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雅縣城距離瓦屋山小鎮一百多公里,汽車行駛估計五個半小時。
黑夜中,兩束黃白色的汽車遠光燈劃破了蒼穹下的黑暗,在山野間飛馳而過。
車廂內,剩下的四人在焦慮的心情中,聽着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一夜無眠。
後座上,江川看着黑色車窗上映出着自己的臉,思緒萬千。劉大猴說過此次去他並未十足的把握找到人皮仙娘婆。那若是明天他不能赴約,僅憑他們四人的能力進入迷魂凼無疑是自取滅亡。
先拋開自己的傷能不能能醫好不說,蘇語晴還未查出他大伯的死因,胖子也才發現湖南會與長生殿計劃之間有聯繫的可能,陳老頭兒子的術也沒解開,如果這些種種因爲自己的事情而導致沒完成的話,他如何能擔當得起這份罪過?
而且此番一去,若自己真死了,那自己體內的大血統和關於父親的謎團,豈不是都化作塵埃?
天際漸漸泛白,周圍的景物輪廓也逐漸開始清晰起來,聽着旁邊蘇語晴和胖子淺淺的呼嚕聲,江川做出了一個決定,若是在中午十二點之前劉大猴還未來瓦屋山小鎮的杜鵑廣場匯合的話,他放棄進入瓦屋山裡的迷魂凼。
當藍紫的天透出金色的陽光,照亮了車廂裡時,一個剎車,將車廂裡的人都晃醒了,緊接着就聽見那年輕司機說道:“幾位老闆,瓦屋山小鎮到了。”
瓦屋山小鎮,是一個極具川西民族風情的小鎮,街道兩旁遍植桂花樹,雖然說五月不是桂花花開時節,但是衆人一下車,都貪婪的深吸了一口這裡的空氣。
胖子又拿出了幾張紅鈔給了司機恐嚇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他要是說出去,便會引來血光之災。
司機慌忙收好錢,一臉慘白的連連點頭,然後方向盤一轉,趕緊開車走了。
也許是昨夜下過雨,清晨這裡的視野特別清晰。他們一擡頭便能看到遠處瓦屋那片方形的山頂積雪和覆蓋山脈的墨綠色原始叢林綿延不絕。
四人此番來,心情沉重,並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欣賞這秀美的風景。
蘇語晴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江川,縱使他將衝鋒衣的領子豎了起來,但她還是看到了他脖子上那道道蛛網似的血痕顏色已經轉深了。若是再不及時得到救治,怕真要有生命危險了。
可是當時在地塔內,老爺子對江川使用催眠術呈現出的畫面,也讓她擔心起來。如果這次找到了人皮仙娘婆,若問出了什麼東西來,江川該如何面對自己?
也許這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註定。
“晴晴,在想什麼呢?”胖子突然湊過去問道。
蘇語晴一驚,掩飾住自己的失態,“沒想···什麼···”
江川聞聲也往蘇語晴那邊看去,“你真的沒什麼事嗎,一下車就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只是擔心大猴叔而已。”她趕忙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但說實話,她也的確挺擔憂劉大猴。
“放心吧,晴晴,大猴叔的本事還不錯,雖說殺人不易,但脫身逃命倒應該是很輕鬆的。”胖子笑嘿嘿寬慰道。
蘇語晴看了一眼胖子點了點頭,便低頭背起登山包朝鎮子裡走了進去。
鎮子不大,四人很快便就找到了杜鵑廣場。廣場由休閒廣場和停車廣場組成,雖說綠化不怎麼樣,但也好在視野極爲開闊。於是他們就在旁邊一個農家樂的三樓裡開了個房間。房間對着廣場,從窗戶看去能將整個廣場一覽無餘。
上午八點,廣場裡少有人活動,除了偶爾有人將車開走,抑或是開來一輛旅遊大巴稍有動靜之外,便再難有什麼響動了。
江川拒絕了躺在牀上休息,咬着牙忍着劇痛,同其他人一道焦慮的站在窗戶邊看着廣場外面。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廣場裡來了一撥人然後又走了一撥人,卻依舊沒有見到劉大猴的聲影。
江川看了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半,若是再無他的身影,那他便立刻背起行李往回走。
然而心裡其實卻又很迫切的看到劉大猴的出現,他想進入到迷魂凼,他想找到人皮仙娘婆,他不想死··· ···
十二點。
廣場上依舊沒有看到劉大猴來赴約的任何跡象。
江川失望的坐在牀邊,故意咳嗽了幾聲,“也許他不會來了。”
他們也自然明白江川所說的他不會來了是指的什麼。
蘇語晴搖了搖頭,“大法師會是內部成員之間是禁止打鬥廝殺的。所以大猴叔定然不會有什麼不測。”
“那他怎麼還不來?”江川悲嘆了口氣道。
“狗日的,也許是臨陣脫逃了。”胖子側身靠在窗邊的牆上,冷言道。
“胖子!”蘇語晴瞪了他一眼,“也許還在路上呢,我們再多等會兒。”
江川卻搖了搖頭,“我們半夜十二點到這裡來花了將近六個小時,就算他再慢這會兒也應該到了吧。”
“江川別急,就算他不來我們也要帶你找到人皮仙娘婆。”蘇語晴轉頭看他道。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江川低着頭,小聲說道,“我們和他本來就道不同,他也沒有那個責任一定要帶我們去那麼一個危險的地方。”
蘇語晴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心裡也明白,劉大猴是大法師會的人,自扇子山一戰之後,他們就已經成爲了對立的雙方,此時他就算半途放棄他們,也是件說得通的事情。
“但是你要相信我們。”胖子掏出一根菸點燃默默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不能丟下你不管。”
江川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們也並沒有責任要爲我搭上自己,況且你們還有自己的···”
“你在說什麼呢!”蘇語晴突然皺眉喝斥道,“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怎麼就沒醫治好你的責任了?”
“老弟,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要真當我們是朋友就不要說這種傷感情的話!”胖子將菸頭一滅抱怨道。
“但這迷魂凼你們也都是所有耳聞···”江川低着頭不肯去看他們兩。
“那又怎麼樣?我們這幾天經歷的難道還比不上這個迷魂凼嗎?”胖子說道。
“可哪次不是九死一生?誰又能保證我們下次會像這幾次幸運?”江川擡起頭看着他們反問道。
“可是誰又肯定了我們下次一定就會出現那麼多的狀況?”蘇語晴質問道。
“老弟,你難道對我們就這麼沒有信心?”胖子皺着眉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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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身體又開始疼痛了起來,江川縮了縮身體,“不是沒有信心,而是我實在不想再去冒那個險了。”
“可是我們每次不都是化險爲夷?不經歷的事情,光靠想只會想得越來越險惡。”蘇語晴接話道。
“呵呵。”江川發出了一聲冷笑,“可我們每次化險爲夷哪次沒有犧牲的?歸海少康如今下落不明,一路上若不是他我們早已死過上百回;老和尚若不是救我們,又會落得如此下場?大猴叔若不是爲了我們,又何須同門相鬥?”
他此話一出,胖子和蘇語晴竟然一時無語言對。
“你們不用再欺騙自己了,這迷魂凼就連我們普通人都深知其危險性。”江川指了指自己和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陳老頭說道,“更何況是你們法師!”
陳老頭一聽臉色閃過一絲震驚,但又立即保持了冷靜。
衆人的身份在陳老頭前面暴露,氣氛一時尷尬了起來。江川也自知說漏了嘴,便也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蘇語晴率先打破沉默道:“不管如何這迷魂凼我們是去定了。”
江川並沒擡頭看她,“我不想讓你們白白去送死。”
“不管怎麼樣,我也不願再看到你們中任何一個人出事了!”江川盯着蘇語晴和胖子的眼睛,無比堅定。
蘇語晴和胖子也顯然一臉堅持自己意見的表情看着江川。
就在三人的對視中,在一旁的陳老頭突然指着窗戶外面喊道:“快看!”
他們趕忙湊到窗戶前,看到一輛綠皮出租車失控的闖入廣場,然後猛的剎車將車身一甩,打橫停了下來。
是劉大猴麼?
然而待車停穩之後,便再無動靜了,既沒有看到任何人下車,也沒看到車又熄火的跡象。
縱使遠遠看去,也能看清這輛出租車遭受過極大的撞擊——車前的擋風玻璃已碎,車身也遍佈坑坑窪窪的凹巢。
胖子拿出望遠鏡,可惜車廂內漆黑,他們看不清車內的情況。
但這輛車的冒然闖入引起了其他行人遊客的圍觀,漸漸的在這輛車的旁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廣場的保安也趕了過來。
在人羣騷動中,車門終於緩緩打開,一個染滿血的手從車廂內伸了出來。緊接着就看到旁邊的保安打着電話,從模糊的聲音中,隱隱約約是聽到了這人傷勢極重,他們正在呼叫救護車趕過來。
“是大猴叔!”胖子拿着望遠鏡激動的喊了一聲。
蘇語晴趕忙接過望遠鏡,果然看到了劉大猴被人羣給從車裡擡了出來。
幾個人見狀,匆忙下樓,可當蘇語晴和胖子趕至廣場時,劉大猴卻已經被推進了救護車內,在一聲聲警鳴中,離開了廣場。
他們沒有想到瓦屋山匯合竟然會以這樣的結果收尾,一時手腳無措的木訥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廣場的秩序漸漸恢復了正常,一輛旅遊大巴朝站在行駛道的蘇語晴和胖子按了下鳴笛,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閃到了一旁,呆滯的看着大巴緩緩駛出。
車身慢慢開過他們身邊,看着車窗漸漸泛起一層白霧,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了眼前。
“胖子!”蘇語晴突然喊道,“江川在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