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長生殿。”
老頭的五個字從口中脫出,如同給蘇語晴的心臟烙上了五個血印,終生難以洗脫。心底最後的幻想崩潰了。
“竟然是真的。”胖子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氣無力的說道:“那這樣的話,之前推測的一些事情就連起來了!”
“看你們反應,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一會事啊!”老頭卻疑惑起來了。
“這···從來就沒人提起過啊。”蘇語晴看着老頭奇怪的問到。
“什麼!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只是你爸媽沒跟你們說過而已,小姑娘口氣怎麼能這麼大,一個人來代表整個法師界呢!”老頭扭過頭去一邊揮手一邊搖頭,一臉的不信。
“可是真的從來沒有人說過。”胖子也肯定的說道。
“這怎麼可能!當時我們長生會第一小隊出發的時候,西南會成員可是從全國各地趕回來,給我們踐行呢!”老頭還是不信。
“難道上一輩人對下一代集體禁聲了?”江川插嘴道。
“這有什麼好禁聲的!這可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當時可有多少有志青年踊躍報名參加呢。”
“既然如此,我卻從未聽父輩那一代人說起過這件事。”蘇語晴臉色激動得有些泛紅。
“不可能···不可能···這是件多麼大榮耀···不可能不告訴後人的···”
老頭越說聲音越小,也越說底氣越不足。他知道自己是參與在長生殿的初始項目階段中,剛剛起步,便被困在這裡,與外界失去了聯繫,更不知後面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可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導致整個法師界內的集體禁言呢?這可是多麼大的榮耀。
石室裡又是一片沉默。
許久,老頭擡起頭來問到:“小姑娘,你爸叫什麼名字。”
“蘇之仲。”蘇語晴看着老頭回答道。
“竟然是這個小人!呵呵!命運弄人啊!”老頭的眼神冷笑了一聲。
蘇語晴愣住了。小人,原來自己的父親果然不是一個正人君子。難怪家裡的人不願跟自己提起父親的事,原來是羞於提起他啊!
“本來是你爸要隨着我們先入潭底調查。卻哪知他貪生怕死,耍起無賴,把我兄長勸說了下來,結果這倒好,弄得我們張家斷了香火。他倒卻回去生了個女兒。”
原來,原來自己的父親果然是一個如此貪生怕死之輩!
“不,我爸是在我半歲的時候就離開家了,也就是跟着你們出來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了。”蘇語晴垂着眼睛不去看老頭,對於他心裡有說不出的內疚感。
“哈哈,果真是緣分吶,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碰到蘇之仲的女兒!真是可笑!”
蘇語晴心裡卻起了一絲恐慌,生怕老頭接下來會怎樣對待自己。
“哎,事情其實也都過去了這麼久,一把老骨頭,早都放下了。”老頭卻是語氣一轉,嘆了一氣道,“你們這次也被困在這,陪我說說話,也算是償債了。能不能出去就看天命了吧。”
“可是你在這裡呆了二十三年都沒找到出去的路。”江川嘆道,“又哪有天命一說。”
“不,我不是沒找到。”老頭笑了笑,“我是沒有找。”
“什麼!”江川和胖子驚道。
蘇語晴也驚訝地擡起頭看着老頭,完全猜不透他心裡想的什麼。寧可呆在這裡二十多年,也不願意尋找求生的路。
“這···是爲什麼?”江川問到。
老頭狡黠地笑了笑,“呵呵,既然這裡是辛儒藏方術的地方,要是就這樣出去,豈不是要抱憾終生。”
“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胖子說道。
“辛儒當年借舉國之力,蒐集方術,其中不乏遠古洪荒時期的古老方術。更是有自古以來多少帝王將相爲之癡迷的長生不死術。”老頭扭頭看了看牆壁上的繁雜花紋道,“可惜後他那位朋友將這裡所有保存的方術轉刻分藏於全國各地之後,將之全都破壞了。如果能將這裡修復好,那麼我得到的就不僅僅是長生不死術了。”
昏暗的燈火,老頭扭頭看着牆上的那些繁瑣的花紋圖案,如同雕塑一動不動。而他暴露的野心卻如身後襯出的黑影一般龐大。
“但這些東西要恢復原來的面貌是何其的難。”蘇語晴道。
“一個人不行,就兩個人,兩個人不行就創造出第三個人。”老頭轉過頭來笑眯眯用食指敲了敲腦袋,笑容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總有一天我會復原這裡所有的法術。”
蘇語晴爲之一震,在自己在大腦裡再創造出兩個新的獨立的思維並使之獨立運轉,這得是多強大的精神力。難怪這個老頭在精神分裂的時候會產生出三種人格。蘇語晴心裡慶幸着,若不是那張照片喚起了他的記憶,恐怕四人早死在他的手中了。
看着三人驚訝恐懼的表情,老頭也嘆了一口氣,“我也自知創造出的思維不容易控制,極容易被反噬,失去自我。但還是抵擋不住這些方術的誘惑。”
“但是越是知道得越多,我就越發對我們方術的未來感到堪憂!”老頭站起身來,走到牆壁邊摸了摸道,“自我們從小以來,父輩都是教授我們方術以物質爲媒介,精神力爲引,從而釋放媒介物質的能量。”
“譬如,小姑娘你的法術藉助了燃點極低的白磷粉,精神力只要稍稍控制空氣的溫度,便能實現燃燒,這樣看起來的確是個聰明快捷的辦法。”老頭站在牆壁上,如同一個導師般講解着,“可是在辛儒的方術集中記載的法術,更多的卻是旨意加強自身精神力,來引導空氣中無處不在的能量,從而釋放法術。像你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在偷懶啊!”
說完,老頭一伸手,在他旁邊的一堆布料猛的燃起了火。
“憑空扔火球!”江川失聲驚歎道。
一旁的蘇語晴和胖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棉布燃點近有三百攝氏度,如此輕鬆就將空氣中溫度提得如此高!這老頭究竟從這些石牆裡學到了什麼?!
老頭笑了笑道:“法術並不是像神話傳說裡那麼神乎其神。”
“在這一切現象中都是有其可以解釋的自然現象的。”
“其實我說這麼多,也只想說明一點,方術從古流傳至今已經相去天淵了,從你們這一代人身上愈發明顯,你們一昧的追求依賴各種物質材料,卻忘記了自身的精神修養,這無疑就是買櫝還珠的做法啊!”
蘇語晴木訥着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腦子裡卻思緒紛繁。
在這裡聽到的,看到的和自己平時所接受的教育相去甚遠。到底是哪個纔對?
儘管這老頭說的過激得偏向了唯心,但他所表現的實力卻是不容質疑的。敢問這世上哪個會憑空創造出閃電,誰又可以憑空使物體燃燒。
可是平時大伯教導自己,這個世界上,不能絕對唯物,更不能絕對唯心,遵循自然,利用自然,天人合一才能發揮出最好的法術。
可是···
蘇語晴腦袋一片混亂,半響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頭看出了他們的苦悶,笑着安慰道:“我也只是提提意見,初學者藉助物質來完成法術,這也是學習的必經之路,我是怕你們過分的依賴物質材料,而忘記自己本身才是完成偉大法術的關鍵!”
“所以我要復原完辛儒的方術集,找回方術最初的本質。”
“讓後代更加準確的學習方術,復興方術。”
“這纔是我不想出去的原因。”
老頭說完沉默了,橘色的石室,四個人的身影被燈火一照,拉出了斜長的黑影。依舊昏迷年的青人躺在他們的黑影裡,也許是渴了,他無意識的嚥了咽口水,喉結輕輕的動了動,之後便又昏死過去毫無動靜了。
“可是你在這裡呆了二十三年。”胖子看了眼周圍直言問到,“在這種鬼地方什麼都沒有,你怎麼能活下來?”
“對啊,我怎麼能活下來呢。”老頭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低沉了。
蘇語晴手緊張得握成拳,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老頭的表情變化。生怕這個問題刺激到了老頭,弄得精神跑調了,那就完蛋了。胖子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趕緊閉嘴不吭聲了。
“竟然···過了二十三年了,呵呵,二十三年···”老頭的聲音低沉顫抖,“那現在是几几年。”
“二零一三年。”蘇語晴回答道。
“外面估計是滄海桑田了吧。”
“哪有那麼誇張。”蘇語晴笑道,趕忙把現在和九十年代的生活作了一個對比,轉移老頭的注意力,而他如小兒聽神話故事一般聚精會神,時而擺擺手道,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時而捧腹大笑;時而面露惋惜遺憾之色。
氣氛剛剛有所緩和,胖子肚裡傳來咕嚕的聲音,他笑嘻嘻地給自己打個圓場說道:“大爺,你這有什麼吃的沒,我們幾個都餓得快死了。”
蘇語晴瞪了胖子一眼,卻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吃什麼···”老頭的臉色和語氣又突然陰沉了下去。
見他又變臉了,胖子在心中大罵道:這老頭到底是聽什麼話才能不受刺激,連討論吃的也不行!
又是片刻的沉默。
蘇語晴瞅見氛圍不太對,準備打打馬虎眼吸引下老頭的注意力。
卻見老頭緩緩開口道:“河裡的怪魚,岸上的蜥蜴還有···樓下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