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樣高高在上,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是因爲遇見的那一個人和事。
在好多年裡,自己是並不起眼的一道身影,來來往往無人注意,我有時多看了幾眼自己,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挺好。
那日黃昏小城落下久違的秋雨,漫天泥土氣息中有道急促的腳步聲漸近,我艱難擡首,眨去睫毛上苦澀的雨水。
眨眨眼,慢半拍意識到,這個少年真好看。自始至終都未出聲,淅瀝雨水中被模糊的視線卻像一隻柔軟的手,撫過他將近麻木的心,他輕聲道:“是你。”
我突然意識道自己好像並不認識這個人,我迷茫地看着他。
他突然間明瞭,我離火被雨凍得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覺,他悄悄來到我的面前,佯裝擦身而過,給我披上了披風,把傘遞到了我的手中,然後離開了。
我愣怔片刻,回首望去,那人的身影已被淹沒在夕陽漸沉的長街。
我找了最近的客棧住下,還是沒有想起我遇見了這個少年。
第二天,我換了一身白衣,帶了面紗,去了軒逸山莊,只是赴一個約,十五年前,爹孃將我和軒府的少主軒然寧許了婚約,如今卻是歸還信物玉佩,一路走走停停,神情幾番變化這才抵達軒府的門門口。薄暮的夕光之中,兩個筆直的身影立在那兒。
我又難免忐忑,磨磨蹭蹭上前,在對上軒然寧剛出大門微微驚詫而又略帶笑意的目光時紅了耳根,支支吾吾:“是你?”
少年睜大眼睛,正欲出聲,便聽見我急聲補充。
“不知家父可在?”
少年愣了一下,就爲我帶了路,在書房,我簡單地說明了來意,莊主詫異地看着我,“你是說你的父母亡故。”
我的父母親在一次圍剿山匪中被賊人陷害,這麼多年活着,只是爲了報仇。
家父只是一個七品芝麻官,莊主沒有接回玉佩,他說給他一點時間考慮
我寡言少語,大部分時間裡木呆呆地沉浸在自己安靜的世界裡,在他出現在視野範圍那刻露出暖洋洋的笑意,他時常來看我,每次都很高興,並不知道我來退婚的事,他爲我們會很快成親。
那些他從未正視的過的事情,隨着歲月更迭,清晰而不容拒絕地擺在他眼前。
我明明離他咫尺,只是偶爾,他望着我的背影,會悲傷地覺得我其實很遙遠。
半個月後,他送給我一件禮物,鳳冠霞帔的履服,呈給我看時嚇了我一大跳,卻聽見少年用鄭重語調說:“遇見你真好,我看見過你的畫像。”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那一天他說是話,我驚詫擡眸,撞上少年含羞帶怯的臉,瞳孔卻奇亮,涌動着強烈的憧憬,與彷彿能將荒原霎時燎原的熾熱的瘋狂。
我見此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怔愣半晌:“莊主沒有和你說嗎?”
她只是爲那樣熾烈的目光而不禁惶然。她試着勸阻他,卻聽見少年失望地問:“你不同意嗎?”
我努力忽視少年眼底濃重的失落,他懨懨的,眉眼耷拉下去,不死心問:“能告訴我爲什麼?”
我試圖逃離他所桎梏的範圍,後退一步後,儘量平聲靜氣地答:“有一天你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