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搖擺,樹蔭留下眷戀,白色襯衫,夕陽倚着記憶,或許再也不再,那讓我再看你一眼。昔日女孩。
徐言的確是喜歡顧顏沒錯,但他不同於深陷愛情就渾渾噩噩沒腦子的普通情人一般。
他習慣了用目光追隨者顧顏,所以當顧顏三番五次地來找他借錢時,他斷定顧顏家中是出了什麼事了,但當他看到顧顏那一臉的不耐時又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陷入愛情裡的人都是傻瓜,徐言也是,可他同時又清醒着,他在無條件借錢給顧顏的同時,他認爲他們兩人的關係似乎變得非常微妙,只是靠金錢來維繫,在別人眼中他們是形影不離的情侶,但只有當局者知道他們依舊只是普通朋友,不論校園裡風言風語傳的如何,按照他們目前的相處模式來看,他們其實並沒有那麼親密的關係。
其實有好多次徐言想拉住顧顏問問爲什麼,可他終究沒有勇氣。儘管自己一天到晚都掛着吊兒郎當的笑容,但徐言還是怕顧顏說出來的答案會讓他遍體鱗傷。這一切,源於那天他看到的驚愕一幕。
那天不同於往日,老師早早便宣佈放學,徐言收拾好一切後打算去顧顏的教室等她。怕她的同學看到又會傳出什麼,徐言特意靠在一棵不顯眼的香樟樹下,從那個角度正好能清晰地看到顧顏教室的後排位置。
坐在顧顏前面的是一個帥氣男生,在他們老師宣佈放學後,他回過頭對顧顏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徐言清楚地看見顧顏的嘴角彎出一抹徐言從未見過的弧度,徐言只看清了一個口型“好”,顧顏點頭道。
從顧顏的角度看不見側靠在香樟樹下的徐言,更看不清他此時若有所思的臉,和那雙不同於往昔清亮盛滿陽光的幽深的眸子。
等班裡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大約是那個那個男孩叫住說了什麼,然後顧顏原本淺笑的臉轉變成了一臉的驚愕,呆愣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盛着滿滿的不可置信。徐言位置離得過遠,除了看着他們脣瓣一張一合什麼也聽不清,但卻清楚地看着顧顏的眸光中留有意外,驚喜與掙扎。
徐言看着不遠處的女生清秀的,男生帥氣的側臉,隱隱猜到了什麼,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可徐言怎麼也不肯相信。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離顧顏那麼遠,心隔卻億萬光年的距離,他忽然害怕知道顧顏的答案。他的害怕是因爲不夠自信,是啊,他們之間本就除了金錢外沒有任何交集的,他一直以來又在期待什麼?
他清楚地看着顧顏的掙扎之色,那個帥氣男孩沉默着,似乎是在等顧顏的答案。夕陽打在臉上,鍍上一層金色。
須臾,顧顏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緊咬着脣,直到把脣咬出絲絲白印,然後,她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疼痛被斂進眉宇間。
那個一直靜默的男孩似乎對顧顏的答案有些意外,有些錯愕,錯愕之後是一張冷酷的臉,彷彿被披上了一層清霜。男孩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看了垂着頭的顧顏很久,然後毅然轉身,留下漸行漸遠的背影。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顧顏才無力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頭側靠在雪白的牆壁上,沿着臉廓在牆壁上劃出一道道的水痕。
徐言應該感到欣喜的,可他沒有,眼眶發澀地看着那樣的顧顏,他只是覺得哀傷氣息更近了一層。清秋刺骨的清冷滲進一點一點地骨髓,寒透全身……
在很久以後,徐言才瞭解到,當初那個令顧顏爲之流淚,爲之喜悅,爲之悲傷的男孩的名字。
他叫……想到這裡,徐言眯了眯眼……
他叫,謝亦……
……
顧顏不知過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雙腿已經麻木了,硬撐着站起來,環顧四周,悲傷中暗自慶幸幸而今天徐言沒有如往常一般來,同時她看向樓下初見班級的方向,一想到那個女孩也許永遠不會再見自己了,心中便隱隱泛痛。
咬牙站直雙腿,不適應的刺痛讓顧顏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擡頭望向剛剛謝亦轉身消失的拐角處,沒人知道她當時是多麼想一把拉住他告訴他她後悔了,可她知道,她不能,即便徐言不知道這件事,她也不會,否則,她欠徐言的,實在太多了……她需要謹慎,家裡的經濟條件容不得她任性。
大不了就犧牲一次,咬牙,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就在她以爲今天已經被傷到極限時,走下樓,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一聲驚呼。“對不起。”說完後熟悉的髮香讓顧顏猛地擡頭,對上那雙清澈琉璃眸和那似有若無的嘲諷之意的貓脣,顧顏似乎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了,秋風打在身上,顧顏不禁打了個寒顫。
站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顧顏已經幾星期沒見到的初見!可她此時已經不復那天的無力脆弱悲傷的模樣,她挽着另一個樣子酷似男孩的女孩,那個女孩冷若清霜的眸子在看向初見時纔會泛出絲絲的暖意,而初見也回以淺淺的笑。此時初見擡頭看到滿臉風乾卻依舊明顯的淚痕的顧顏時,也愣在原地。
須臾,旁邊那個女孩有些疑惑地偏過頭問道:“你們認識?”
顧顏並不擡頭,想快點走開,在這裡的每分每秒都是對自己的凌遲。可腿腳卻不聽使喚地停留在了原地。
“不認識。”言語冷漠的更甚那天,彷彿她們原本是陌路人,從未相識。
初見不再看滿臉淚痕的顧顏就挽着居然的手快速走開,留給顧顏的,依舊是昔日熟悉的背影。
曾經她挽着的是她的手,曾經她淺暖的笑溫暖了她的生活,曾經她清脆的嗓音靈動了她的世界……
只是現在,一切的一切都要加上一個“曾經”了。
顧顏還在原地發愣,感覺心上已是千瘡百孔。
偶然地擡起頭,天依然是天,雲依舊是雲。只是被悲傷所填滿的一圈一圈的,禁錮一切未知的光輝。然後原本依偎一起的兩朵雲各奔東西,向着未知的方向背道而馳……
……
初見幾乎是拉着居然落荒而逃,在見到顧顏那麼狼狽的樣子後胸口彷彿壓着一塊岩石般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明明說好了不會再去在乎的啊,現在看到她那副樣子,自己又在這裡緊張是算什麼?走着走着,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剛纔那個女孩。”居然看着有些反常的初見,“你認識的吧!”明明是詢問的句式,卻被居然說成了陳述句,彷彿她肯定初見是認識那個女孩一般。
初見偏過頭,驚異於居然的觀察力,她平常明明是一副對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樣子啊,今天……難道自己的失落和反常真的表現地過於明顯了嗎?猶豫了一下,初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那也已經過去了吧?”居然看着初見的樣子,隨口說道,眼睛卻眺望遠處那一望無盡的香樟。
初見愣了愣神,是啊,再壞的結局又怎樣,還不是過去了嗎?既然這條路是自己選的,那麼又何必回頭找之前的風景呢?說不定遠方會有更多的景色在等待自己呢?想到這裡,初見心情舒暢了許多,可卻還是高興不起來。
居然看她的樣子,一言不發,須臾,她突然拉起初見的手,說道:“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初見也不反對,任由居然拉着自己往不知名的方向前行。
初見看着面前的梧桐樹的時候覺得很驚訝,自己之前竟然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她一直以爲南喬的面積就是那幾幢樓和偌大的操場。沒想到學校還有這樣種滿梧桐的空地。
居然也不說多餘的話,席地而坐,感受時而吹來的微風,表情很是愜意。然後初見驚訝地看着她不知從哪變出幾張畫紙和畫筆,就這樣對着風景,描繪起來。
這裡很安靜,又很開闊。安靜得初見能聽清居然用畫筆在白紙上摩挲的沙沙聲。開闊的空地使初見的心也跟着變得寬敞。學着居然的樣子坐下,看着她靈巧的手在畫紙間遊走勾勒出一道道靈動的線條,初見覺得驚異,她從不知道居然竟能把景物畫的那麼逼真!
讚歎又羨慕地嘆口氣,初見有些嫌棄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會呢……
大約過了十分鐘,初見看着躍然紙上的一排排梧桐樹,有些懷念,有些感觸。看了很久,就在居然以爲初見會這麼一直髮呆下去的時候,初見卻猛地起身了,嚇了居然一跳。
“我決定了!”初見無比有氣勢地揮了揮手中飛舞的畫紙,“這個歸我了哦!”
居然先是沒反應過來,呆愣了片刻,輕笑一聲,柔柔的,低低的笑聲迴盪在空地上。
初見第一次看見居然這樣笑,不是象徵性的扯扯嘴角,不是敷衍了事的彎出一個弧度,而是發自內心的真實的笑容。初見有些看癡了,加上居然那張酷似男生的臉,初見差點就把她當成了男孩。
“喜歡的話就送你吧,反正我可以再畫的。”居然看着愛不釋手地捧着畫紙的初見道。
“真的?”初見欣喜地擡頭,“居然,今天,謝謝你。”
居然大概不太適應他人的道謝,不自然地別過頭,一言不發地眺望遠方。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揚。
邊際是雲捲雲舒的眷戀,笑靨如陌世千尋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