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大軍在虞方勝的親在帶領下,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逼近中原武林腹地!武林各派齊聚精英至義俠山莊,只等與強敵決一死戰那一刻!
而當此大戰前夕,半琴顯得出奇的平靜!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或者說這其實早該到來的一刻,他已經自欺欺人的拖了太久!
現階段,他已就所有能做到的把一切準備妥當!賢貞默默凝視着他,心裡不由滿是苦澀:“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不過半琴,這件事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就結束吧?”
點點頭,半琴看向他,臉上極其凝重:“你要知道,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能真正解決問題!而最後要了結所有的,就是你了!”
賢貞聽得心裡一陣落寞:“其實,我更願意和你去並肩作戰,畢竟這樣的機會恐怕……。哎!好啦,你放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做好你交代的事,哪怕……”
身處義俠山莊中最顯眼,但也絕對不用擔心會隔牆有耳的花園涼亭中,半琴正在靜靜的等待着一個不能真正解決問題,但自己勢必要設法利用他發揮最大價值的人!
“這時候約我來,該不會是想求饒了吧?”
看了看一臉愚蠢得意的懷善,半琴微笑搖頭:“當然不!只是,有些話我想還是有必要說出來。”
“哦?我倒是對向來不可一世的半琴能有什麼臨終遺言很感興趣!”
見他坐到對面,半琴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不是虞漠寒,所以你會在一開始感到威脅的時候就做好所有準備!”
“當然!起碼從一開始,我也沒自負到認爲可以超過你!”
滿意的笑了笑,半琴說:“很好!所以,我也沒打算像對虞漠寒一樣利用你!”
“你總是這麼聰明,所以纔會讓人又愛,又怕!”
淡淡一笑,半琴平靜的看着他:“我想你也應該明白!即便我死了,你也未必能成爲那個主宰一切的人……!”
“我才誇你聰明,你又想犯傻挑撥離間了?”
“不!不!你誤會了,我想說的事,其實你原本並不貪婪,所以那所謂的偉大理想,你也不見得真願意去承擔!可你也應該明白,他們對你,至少絕對不會只是爲了讓你享受而已!那麼,你自己所希望的一切,又真的可以得到嗎?”
微微蹙眉,懷善心裡不禁暗暗嘀咕起來。因爲這些也正是他自己心裡一直最糾結的。
笑了笑,半琴又道:“我知道,其實你和我一樣,心裡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夢想,只是想和自己在乎的人平靜生活下去。可我沒有你幸運,我已經逃不掉了!而你還可以,並且不用擔心我會成爲威脅!”
“你想我幫你保住洛思茹?甚至義俠山莊?”
“和聰明人說話,果然輕鬆得多……”
“但我憑什麼答應你?你能給我什麼?”
“正因爲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你說的話讓我有些費解!”
微微一笑,半琴臉上顯出悲哀神色:“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我相信,我們之間天生的共性會讓你理解!正像你爲了心愛的人情願放棄潑天富貴,我也願意用這條命換取自己所珍惜的人!況且,我也並不認爲你真的願意讓劍心知道一切的真相,對嗎……?”
沉吟良久,懷善悠悠嘆息:“如果沒有那麼多不得已,沒有這一切的紛紛擾擾,我和你,原本應該是手足一般的兄弟!可惜!人定勝天終歸只是幻想,不會成爲現實……!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半琴緩緩點頭:“放心!你一定會親眼看到我死在你面前……!”
如果有人可以控制時間,他應該就能控制這個世界!但事實向我們闡述了一個真理,“人定勝天”終歸只是一個美好,並且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金錢、權勢至少可以買來虛情假意,而且沒人可能阻止可能發生的假戲真做。但沒有什麼可以換取時間,因爲時間是不存在真或假,也是最讓自欺欺人無可奈何的!
走遍整個義俠山莊,半琴突然很想好好看清楚這裡!這個自己在世上唯一可以稱之爲“家”的地方,自己從不想和它同歸於盡,因爲自己願意不惜一切保護這裡,以及這裡的每個人!但究竟能否做到?其實自己也毫無把握!
眼見對面那個唯一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的倩影,半琴靜靜的等待她的到來,盡情享受着恐怕已經所剩不多的溫馨!
“我親手做的荷葉餅,從摘葉片,和麪,烙,都是我自己親手做成的!”
半琴點頭笑笑,輕咬了一口:“很好吃!”
“還不算!我還會做很多好吃的,等以後我會每天給你換着花樣做,一輩子都不會讓你吃膩的……”
感到自己說的話未免太露骨,洛思茹也不禁一陣在心上人面前不自覺會感到的嬌羞!
笑了笑,半琴心裡的苦楚由於這溫馨的氛圍顯得更加濃烈:“思茹!如果……如果從來沒遇到過我,你應該能生活的很幸福吧?”
不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洛思茹輕輕坐下,點了點頭:“如果沒遇到你,我或許真的會很平靜的生活下去!不過,也許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幸福!”
輕輕伸手摟住靠過來的嬌軀,半琴心裡一陣強烈的感傷!
似乎感到了什麼,洛思茹看向他幽幽嘆氣:“你答應過我,會和我一起面對未來的生活!但我知道,你要面對的艱難不是別人可以體會得,所以我不會強迫你一定要遵守諾言!但我要你記得,無論未來如何,我一定會永遠陪着你身邊。天涯海角,不離不棄!”
點點頭,半琴緊了緊手臂!“如果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這是他心裡此刻唯一的念想了!
雪天寶當上了義俠山莊的莊主,楊琛和雪露也變得越來越忙碌!雖然同住不遠,但卻好多天都沒能見到半琴。此刻見到兩人相依相偎的甜蜜,相視一笑,自己心裡也涌起了一股幸福之感!
“喲!我當是誰呢?這大白天的就明目張膽的卿卿我我,原來是我們最最與衆不同的半琴小師叔,難怪嘍……!”
見了兩人,洛思茹滿臉通紅的站起來輕嗔:“露露姐,你嘴巴這麼壞,連我也戲弄!等你和楊大哥成親的時候,看我怎麼整治你!”
“哎喲喲!嚇死我了,都怪我這嘴不好,小嬸嬸可千萬別記恨我啊……”
洛思茹聽了這稱呼臉上更紅了,偷眼看半琴只是隨意一笑:“你們兩個偷懶跑出來,把所有事都推給二師兄自己做,是不是太不孝順了?”
“唷!小師叔可別冤枉人!這幾天可是真把我和二師哥給忙壞的不分東南西北了!還是小師叔好,一推了事,自己躲起來溫存幸福呢!”
“哎!你這張嘴往後楊琛是少不了苦頭了!”
四人正說笑着,遠處雪天齊快步跑來。
“師弟,天心教傳回消息,二哥說請你去一趟!”
“看來不是好消息?”
“這……你還是自己去一下吧!”
來到前廳,裡面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而地面一排擺開十具屍體。除了同樣已經死去外,唯一的共同點是所有屍體都已經面目全非!
很顯然,屍體是在活着的時候被蹂躪致死,而那野獸般的殘酷表徵,也說明了所有人不願意發生的事發生了!但只有半琴明白,他們都想錯了!
原來幾天前一早,在毫無朕兆的情況下,天心教的人發現了十位堂主的屍體都死在自己房間中,而在此前根本全沒人感到絲毫不同尋常!連盤踞在正面多時的魔宮,也看不出絲毫異狀。
天心教的人自然知道妖人的可怕,也想當然的認爲是魔宮放棄了正面對決,而選擇用妖人暗中瓦解天心教。
在人們憤怒的情緒中,只有半琴還冷靜的明白,這些只不過是那些打算利用虞方勝的人一點小伎倆!
走到霍雲飛面前,半琴緩緩道:“大姐夫!我並不準備向你表示惋惜,因爲今天發生的一切,其實是所有人都該早就能預料到的。話不中聽,但這是事實!”
“小師弟,既然決心和魔宮殊死一戰,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你下令吧,我霍雲飛願意第一個去打頭陣,爲我十位堂主報仇!”
半琴聽了搖搖頭:“不!我確實想請大姐夫親自跑一趟,但卻是要你親自把這些屍體送到虞方勝面前!”
“什麼……”
此時衆人大多被驚訝取代的憤怒!而面對數十雙充滿不解的眼睛,半琴淡淡點頭:“如果要我下令,這就是了!我和虞方勝一戰在所難免,但那是我和他的事。而現在,這就是我想請你做的!”
急忙拉住滿臉悲憤的丈夫,雪天驕不解問:“小師弟!我不懂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天心教有數百年曆史,被人如此肆虐,希望你能理解我們教衆的悲憤!所以……”
不等她說完,半琴淡淡打斷:“大師姐!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但我已經說過的話不想重複,如果你們因此不再信任我,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見楊琛等人追出來,半琴當先開口:“我要說的已經都說完了,不會改變!一切等時機到了,大家自然會明白的……”
人無論做什麼事,最怕的就是一廂情願!因爲一廂情願是最容易導致失敗的因素,沒有之一!
而半琴最終也發現,虞方勝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理智!他並沒因爲明白自己最大的失誤而冷靜下來,反而墮入了更加瘋狂的深淵!
在魔宮的猛烈攻擊下,中原武林節節敗退!手持戰書,半琴除了無奈什麼都已感覺不到!但轉頭想想倒也並不奇怪,從心理層面看,虞方勝和自己一戰已經是他人生最後能做的了。至少殺了自己這個毀了他畢生夢想的人,好歹算是出口惡氣!
而從現實角度看,他也的確是殺了自己纔可能有機會翻身。而已經過去的事,也沒有了追悔的意義!
賢貞離開後,只有雪天寶和楊琛還能和他一起商量些事情。不過到了現在,也只能是全部人都等待他的指示而已!
“師弟!魔宮的人馬上就要兵臨城下了,現在一切都看你的了。各門派也已經準備好,除了決一死戰恐怕沒有其他退路了!”
點點頭,楊琛接口道:“不錯!自古正邪不兩立,現在就是我們保衛正義的時候了!”
淡淡一笑,半琴並不想就正邪的問題和他們去做無謂的爭執!
“我和虞方勝一戰勢在難免,但並沒有必要牽連太多人。我會去和他一決生死,但其他人就……”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滿臉驚恐的雪露衝進門來打斷了。
原來今天一早雪露正準備去找洛思茹吃早飯,可到了她房外敲了半天門都沒有聲音。直到她試探着推門進去,卻駭然發現洛思茹渾身衣着殘破的躺在牀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飛奔到洛思茹房中,半琴顫抖着雙手扶起她,輕輕呼喚着:“思茹……思茹……”
好一會兒,洛思茹緩緩睜開雙眼,臉上顯出了一絲溫柔的微笑:“對不起!沒想到,違揹我們誓言的人,竟……竟然是我……!不過也好,如果一切都已經不能改變,這樣……倒也不錯……”
“思茹……思茹……”
隨着半琴一聲撕心裂肺的絕亡呼喚,義俠山莊上空,蒼天彷彿第一次順遂了他的心境,灑出一片遮天陰霾!
想到洛思茹平日的溫柔、善良,每個人都不禁心頭劇痛!這個時候門外突然跌跌撞撞跑進個人,一臉的悲憤和悽然,竟是劍心!
“是懷善……是懷善害死了思茹!沒想到……半琴對不起!是我引狼入室,我實在沒想到他會這麼陰險無恥,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聽了她的話,有些人感到果然不出所料!至少楊琛和異道等人,回想起當初半琴對待雪城的態度,與近來他對懷善的情況豈非全無二至?
“混蛋!我現在就去宰了那個畜生……”
“站住!”
已經一隻腳跨出門坎的異道,被半琴一聲喝阻!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相信,思茹在天之靈,也一定不會希望我因爲她耽誤大事!”
“可是……”
“好啦!你們都先出去吧,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洛神醫。我……我想和思茹單獨待一會兒……”
不管院中的跺腳憤慨,以及潸然痛泣!房間裡,半琴無法壓抑的抽泣聲久久不絕!
面前發生的事他是寧死也不願見到的,可卻未必不是早就能想到的!但現在,他沒法去怪責任何人,甚至沒辦法把責任全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能怪自己的一廂情願,心慈手軟嗎?可自己卻根本沒法爲她報仇!也許一切本來就該是這樣的,自己從始至終,雲本就沒多少希望可以兌現諾言!
而現在,看着心愛的人離開的痛苦由自己來承受,既然結果已經註定。那愛人起碼可以早一步離去,少一點痛苦。正像她自己說的,或許,這樣確實也還不錯……!
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嗎?不知道,但上天的面貌確實總在變換!或者上天確實更健忘。
義俠山莊裡的人們還並沒能走出傷痛,但上天卻已經重新綻放出了陽光!他想告訴人們什麼呢?一切總會過去,希望還在前方?
但這樣的話,事到如今又還能欺騙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