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俠山莊設在武林各地的分堂才取消,各門派都正摩拳擦掌的想要揚名立萬。此時卻突然傳來消息,北海派一夜之間慘遭滅門,而且北海附近九島等綠林幫派也相繼投靠了魔宮。
這些涉事人物雖然也算不上多了不起,可這件事對江湖卻是一個警示。魔宮已經開始向中原武林入侵,抗敵或者自保都已經到了不能再猶豫的時候了!
可當武林各派紛紛涌上義俠山莊,迎接他們的雪天寶卻聲稱半琴並不在山莊之中。
武當掌門清音心裡頗爲急躁問:“雪二爺!北海派一夕被滅,九島、百洞等綠林幫會相繼投靠魔宮,中原武林即將大禍臨頭。此時此刻,半琴公子爲何卻突然離去?義俠山莊將衆多武林同道置於何地?”
聽了這話,雪天寶一時心裡也不禁又氣又悲,但他生性不喜和人爭執,加上對眼前這些人頗爲輕蔑,倒是感到無話可說!
旁邊雪露心知父親脾氣,當即拱手道:“清音道長!家父代掌義俠山莊,只能主持一家事務,至於武林自從本門各分堂取消之後,任何事各派理當自行處理。而義俠山莊現在最多隻能回到武林一脈的立場,並不能獨自擔負所有的問題了!至於說到半琴師叔,家父與他也只是平輩論交,如何能隨意掌控他行動呢?”
清音被駁得一時無言以對,雖敢心中不快,但也無法發作!
其旁少林有法方丈輕輕搖頭道:“雪小姐言之有理,但當此武林興衰存亡之際,義俠山莊既然還自認屬武林一脈,又豈能不顧道義、獨善己身?而半琴公子畢竟也是雪盟主親傳弟子,義俠山莊中人,自然也不可以隨便推卸責任吧?”
“大師言重了!首先,我並不知道半琴師叔何去何從,更加不覺得他真對武林有何責任。其次,義俠山莊一向是因家祖身爲武林盟主而領袖江湖。但自從各分堂取消之後,家祖又在病中,本門已經無責擔待全武林興亡的重責大任!所以如果是武林大義公道,義俠山莊倒還可以與各位共同參詳。但超出了我一家一門之事,我等也實在無力承擔了!”
楊琛說的話讓衆人無不驚奇悔恨!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明白,半琴取消義俠山莊各分堂就是爲了抽身事外,好全力保衛義俠山莊。而各派掌門只覺得既然雪溪生死難料,義俠山莊裡也的確沒人有資格繼續領袖武林。此時取消了頭上的監視,本門自行其是豈非方便了很多!
反正日後有半琴去爲中原武林抵抗魔宮,自己又何必還要看雪溪那些草包後人的臉色?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義俠山莊分堂是取消了,雪溪那些草包後人反而光明正大的獨善其身,而半琴更是從一開始就不會受任何脅迫去爲別人承擔責任。現在所有事居然都真的要由自己去承擔,這的確是各門派掌門之前不曾料到的!
好一會兒,雪天寶暗想事情不該做絕,但也不能讓這些人繼續拿義俠山莊當槍使!
“各位掌門,魔宮虞方勝野心勃勃,侵犯我中原武林之心亦非一日。在下覺得,當務之急並非追究此事究竟該屬何人責仁,因爲身在江湖,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也沒有誰理所當然要爲別人去犧牲!至於半琴師弟,他爲人一向超然物外,平素最不喜歡世俗煩擾。義俠山莊雖算他師門,但即便家父也不曾對他束縛言行。因此在下以爲大家不如先回去好好準備,以防魔宮突然偷襲!”
各派掌門來此的目的無非是爲了繼續找義俠山莊當擋箭牌,可此時必然要失望而歸,那繼續磨下去也是無濟於事了!
回到後院,半琴正在和賢貞下棋。見兩人的旗子幾乎已經擺滿了棋盤,可雙方都尚未提起一子。
雪天寶博學多知,縱觀全局雙方布子嚴密,環環相扣,生死劫雖然很多,但無論哪一點稍微變化,都勢必牽連極廣,難以防備對方的後招。
半晌,賢貞手拈一子已經思索了很久,可終究還是找不到合適落子的地方。看向對面半琴,賢貞咬了咬牙當即落子提起了一片空白。
而半琴見了微微一笑,當即落子提空另一片。就這樣,兩人很快的你來我往,不久前還黑白交錯的棋盤上已經出現了不少空白。可賢貞剩下的範圍都已七零八落,不成陣勢。
“哎!到底還是你棋高一着,我輸了……”
半琴淡然一笑:“佈局最重要的在於可以準確把握全局,看清對手虛實,隨時指揮攻守。但你過分執着於眼前見到的,忘了你能看出的東西對手或許也可以看出來。”
“可我終究沒看出你這引蛇出洞一招,虞方勝大概也沒看出來。”
“他倒也未必是沒看出來,只是他並不如自己想象中可以完全掌握局面。”
“但如果任由各門派各自爲政,也遲早會被各個擊破?”
“聯營七百里對他是顯示勝利姿態,對我卻是破綻百出……”
幾人聽得面面相覷,雪天寶皺眉問:“師弟!你把各門派全當成引魔宮上鉤的魚餌了?”
看了他一眼,半琴輕笑反問:“不可以嗎……?而且,我自己何嘗不也是餌?”
這話說的一點沒錯,失去了核心的武林各派成了一盤散沙,但連義俠山莊在內都已經成了虞方勝眼中的獨立個體!只不過半琴的話未免是在嘲諷別人,因爲即便同等處境,虞方勝也不可能隨便向他動手,倒黴的當然就是別人!
經過那麼長時間,雪溪雖尚未恢復,但已經有了些許只覺,還能睜開雙眼,只是還難開口出音。
晚上,半琴一步邁進院口,見洛思茹正獨自坐在矮凳上扇火煎藥。
那瘦弱,憔悴的樣子,又一次刺痛了半琴的心!
洛思茹並沒擡頭去看已經知道了是誰的來人,但現在彼此相對卻也只能是加重痛楚而已!
“雪老前輩剛剛睡着,你還是別打擾他了!”
半琴輕輕點頭,心裡覺得想說點什麼,其實根本是有說不盡的話,但卻始終開不了口。
好一會兒,半琴剛要轉身離開,楊琛和雪露正好迎面進來。看到面前的景象,二人對視一眼,雪露當即走過去拉起洛思茹:“思茹,你一定很累了,看你眼裡都有血絲了!我來替你煎藥,你出去散散步,放鬆一下……。半琴師叔,你就順便陪思茹去走走吧……!”
見她向自己使眼色,楊琛也連忙點頭附和:“對!對!我聽說今晚山下城裡有廟會,半琴你也辛苦那麼久了。去放鬆一下嘛!”
兩人豈會不明白他們的一番好心?而且對自己又何嘗不是夢寐以求的機會?可現在相處真的能讓彼此快樂一點嗎?只不過,誰都不會去可以擴大這種尷尬罷了!
並肩走出了義俠山莊,直到城裡這段路兩人都沒說出什麼心裡話。身處的環境雖然熱鬧了,可也並沒能稍稍減輕兩人心裡的壓抑,反而更讓人心煩意亂了!
偏僻處遙望自己剛剛逃出的絢麗繁華,比身處期間往往更多了一份愜意!但這情形卻又凸顯除了一份柔情和秘意,在彼此心頭縈繞不去。
所謂“物極必反!”
白日水波盪漾雖可見五光十色,斑斕絢麗。但過分耀目的感受,卻反而會抵消眼前景緻本身的美妙!相反,夜間看上去幽暗的水面,只泛動着輕微的潾光,卻更加令人陶醉,使人難以剋制心裡壓抑久了的感受!
“如果我可以活下去,你……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嗎……?”
話一出口,半琴心裡感到了極大的懊惱!假如世上一切都有重量,最重、最讓人無法承擔的,想必就是“承諾”!
看到他臉上的懊惱,這一刻洛思茹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無論這個承諾是否真的可以兌現,面前這個男人起碼是終於敢承認自己了,那自己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什麼……”
沒等半琴回過神,洛思茹的目的只是不會讓他爲自己增加更多的負擔:“我沒聽清你說什麼,不過你現在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考慮。如果有什麼希望,我覺得至少該把眼前的難過度過……”
深深看着她,這一刻,半琴多想把這個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緊緊摟緊懷裡!爲了她,即使做出承諾又何妨?
可是,他最終還是沒動,因爲他不能讓自己軟弱。所有人都可以軟弱,但自己不行,不單單是因爲自己身上擔負了太多人,更因爲自己終究還有一個必須爲之不惜付出所有的理由!
爲什麼非要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實非對錯有什麼要緊?會去評價這些的人,從來不具備控制權。而控制一切的人,只在乎成王敗寇而已!
虞方勝終於準備開始侵入中原武林,但西域多個城邦卻突然遭到波斯軍隊的襲擊。他立刻就明白了,半琴想要反客爲主,讓自己腹背受敵!
可虞方勝一點都不擔心,因爲他自認可以掌握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自己是主宰一切唯一的領袖!但半琴,他只不過是那些被他庇護的窩囊廢眼中的擋箭牌。他只是被犧牲的祭禮,卻不會有人真的願意爲他去犧牲!所以就算他能佈置再精妙的陷阱,也不會有人願意去爲他做餌!
只是,虞方勝覺得自己此生恐怕勢必要落下一個巨大的遺憾!那就是半琴並沒能看清現實,不能和自己共同創造美好的未來!
相比弟子和兒子,他實在優秀得太多了。如果自己可以有這樣一個傳人,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必定可以更加完美!只可惜!自己的成功終究只能成就虞方勝一個人,連自己也無法確定未來會在傳人手中變成什麼樣子!而如此一來,其實最終的結果還是自己輸了,因爲半琴早就把一切說的清清楚楚!
自從回來,兒子虞城終日沉湎享樂,權欲,從無一天勤奮上進。而弟子虞漠寒雖然表面上沒透露什麼,可武功的進步卻一日千里。他當然明白,虞漠寒向來以自己的傳人自居。可兒子的出現,卻突然徹底的毀滅了他的夢想!
先是殷瑤姬,再是虞漠寒,自己精心培養的兩個徒弟,終究沒能真正爲自己建立絲毫功績!那麼,自己也要讓他們起碼體現出一些可以發揮的價值纔算不枉了一番心血!
“漠寒,我神宮初入中原就首戰大捷,以你看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虞漠寒聽了心裡暗暗揣測其心意:“師父!半琴爲人狡猾多詐,並且絕對不能像對付普通一樣設計迷惑!區區一個北海派,必然難以令他自亂陣腳。而他之前取消一向監管武林各派的分堂,除了保存實力之外,就是要引神宮行動,同時利用各門派牽制我們。所以除非可以探查到他的真實目的,神宮目前空不宜再貿然行動!”
虞方勝聽了微笑點頭:“很好!經過這麼久,你如今總算學會了冷靜的看待問題,也不枉爲師對你的一番期望!”
“弟子慚愧!屢次敗於半琴,辜負恩師教養大恩!只盼日後可以誓死相報,助師父完成大業!”
“哎!算了,以前的事也無需再提。畢竟半琴絕非尋常人可比,別說是你,就算爲師豈非也多次吃了他的大虧……?不過如果我們這麼一直沉寂下去,弟子們恐怕鬥志會漸漸消磨,日後再有何行動恐怕也難以順利了!”
虞漠寒心裡念頭飛轉,一時還摸不準他心意,所以終歸覺得還是少說無過的好!
一會兒,如今已經託庇於魔宮的雪天赫在旁緩緩開口:“宮主!在下以爲半琴固然厲害,但中原武林向多狂妄無知之輩,絕難有很多人肯甘心屈於一個毛頭小子之下聽從號令!況且義俠山莊中也不乏利慾薰心之徒,半琴想要令行即止恐怕並不容易!因此就算他真的有何妙計,也未必真能輕易施展。若此時神宮突然行動,未嘗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虞方勝聽了暗暗冷笑,這個數典忘祖的敗類,居然還有臉說義俠山莊盡是利慾薰心之徒?但他說的其實也沒錯,畢竟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其實自己在這冥思苦想,一味的憑空揣測半琴心思,可根本問題是他的心思未必能起多大作用!或許正如雪天赫所說的,半琴就算再厲害,可在中原武林他實際上能幹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