會想蕭可也許就是那條魚,註定他不屬於我”
“寧蕭可?那不一樣,他是個沒有責任的人。”
“我認識的蕭可是是個積極進取,努力生活的人。”
“你被感情衝昏了頭腦,前幾天的事情忘了?”齊宇轉過頭提高了聲音。
“我感覺蕭可一定是有原因的,另外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齊宇低下頭髮出一聲嘆息,不在說話。是啊,現在爭論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在生命面前,任何事情都會變得暗淡無光。帶着美好回憶離開,也許纔是最正確的,就算是謊言,欺騙,這個時候都是善意的。
“嗯,希望你能永遠幸福,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姑娘,都會爲別人考慮。”齊宇微笑的看着這個白淨瘦弱盛妍。
“我哪有那麼好啊,只是覺得站在其他人的角度看問題,就會發現世界上的事情,也沒什麼對錯之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無可奈何,就感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的幫助,也謝謝你能陪我來這裡”
“其實我也沒幫什麼,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你沒見到你想見的人,也沒能對他們說出你想說的話,我很遺憾”齊宇擡頭望着繁星點點的天空。
“這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有些事情也許真的是命中註定,強求不來”
“這個世界上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願望?”盛妍頓了頓。
“希望大家能夠順順利利吧!我的好朋友薇薇更加自信,和快樂;希望蕭可事業上更上一層樓;希望王叔叔順利度過難關;也希望沈叔叔破案更多,成爲更出色的大英雄。”
“你的願望還真多啊”
“還沒說完呢。”
“還有?”
“嗯,希望你儘快走出失去女兒的悲傷,希望嬌嬌在天堂快樂”
齊宇眼睛溼潤了,她看着眼前這個善良的姑娘,竟不知道如何應答。
“要是有有來世,你會不會再來見見我。”
“嗯,一定會,你是我最特別的朋友。”盛妍望着眼前的晨曦河漏出淺淺的微笑。
遙遠的東方,繁星漸沒,幾道耀眼的陽光撲向大地,圓圓的太陽,從地平線上跳動的升起!齊宇坐直了身,揉揉眼睛,望着遠方耀眼的光。晨曦河邊的野蘆葦,被風吹的輕輕擺動,像是在告訴人們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河面上幾隻野鴨早早的就在覓食。
齊宇轉過頭,看着空空如野,雜草叢生的河岸,心中有些失落。他知道,盛妍走了,和上回一樣消失不見,不同的是,她不會回來,因爲她去了天堂,到了那個沒有傷害,謊言和背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