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荀諶答應了荀彧之後自然是向下人打聽了郭嘉在何處居住,立刻便去了。
說來荀諶對於這個和自家兄弟同樣是“聲名遠揚”的郭嘉也是有幾分好奇的,畢竟小小年紀就被人冠以“浪子”這樣的稱呼恐怕也不簡單了,興許真是個極爲浪蕩的風流人物,荀諶對於這樣的人還是有不小的興趣的。
而郭嘉當然絕對預料不到會有人特地指名道姓的想要見他,莫看郭嘉在潁川好大名頭,但卻都不是什麼好名聲,也虧是郭奉孝自己不甚在意,否則這名聲便足以叫人鬱結不已了。所以當下人告訴郭嘉有人登門說是聞名拜訪他的時候,郭嘉都忍不住有些想笑,自己在潁川什麼名聲他是知道的,這個前來拜訪的要麼並非潁川人士,要麼,便是心存調侃之意了。
由此,郭嘉對於這個聽起來就很荒唐的來訪者倒是有了興趣,何況人家已經登門,自己沒有理由避而不見,再說,何必不見呢?何況自己的朋友屈指可數,其中荀彧和荀攸一個被禁足一個在圉縣,徐濟更是不知是否從陳郡回到圉縣。那麼這個人首先就決然不會是自己的朋友,那麼他前來的目的倒是有幾分值得探究了。
很快,這個拜訪者就被下人帶到了郭嘉面前,郭嘉端詳着來人之時,來人也同樣的看着郭嘉。
郭嘉看着來人,這是一個青年,生的頗爲俊朗,頜下有短鬚,雙目中不時閃動着銳利的色彩,身穿着看起來頗爲尋常的儒生服,但是郭嘉卻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尋常人家的做工。看起來果然來頭不小。
郭嘉笑道:“先生此來有何見教?”
對面的青年聞言笑道:“見教不敢當,只是聽聞潁川郭奉孝的大名,是以忍不住好奇心故此前來拜訪。”
郭嘉聞言搖頭輕笑:“先生這可是在調侃郭嘉了,先生,若是真的無事,郭嘉你也已然見着,不如早歸。”郭嘉下了逐客令,這個來訪者顯然絕不是像他嘴裡說的那般簡單,既然他不願說,郭嘉也不想跟他浪費時間。
來人眼看郭嘉如此哈哈大笑道:“郭奉孝莫非就這麼點容人之量不成?”
郭嘉笑答:“卻不是我郭奉孝沒有容人之量,只是先生既然是來見郭嘉,如今見過了自然不必費時間在此,你我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不妨早散爲好。”
來人聞言露出了了然之色:“原來如此,奉孝,是否在爲荀文若的事憂心?”
郭嘉聞言臉色一變,旋即強笑道:“先生說笑了,郭奉孝又怎會與荀文若扯上關係?更談不上爲其煩憂了。”
來人將郭嘉的神情看的清晰瞭然,聞聽郭嘉這話更是哈哈大笑,笑罷說道:“奉孝何須如此?我亦非外人,吾乃荀文若兄長荀諶荀友若,若是不信自可對質。”
這話不說則罷,一說出來郭嘉更是臉色一冷,肅然道:“原來竟是友若先生,郭嘉眼拙不曾認出。只是友若先生的話恕奉孝不能苟同,文若的事自是荀家照拂,我郭嘉不過是家道中落的小人物,先生請便。”
郭嘉這個態度也是極爲正常的,他並不信任荀諶,在郭嘉看來荀諶多半是荀家派來試探郭嘉的人,郭嘉惟獨信任的是荀彧,而其餘的人,郭嘉不認爲會站在他們這一方。
而郭嘉的這個態度也叫荀諶很是無語,自己受兄弟所託來傳個話,現在倒好,話沒說人家都是先要送客了,而且看起來極爲不歡迎自己,這真是叫他十分爲難。
但是允諾的事自然不能不辦到,與是荀諶開口道:“奉孝不信我?”
郭嘉哂笑道:“有何憑藉要我信你?”
荀諶苦笑,郭嘉這話說的也沒錯,自家確實沒有什麼憑藉要自己讓別人信任,何況荀諶也能從郭嘉的臉色變化猜測到荀彧交代自己的雖然只有“不想牽連他”這麼一句話,但是這裡面的文章只怕遠比這句話來的要多得多。只是郭嘉不信任自己,自己也無從得知,何況荀諶其實也並不很想了解這裡面究竟有些什麼事。
越是不能與人言的事,牽扯上只會越麻煩,荀諶可不想把自己也捲進麻煩中。
這邊荀諶還在想着怎麼讓郭嘉相信自己,郭嘉卻動了別的心思。
眼前這人看來的確就是遊學歸來的荀諶無疑了,郭嘉對於他的身份是沒有懷疑的。而荀諶雖然名聲不及荀彧遠矣但是荀彧對自己這位兄長也時有提及,對於他的評價更是“吾兄雖不似良、平,卻可及范增”這樣的話,這話裡深意不探亦可知,也即是雖然沒有張良和陳平的謀略但是卻能比肩范增,這看起來是不算太高的評價,但是張良和陳平都是純粹的謀士和策士,而范增則是政軍皆能的人,這可比前二人來的厲害許多了。
郭嘉的心思也顯而易見了,既然荀彧和徐濟有更多的謀劃而不能隨郭嘉一道前往圉縣,那麼若是能說動荀諶投效,那也是能夠解決徐濟燃眉之急的人了,而且,這也算得上郭嘉給徐濟帶去的大禮了。
這顯然令郭嘉極爲意動,也正是由於這個念頭郭嘉才故作冷淡的要逐客,至於荀諶來拜訪的目的郭嘉也已曉得了,多半就是荀彧要自己離開不必管他。不過郭嘉此時已經全然不需要理會荀彧的意思了,自己在文軒這隻老狐狸的提醒之下早就決意放棄潁川了,正是想着要如何告知荀彧,如今看來是不用了,而目前郭嘉的目的就是他眼前這個名爲荀諶的人。
荀諶自然是不會知曉郭嘉已經開始打他的主意了,這會兒終於想到了自己何必取信於郭嘉呢?自己來此是帶話的又不是要郭嘉相信自己是誰誰誰的,念及此處荀諶不由感慨自己被郭嘉繞了進去,這是着了道了,這當然讓荀諶高看郭嘉一眼,不過跟這個小子來來去去的也確實叫人懊惱,隨即荀諶便開口道:“也罷,奉孝信我也好不信也罷,文若要我爲他帶句話,說是潁川之事牽連頗大,你別把自己牽連其中。好了,話已帶到,告辭了。”說罷擡步就要轉身離開。
郭嘉一看這傢伙竟然不理自己這個茬帶話到了就要離開不禁有幾分無奈,不過也由此郭嘉看出荀諶的智謀不容小覷,自己已經藉着自己的演技把荀諶繞了進來,他竟然能如此快的反應過來並且立刻決定抽身而去不被郭嘉糾纏,這讓郭嘉更加堅定了要留住荀諶的想法。
於是郭嘉開口了:“友若先生留步,文若這話是何意?”
荀諶轉身回來滿臉的戲謔道:“奉孝的意思,是信了?”
看到荀諶這個該死的笑,郭嘉心中暗罵荀諶奸詐,自己這也是着了他的道,若是自己剛纔一言不發那也就罷了,荀諶走也就走了,只是偏生自己想要說動荀諶爲徐濟效力,是以把自己送到了這傢伙的圈套中去。但這也是無奈,當然郭嘉也只有藉着荀彧的名頭纔有留住荀諶的由頭,中了荀諶言語中的這個小圈套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郭嘉心中雖然想着要算計回去但是臉上卻還是笑道:“說不上信與不信,只是既然先生提到文若,奉孝自然是該問問。畢竟文若與我原先皆是潁川書院的故友。文若要先生帶話想必是有交代的吧?”
荀諶聞言也是暗罵郭嘉小小年紀不學好,偏生如此的油嘴滑舌,更是有幾分狡黠,荀諶之前說的話也並不是沒有破綻,自己雖然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卻沒辦法證明自己所說的就是荀彧交代的,如今荀彧被禁足自然是不能對質的,郭嘉拿準了荀彧不會跟荀諶解釋所以拿這個疑點詢問荀諶,荀諶這還真就是回答不了,荀彧也真的就沒有跟他說別的。這是郭嘉和荀彧的默契,但是荀諶是不能拿這個說事的,當然荀諶也可以不理會郭嘉這個問題,但是被一個少年如此爲難,荀諶不是泥人,自然也是有脾氣的,自然要把場子找回來。
於是荀諶笑呵呵的回答:“文若只說奉孝必是瞭然的,我亦是不解,只是爲人帶話,也不便多問不是嗎?”
聽到這話郭嘉不禁再次暗罵荀諶謹慎,正常人說了不解必然是會說請教的,那時郭嘉再說出這事的緣由那麼荀諶自然不可避免的牽扯其中脫不了干係,那時候郭嘉就能更輕鬆的將荀諶扯進來,但是荀諶一句“不便多問”就堵上了郭嘉的打算。
而且這還不算完,荀諶緊接着又說道:“奉孝想必也不會想讓他人知曉吧?”
顯而易見的將軍,荀諶這就是坐定郭嘉和荀彧的事必有牽連,也就是否定了郭嘉之前的辯白,偏偏自郭嘉叫住荀諶之時這事就無法反駁了,更可惡的是荀諶甚至堵住了郭嘉想要把他扯進自己事情中的想法。而且還威脅郭嘉,若是郭嘉告訴他那他不會爲郭嘉保密。
郭嘉心下感慨不愧是荀彧讚譽的人,果然不簡單,但是這也激起了郭浪子的好勝心,郭嘉自認只輸給徐濟,就連荀彧跟他也不過是各擅勝場罷了。自然不會因爲荀諶這麼一逼就認輸。
郭嘉笑道:“友若先生這個笑話可不好笑,又有什麼說不得的?奉孝只是不知文若說的事是什麼罷了,還是先生早已知道了卻不想牽連?”
郭嘉這話裡也是坐實荀諶知曉荀彧和郭嘉之間說的事是什麼,這若是外傳了荀諶也還真就脫不了干係,試問你相信一個代爲傳話的人並不知曉他傳話的事情是什麼嗎?固然是不會信的,這也讓荀諶不由苦笑,看來自己應允傳話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於是荀諶苦笑道:“罷了罷了,荀諶認輸了,奉孝言辭犀利叫人難以應對,果然英雄出少年。早知便不受文若之託前來了,當真是失策之極。誒~~”說罷長嘆一聲。
郭嘉自然是心滿意足,荀諶認輸了就好辦,何況心頭這口氣順了,這纔是郭嘉少年心性最在意的,看到荀諶如此郭嘉也知道不能得理不饒人,於是笑道:“是友若先生承認,後生小子多有不當之處,還望先生恕罪纔好。”話雖是這麼說但是郭嘉沒有半點自己錯了的樣子,荀諶也沒有佔着這個便宜:“奉孝既然如此,想必有所求,便直言就好,我且聽着呢。”
荀諶認命了,自己前來看起來就已經註定被牽連進去了,所以他也打算弄明白自己牽扯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有多大。
只是不知道他得知之後又會如何,恐怕不會如此淡然吧。郭嘉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