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劉天:失魂落魄
解放區的天是藍藍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我明白當年唱這首歌的農民伯伯,是多麼的開心。被人欺壓了一輩子,終於翻身得解放了,把田地都給奪回來了,以後就吃自己的喝自己,想喝幾碗稀粥就喝幾碗稀粥,然後喝一碗倒一碗,再也不用溜地主老財的屁沿子。我也是解放了。我徹底地撕碎了那份可惡的**契,把自己從樓佳兒這塊薄地上拔出腿來,投入了廣闊的希望的田野裡,那田野裡,草長鶯飛,雞飛狗跳,狼跳虎躍,魚躍龍門,一派大好春光。我可以四處播種,插秧,薅草,然後等待着成熟。
樓佳兒給我寫的分手信,也是整整五頁紙。跟李平子當年寫給我的那封信一樣。其實這些話,QQ上說說也就罷了,怎麼從李平子到樓佳兒,換了一茬人又過了這麼幾年,還是要自己拿紙親手寫,太不環保,太跟不上時代的形勢了。這讓我拿在手上,就像做了舉重運動員,將槓鈴提到了肩膀,卻一口氣沒上來,舉不得又扔不得。如果寫在QQ上,我輕點鼠標,就可以將它們毀屍滅跡。現在卻又如何是好?!難道還要我像保存文物那樣,把它們依舊一一保存?!以後在我泡妹妹的時候,當我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冰清玉潔,我守身如玉,我等你一直等到了今天,爲了能碰你一根手指頭,我捨棄碰無數個女人的機會,妹妹先是搜出李平子給我寫的信,然後心涼半天,對我起了50%的疑心,接着又搜出樓佳兒給我寫的分手信,然後再心涼半天,對我起了100%的疑心。
一時我也顧不了這麼多了。都說無官一身輕,其實比起身邊沒有固定的女人,更是一身輕鬆,沒有責任需要去承擔,可以對任何一個女人花心。走在路上,我覺得每個女人都是我的。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盯着迎面而來的每個美女,看她們邁着自己健碩而外露的大腿,挺着自己僞裝齊全或者天生良好的胸脯,搖頭晃腦屁滾尿流地來回穿梭,像流水線上永不停產的蛋白質製品。根本,也沒必要在乎身邊有沒有人會因此和你使小性子,鬧不愉快。我發現自己的眼力練得越來越厲害,不用解開胸衣,順勢掃描一眼,就能知道那地方長勢如何,又長相怎樣。我爲自己深感驕傲和自豪。
只是,爲什麼我驕傲着驕傲着,卻又淚流滿面?!
我罵自己,真**的見鬼了。
在夢裡,我更見鬼了。我明明高高興興上牀,平平安安入夢,指望着能在夢裡,不夢大灰狼,不夢《聊齋》裡的妖魔鬼怪,也不夢小圖片上的漂亮阿姨了。如今的小圖片越來越多了,根本不用你從雜誌上剪裁,只需要你每天按時打開自家的家門,就能從門縫裡掉出一堆種類繁多的按摩小廣告,你都不知道,這些小廣告是什麼時候就給插上的。它們的正面,無一不是着裝清涼的年輕女性,胸脯高聳,大腿半張,從整體形象上而言,都是得分中上的那種,這讓人不禁疑惑,以爲現如今的第三產業,集中了全中國最優秀的女性。以後要是在第一第二產業中找老婆,只好將就。另外,正面上還無一例外地表明,可以24小時上門服務。至於服務內容,買賣雙方可以討價還價。
但是我卻不能跟自己的夢討價還價,夢在自言自語,你說我應該讓你夢見什麼呢?!我在夢裡說,就讓我多夢一些如花似水、又特不把自己當回事情的小年輕吧。我現在喜歡小年輕了,最好比我小五到十歲不等,但千萬別太小了,容易觸犯法律。夢說,美得你。你以爲你想怎麼着就能怎麼着啊。只是夢說歸說,卻依舊將小年輕們一股腦地推到我的面前。她們一個比一個**,一個比一個猛浪,一個比一個不把自己當回事,爭着搶着要和我拜堂成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我拜了一個,又拜了一個……直拜得頭如小雞啄米,成了慣性,都沒法制止得住。可是,我爲什麼就笑得那麼木訥呢?笑得那麼僵硬?我本應該高興的,應該發自肺腑,充滿着熾熱感情的高興,以後別人要形容高興,都必須以我爲例。所以,我不應該這樣。可是,我又應該怎樣呢?我覺得自己的腦筋不是秀逗了,就是搭牢了,我來來回回地想,一邊想着,又一邊慣性着,於是一次一次地拜,拜得太陽公公落下去了,月亮婆婆升上來了。月亮婆婆落下去了,呀,太陽公公卻跟星星阿姨私奔了……到最後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紅顏變白骨。只拜得我一頭霧水,滿目蒼涼,看着對面的小年輕們,變得一個個都朦朧了,不真實了,最後竟成了毫無章法的線條,像抽象藝術,更像是鬼畫符了。我有點給嚇着了,只聽見“砰”的一聲,我在夢裡嗷的一聲尖叫,我在夢外又接着嗷了一聲,我發現,自己那顆大而無當的頭顱,給撞在了牀上的欄板上,結結實實的。
我用雙手抱着身體,把自己隨便扔在牀上,連被子掉在地上,也不問不顧。被子罵道,**的,老子辛辛苦苦地蓋了你這麼多年,你卻在我危難之際,連把手都不伸,白叫我關心你了。我說,你罵吧,你罵吧,這個年代,又有幾個不是白眼狼。被子便委屈地抽抽搭搭,那老子還是願意蓋樓佳兒的,她一定不會是白眼狼。
我有些抓狂,這叫什麼話?意思是說,我是白眼狼啦?!難道我就有做白眼狼的潛質,我怎麼就死活沒看出來?!
被子戲虐說,誰知道呢,誰知道呢。
我狠狠地瞪了它一眼,覺得效果不大,又狠狠地蹬了一下腿,徹底地把它給蹬到了地上。我的耳邊,傳來了被子輕輕的呻吟,慢慢地就轉化了嘆息。
我的心更亂了,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痛如故。
我要這麼些女人做什麼呢?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流氓。其實我不流氓。可我怎麼就流氓了呢。這讓我很莫名其妙,看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也搞不明白,到底這些女人,是可以當柴火燒,還是可以當飯吃?!不要說當飯吃,吃多了還有可能傷身。先是消化不良,後來就直接消化了,連皮帶骨頭都給消化掉了。那麼,我要這麼些女人做什麼呢?!我問被子,被子卻不管我,它也傷心了,跟樓佳兒一樣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