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墨色的一片暈眩裡, 我漸若迷離。
然後傅文西說,“今晚留下過夜吧。”
我用力頂上他的頭,頃刻打破所有的旖旎, “美得你個大鼻涕泡!”
傅文西痛苦地捂住額頭, 慣性摔在地上, 他大嚷, “何小千, 你是金鐘罩還是鐵布衫!”
我結結巴巴,“誰叫你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傅,傅文西, 我當你是朋友,從來都沒往哪方面想過, 你, 你也不要想多了!”
我四下找包,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
可不想, 傅文西一聽這話,忽然強勢地就要圈住我。我嚇呆了,慌不擇路地推搡他,“傅,傅文西, 你要幹, 幹什麼!?”
互相推拒間, 傅文西顧不及痛, 火大地一把將我按到在沙發上, 居高臨下地俯瞰我。
他目光如炬,灼熱地像兩把跳躍不明的火焰, 又像是黑暗裡漸漸復甦的野獸,蠢蠢欲動。
我害怕極了,不自覺地喘氣,胸口劇烈地起伏。
許久,他才終於放開我,語氣頗有不善,“白癡,瘋婆子,誰要對你這種人做什麼啊!我是說夜深了,你晚上恐怕回不去了。”
空氣瞬間重回胸膛,我突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傅文西坐在一邊,又生氣又吃痛地揉按額頭,,“搞什麼嗎!這麼重,一定腫了!”
我轉身乾笑,“我不知道你是這個意思,我以爲,嘿嘿,我以爲……”
傅文西沒好氣地瞪我,“就你這身板,送到嘴邊我都不要!拜託,好歹我也是留洋回來的人,多少性感尤物如浮雲過,至於這麼飢不擇食嗎!”
聽這話,第一反應應該是怒,再是有點小鬱悶。可我今晚真是做錯了,看在傅文西這麼生氣的份上,我還是放下我沒幾兩重的尊嚴,先好好低頭認錯吧。
“快啦,去冰箱拿冰塊給我!”
“哦哦哦。”我點頭如搗蒜。
那晚最後我還是住在了傅文西的家裡。一來夜確實已經深了,我那時候回家估計整片老城區都已經黑地不成樣子。不過我睡地卻是可憐的沙發。傅文西一整晚上都在生氣,對我愛理不理,所以我想他是真氣到了,才至於這麼小氣地顧自己睡大牀而不理擠在狹窄沙發裡的我。而我,縮在沙發裡難以入眠的同時,同樣在默默自責,興許沒有這個小插曲,傅文西會很歡迎我也說不定,搞不好我們還可以促膝長談至天明也說不定。結果都被我這個傻帽給破壞了~~~~~~
內牛滿面,傅文西,對不起啊,老大……
午飯休息時間,我還在辦公室裡趕文件。一個22層的行政電話打進來。
“喂,您好。這裡是榮天公司行政部,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
“帶三份外賣到22層,總裁那份要清淡點。”一個男音公事公辦地吩咐道。
“好。”我夾着電話,應得理所當然。
厄,慢一點,慢慢,慢一點,什麼事情?!幸虧我反應及時,在那頭掛掉電話的前一刻截住他。
“等等等等,厄,等一下,請問你是誰啊!厄,不好意思,我是說爲什麼要我們行政部去買外賣,這種,這麼、瑣碎,哦不,這麼私人的事。”意思是雖然我們是所謂的後勤部,但不至於管得太寬了些吧。
那一頭的語氣還算客氣,但又明顯不悅,“這裡是22層總裁辦公室,總裁手頭還有工作,請帶三份外賣上來,錢自己找財務部無報,謝謝。”
這一回,他掛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沓。留下我陪伴着一串忙音。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非常失望地確認辦公室裡確實沒有一個人。要是阿曼達在就好了,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她一定不會錯過,換成小黃也不錯,他應該也不會錯過這麼好的巴結最高權力機構的機會,哎,爲什麼連小花也不在啊~~~~~
我認命地敲完最後一個字,心不甘情不願地朝附近的便當店走去。
寫字樓附近的餐飲業一定不會落後,但是想也別想吃那些什麼日本壽司、哪國哪國菜來着!老孃沒錢,沒錢!請你們吃十塊錢一個便當就很不錯了!
我隨便點了三個便當,服務員麻利地配好菜。
“等等,等一下——”
有個服務員擡起頭來,奇怪地看着我。
我不自在地笑了兩聲,“那個是鹹菜吧,不好意思,這一份不要配這個,換一個行不行?”
“請問你要什麼?”
“厄,就冬瓜好了,清清淡淡。”
我臉上笑着,心裡卻是恨不得吞下我剛纔太快的嘴巴。我幹嘛多管什麼閒事!我幹嘛非得把許淼的喜好記得這麼清清楚楚!是啊,很久以前他是不喜歡吃所有醃製的食物,不喜歡所有炸得過焦的東西,不喜歡只要有一點點腥味的海鮮,甚至不喜歡所有紅色的蔬菜除了西紅柿以外,但是這些又關我什麼事呢?我何必記得這麼清楚,至於嗎,這麼多年了,早該忘記了……
想到最後,心裡突然泛上來不可名狀的惆悵和淡淡憂傷,我苦笑一聲,我到底在做什麼……
我匆匆結好賬,忽然瞥到櫃檯上還擺着一些供購買的松子魚小罐頭。我不禁多盯了幾眼。許淼很喜歡這種松子魚罐頭,我記得以前他家裡有很多這種罐頭,只要阿姨回家了,或是我也不在,沒人做飯給他吃,他就會笨手笨腳地溫熱昨夜的剩飯,配着這種小罐頭吃。
這麼久遠的事情了,可是至今想起卻彷彿全在昨日。
我悵然回過神來,想要不去理會那些四散開來的思緒。心裡卻有點天人交戰。他餓不餓,有沒有營養,幹我屁事,我爲什麼要買他喜歡吃的東西!可是工作到現在都沒吃飯,一定很累吧?
最後,我還是糾結地又付了罐頭的錢。
“那麻煩你幫我送到榮天22層的總裁辦公室行嗎?”
“抱歉小姐,現在是午餐時間,我們沒有人手外送。”
天哪,不會吧……
我再次糾結地怔在原地。
“叮”
電梯停在22層,結果,還是我親自送上來了。
行到門口處,正巧迎面遇上許淼的男秘書劉正平。劉正平是最近公司新鮮出爐的top10女職員心目中最想嫁的完美男人中限於許淼之後的第二名足金足銀、貨真價實的黃金單身漢。他是跟着許淼進了公司的,幹得也是許淼的貼身工作。據悉,這傢伙也不簡單,最拿手是扮豬吃老虎,殺人於無形。雖然在女職工面前全然一副親切友善到不得了的模樣,但真正本質是怎樣一個傢伙,誰也不得而知。
曾經有別的部門的女職工專門喜歡在休息時間跑到我們辦公室裡開座談會,某女一臉陶醉地嚮往,“要是結識不了總裁那樣英俊有才的人,嫁給劉秘書這種有爲青年也不錯啊!”
阿曼達當然是一臉不屑,小聲嘀咕,語氣裡頗有就憑你,也想異想天開的成份。小花在一旁嚼着爆米花,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興許他們兩個是同志也說不定。”
全場衆多女粉絲噴茶的噴茶,被鹹酥腰果噎到地噎到,摔倒一片。其實也別怪小花那丫頭,這妮子成天不幹正事,只喜歡看些有的沒的不利於正常性取向的少兒不宜的片兒,所以大多男人放她面前,尤其是美型的男人,她就更容易誤入歧途了。
我輕攏慢捻地挑起一片桃肉放進嘴裡,淡淡道,“不可能。”
衆女鬆了一口氣,但是阿曼達卻也疑惑地問我,“你怎麼這麼肯定?”
厄,這回換我嗆到了。我猶疑半天,見衆女目光炯炯地望向我,尷尬道,“猜的。”“切
誒~~~”周圍一片噓聲,我乾乾笑了兩聲。怎麼,我總不至於告訴你們,因爲我跟大老闆談過戀愛,才這麼肯定他絲毫沒有歪掉的性取向。
等等,但是他後來有沒有彎掉,我就不得而知了。照理說,許淼是個食色性也的人,放着秘書這個這麼誘惑又兼具曖昧性的職位不要,招了一個男秘書進來,實在說是不得不讓人大跌眼鏡。當然就在我對他兼具改觀和疑惑的同時,他再次沒有讓我失望,不到一個星期,馬上就調了下屬部門最好也是最才貌兼備的黛西陳上來晉升他的另一行政秘書,所以說呢,永遠不要相信不吃腥的貓還是貓。我有時惡毒地想想,對小花說,“22層就是一個小行宮,一個太子爺,一個孌童,一個妃,你說夠不夠左擁右抱、坐享其成?”
小花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低聲驚呼,“天哪,小千,你實在是太毒了!”
可現在我卻來到了這個萬惡糜爛的行宮。
我把外賣遞給劉正平,他還算禮貌地接過,道了聲謝就徑直走進去。我聳聳肩,更樂意爲之。
我轉身按電梯,可惜電梯已經下到8層。再到達底層再原地反彈估計得有一陣子。我漫無目的地閒等。
兩分鐘後,電梯上來了。我踏進亮堂的幽閉空間,正按下按鈕,一雙手電光火石間穩穩地按住已
經關啓的電梯門。下一刻,許淼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我面前。
一身商務西裝的許淼,矜持而貴氣,全然沒有一絲凌亂和狼狽,是完完全全的精英人士的彬彬有禮,當然也帶着那個階層的不自覺的疏離。
我恍過神來,微微一笑,“總裁好。”
許淼微喘氣,眸子因爲劇烈的呼吸而更顯得幽深。他沒說話,默默地走進來。我重新按下鍵,電梯開始安靜而沉悶地下降。
他終於按耐不住了,遲疑地開口,“那是你送的?沒有鹹菜的便當還有松子魚,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他末尾的語調藏不住的上翹的愉悅語氣。我爲我接下來要打斷他而抱歉,“抱歉,總裁,一般人的喜好我都會記得。”
我慢慢地注視他,“我朋友的喜好我都會記得清清楚楚,就像傅文西不喜歡板栗,如果幫他點餐,我一定不會爲他點板栗燒雞。”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臉上若隱若現的喜悅一點一點地褪得一乾二淨。我突然覺得一陣快意。
電梯叮地停在15層,我微俯近他,“喂,總裁,我到了,難道你要這麼無聊地一坐到底麼?”
我惡意地笑了一下,也知道他臉上的表情是怎樣的怒不可遏。
那個喜形於色的,從來藏不住心思的小許淼終於被我激出來了。
許淼又憤怒又心痛地拽住我,“何小千,這樣激怒我有意思嗎?”
我笑嫣如花,“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