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眸光淡淡地掃了一眼在場幾人，後對着青衣道：“顧姑娘，你送的這份禮，朕收下了。”
一言出，在場除了青衣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被青衣控制住的蜀王顫悠悠地伸出肥胖的手，指着那尊貴的男子道：“闕……闕皇，你好大的膽子！寡人這蜀國王宮也是任你來去自由的麼？”
男子輕笑，卻並未應答，在對青衣微微頷首後便正大光明地向殿外走去，身後跟着一名暗衛。明月的眸光一路相隨，直到男子的背影消失不見，現在的她還不曾想到日後會有一樁生意要牽扯到這世間最尊貴的四人之一。
男子離去有一會兒後，那蜀王方纔反應過來，怒罵道：“顧煙容，你這是叛國！私通敵國，謀逆挾上，你可知罪？”
青衣像是聽見了有趣之事，盯着遽然變了臉色的君逍仰面笑出，壓抑的笑聲逐漸放開，帶着不可自制的悲哀悽涼，在這空曠的宮殿內迴響。
明月並不明白顧煙容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可瞧君逍的臉色卻已是瞭然。不多時，君逍帶來的那幾名弟子輕聲走進，低聲道：“堂主，外面的禁衛軍都剛纔出去的那人解決了……”
君逍擰眉，蜀王卻已是慘白了面色，此前伸出的手顫顫巍巍，攏進袖中可僅是片刻又拿了出來，頗有幾分手足無措的意味。
君逍看向青衣，走近幾步，溫聲道：“青衣……聽我說，你鬆手我就帶你離開這裡，蜀國和闕國的戰事我們都不要再參與了。我帶你去洛國可好？聽聞洛國的桃花是這世間最美的，我們就在洛河旁找個小鎮子安置下來，那裡不會有認識我們的人，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這裡的一切恩怨都和我們沒關係，好不好？青衣，放下劍……”
“堂主！”
君逍擡手，止了身後弟子尚未出口的勸阻，雙眸緊緊鎖着上邊的青衣，只等她點頭給個回答。
在不經意的瞬間，青衣的面頰上已滑過兩行清淚。她的笑容不曾消卻，握劍的手亦不見絲毫顫抖。青衣道：“這罵名，我早已不在乎……全府上下兩百多人的性命，總要有個人來還。”最後一字落下，青衣手中長劍劍鋒一轉，在蜀王脖頸上劃出漂亮的弧度。
蜀王瞪大了雙眼，想要說些什麼可卻只來得及
張口。灼熱的鮮血噴濺，連青衣的手和袖口都不曾倖免。青衣愣了片刻，手一鬆，銀製的長劍掉落在桌案上。她擡手在臉上一撫，留下幾道赤紅印記，映着蒼白的容顏多出了幾分妖豔。剎那過後，青衣突然迸出狂笑，整個人不見解脫反是更加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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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逍身後的幾人無一例外地拔了劍，對準了青衣而去。
青衣不閃不避，仍是盯着手中的血色。
可就在那幾名君子堂弟子手中的劍將要靠近青衣時，一直默默站在原地的君逍遽然行動。冷冷劍光在明月眼前一閃而過，陌生的劍法，凌厲不減的劍勢，這一次卻是對上了自家弟子。
直到被一劍貫穿了胸膛，這幾名弟子的眸中還帶着不可置信。
君逍收劍，俯身將每一人的雙眼都給合上。不發一詞地給青衣披了件外衣後便即刻帶着她離開了皇城，一直向南方前行。
明月仍是跟着，卻難得沒有出聲。
君逍接連趕路，直到第三天的晚上纔在一處村鎮裡落腳歇息。沿途過來他的臉色都算不得好看，而青衣更是面無表情，整個人還處在朦朧之中。這一歇息，君逍腦中一直緊繃的弦便稍稍松下，幾乎是沾了牀榻就沉沉睡去，而半夜時分青衣卻從榻上起身，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許是知道青衣沒有離開的打算，明月試着出聲問道：“顧姑娘，這樣的結果你可後悔？”
青衣茫然地轉頭看來，盯着瞧了一會兒雙眸中的霧氣方纔散去，她道：“又是你。”青衣瞥了一眼明月身後的秦時，略顯苦澀地笑笑又轉過頭去。
讓明月詫異的是，對於她的突然出現青衣並不見有半點驚詫。
“給你說個故事可好？”安靜了一會兒後，青衣揉着略帶倦意的眉心低聲道，“從前呢，蜀國有一個士族子弟，姓顧。他深諳爲官之道，短短十幾年就爬到了當朝的高位。眼見家業漸大，他開始尋思着給百姓做點實事，一來償還以前的孽債，二來也是給子孫積點福。之前暗地裡的勾當百姓哪裡知道，幾件事下來倒把他當成了難得的好官。他的民望一天天起來，卻惹來一撥人的注意。蜀王疑他收買民心，心有不軌，同僚疑他會將他們出賣以換取王恩，更有甚者，憂他損害整個士大夫階層
的利益……恰逢那時候闕皇初登基，矛頭直指周邊小國，蜀國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在闕國一次試探進攻後，他以勾結敵國意欲傾覆蜀國王權的罪名被投放了牢獄。再經一番所謂的調查，他剛踏入仕途的所作所爲也就***，落了個佞臣貪賊的稱號。呵，全府九族共兩百多號人，沒一個留下……除了一個小丫頭。
早在闕國出兵時，他就遣人把小女孩給送了出去，他以爲能保住這唯一的血脈，卻不知這小女孩眼睜睜看着所有的親人被處以各種極刑而死，而在離開京都的途中更是被另一撥人給劫走。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小女孩也成了十六七的少女，她開始調查當初的一切。她以爲父親是清白的，她以爲所有的親人都是枉死的，可查出來的結果卻不是。她的父親雖罪不至死，可的的確確不是個乾淨清白的人。痛哭過後，她突然迷茫了，從前支撐她活着的是洗刷父親冤屈，爲所有的親人報仇，可是現在呢？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直到有一個男子找到了她。”
說到這裡，青衣停了下來，一手撐着太陽穴，眉間的倦意未散。
“闕皇？”明月問。
青衣頷首：“他並沒有給什麼幫我的承諾，只把要求提了出來。可是看着那樣一個男子，我又怎能拒絕？”
青衣此言已是在承認，看着她無力伏在石桌上，明月啞然。回想起在宮殿裡見到的那人，明月不禁有些慼慼，若是她處在青衣的這個身份，怕是也沒理由去拒絕那一人……那樣極致的尊貴與溫雅，幫他已經就是報復蜀王，但到底是揹負了太多。叛國這個罪名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夠承受，何況還是個女子。
“你就不擔心這叛國的罪名？”
青衣閤眼，輕輕扯了扯嘴角，低道：“若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自然不願揹負這樣的罵名。可就現在而言，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世間早已沒有顧煙容此人，而用不了太久青衣也會離開……”
明月驚詫地瞪大了雙眼，正待詢問何意，身後的房門卻被人推開。
明月拉着秦時退開數步，看着緩步走來的君逍復又將青衣給抱了進去。
短暫的停歇過後，君逍帶着青衣繼續向南，直到碰見一個不算陌生的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