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燈光匯聚,沒有激昂背景音樂。
一箇中年發福,相貌平平的地中海男人走了進來。
秦珍珍頭也沒擡,自顧自地坐下。
“秦老闆,你要玩什麼?”
“你擅長什麼,我們就玩什麼。”
我真替秦珍珍捏了一把汗,在別人的地盤上讓別人玩自己擅長的,這不是告訴對方自己人傻錢多嗎?
我扯了扯秦珍珍的衣角:“要,要不你玩你自己擅長的?”
秦珍珍反倒小聲安慰我:“放心,不論他玩兒什麼,我都是輸,你還沒發現這裡邊的套路嗎?”
我立馬尷尬不已,我都嚇傻了,哪裡還能注意他們的套路!
不出意外,對方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二十一點。
一億起底啊,輸一局,最少也會輸一億!
我掙十輩子也掙不了一億。
撲克一張一張發着,我看着秦珍珍手裡的爛牌簡直心如死灰。
秦珍珍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繼續看牌。
就在對方加錢想要查秦珍珍底牌的時候,門外有動靜。
門被什麼人一腳踹開,守在門外的兩個馬仔也被推開。
一身警服的阿sir帶着幾個手下闖了進來。
何老闆立即起身,笑臉相迎。
“趙警官,我這裡是合法賭場,您是不是走錯場子了?”
趙警官沒有理會何老闆,而是直接走向我和秦珍珍。
我心中暗想:該不會是來抓賭博的吧?完了,賭十個億的局,還不得牢底坐穿?!
不行,我得說出實情,就算事後會被何老闆打擊報復,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秦珍珍進去。
我起身正要開口,趙警官卻繞過我走到秦珍珍面前。
他對秦珍珍畢恭畢敬道:“秦小姐,您父親已經跟我們局長通了電話,局長讓我們來請你馬上過去。”
“請!”
秦珍珍突然翹起了二郎腿,點了一支女士香菸。
儼然一副社會大姐大模樣。
“這可怎麼辦,何老闆剛剛硬要借我十億,讓我在他場子裡玩兒兩把才能讓我走人,我這纔剛開局。”
趙警官狠厲地看向何老闆。
何老闆猶如受驚的老鼠,立馬放低姿態。
“秦,秦小姐,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跟局長還有關係,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秦珍珍眉尾一挑:“這錢,你還要借我嗎?”
“這……”何老闆面色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纔好。
秦珍珍拍桌起身:“區區十億,我看不上,我們走吧!”
秦珍珍扭頭就走,我跟在她身後,趙警官等人走在最後。
原來,有錢真的可以爲所欲爲?
出了賭場,秦珍珍直接帶我去機場。
至於警局,秦珍珍只是簡單跟趙警官客氣了幾句,並沒有真的過去。
再回到市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秦珍珍想請我吃晚飯,我拒絕了,我應該先回家看看。
家,還是那個溫馨的家,只是人,已經不再是親密的一家人。
“爸爸,爸爸,你回來了!”
剛進門,就迎來女兒熱情地擁抱。
我將女兒抱起來,在她粉嫩的臉蛋上狠狠親上一口。
客廳裡放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紙箱,還有兩個行李箱。
許玫端着飯菜走出廚房,招呼我們過去吃飯。
“我不知道你要回來,飯菜有些少,你要是不夠吃,我再給你下面吃。”
許玫露出賢妻良母般的溫和笑容。
她的笑容簡單而純粹,此刻,她是真的感覺到舒心吧,終於,要搬走了。
“文山,明天上午,我們就去民政局吧!”
我吃飯的動作頓了頓,而後勾起嘴角:“好。”
“就像之前說好的,房子留給你,姍姍的醫藥費阿斌已經付了,這些年我們共同的存款,我會對半打給你。”
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不用,我本來就沒有爲這個家存什麼錢,卡里的錢,都是你存的。”
“還有這個房子,本來就是你買的,雖然我還了一部分房貸,但也不多。”
“你走後,我會把房子掛中介去賣掉,賣了的錢,我會對半打給你。”
“文山。”
“不用再多說什麼,這是我的決定,軟飯吃了這麼多年,請讓我硬氣一回。”
許玫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財產分割的事。
晚飯後,我們“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女兒愛看的動畫片。
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面,是我們一家最後的幸福。
女兒靠在我身上睡着,許玫將女兒抱回房間再回到客廳。
我倆坐在沙發上相視一笑。
對於這個小家的破裂,我已經能做到欣然接受。
對於和許玫之間的感情,我也能放下。
此刻,我心裡是平靜的。
這一切,我都能安然接受。
我好像已經沒有什麼還能失去的了。
親情,親人,家,我都沒有了。
我像個孤兒。
我忽然覺得,失去一切之後,我也還能活。
突然之間,我向往自由。
一個人無拘無束,一個人自由自在,一個人醉生夢死。
“文山,我衷心祝福你跟盧茵茵,她是一個好女孩,希望你們能白頭偕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共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許玫的祝福是真心的,但我相信,只要有秦珍珍在,我跟盧茵茵,就不會順順利利。
而且,此刻我的心,我也有幾分看不透了。
“許玫,希望你跟方世斌去了國外,能一切順利。”
“我們仨個人之間的事,等姍姍長大成人以後,你再告訴她吧。”
“好。”
一整夜,我跟許玫細數了往昔。
我倆有說有笑,一點不像那些將要離婚的夫妻,臉紅脖子粗,亦或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今夜的我們,更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沉浸在過往美好的回憶中。
坦誠的交流,再也沒有面具和掩飾。
今夜的我和許玫,是最坦誠的一對夫妻,也是最後一次這麼深入的交流。
今晚過後,我們都清楚,這輩子,或許不會有再見面的時候。
天邊一抹即白,夜再長,總有天亮的時候。
我和許玫都做了最精心的打扮。
走在路上,引得不少男男女女頻頻回頭。
今天,是我們結束的日子。
今天,也是我們重生的日子。
我叫了一個專車,一路暢通無阻,民政局就在眼前。
我和許玫坐在調解室裡,氣氛很是融洽,調解員一度認爲我和許玫是來鬧着玩兒。
但我倆同時認真說離婚的樣子,又令調節員相信,我和許玫是真的沒法再共處。
當結婚證被蓋上作廢,離婚證給我們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我和許玫拿着作廢的結婚證和新發的離婚證走出民政局。
我倆面對面站着。
兩個人眼中都含着眼淚。
“許玫,再見。”
“文山,再見。”
腦海中閃過當初和許玫來領結婚證的場景,一切都遙遠而清晰。
道別,轉身,然後往各自的前方走去。
別回頭,身後已是過往。
別後悔,過去已經過去。
別流淚,我們已經說好和平分手。
別傷心,新的人生還等着我們去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