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恬淡的朱七七,付雲熙的臉上蕩起溫暖的笑意,慢慢轉至琴架前,柔聲道:“縱然手段被你所不齒,但我卻是真的在乎你。”
朱七七看着他,很驚訝於他的腿?可她眼中的驚訝也只是一瞬,轉眼間便平靜了下來。
“可我是真的不喜歡你的在乎。”
付雲熙道:“不喜歡無所謂,恰好我是一個喜歡強求的人?”
“強求又如何?屍體你還會要麼?”
當真是直白啊!
付雲熙微微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笑道:“會,尤其是他的屍體,我最是喜歡!”
“你……”
朱七七神色一暗,眼圈都紅了起來。
“垂死掙扎最是不智,你們已無計可施,徒嘆奈何?”
朱七七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當真會守諾放了他對不對?”
“對......”
可是,放掉的沈浪將不會是原來的沈浪!
付雲熙很慎重地點了點頭,可在心裡默默地把後面的話補全了。沈浪於他就是一個天大的威脅,不能殺了他實屬無奈,並非他不願。怎麼還可能全須全尾的放了他?
“那就好!”
朱七七眼睛神采一閃,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了坦然的笑容,整個人也明豔靈動了起來。她並非不怕不慌,可當真到了這種需要決斷的關頭,她卻反而冷靜了下來,只求沈浪好好的便好!
這樣的神情落在付雲熙的眼中,卻是苦澀無奈。這些朱七七卻是不管,她只知道自己鬆了口氣,沉重的心情好了許多。心情一好,頓便感到肚子餓了,她便想起自昨箇中午醒來後就一直拒絕進餐,於是說道:“揚州的醋魚雖好吃,但卻及不上太湖裡的閘蟹肥美,這個季節應該是閘蟹上市的季節了吧?”
“呃……”
付雲熙一愣,竟有莫名其妙些轉不過彎來,半晌才明白朱七七這是餓了,想吃東西了!
“你……稍等等一下,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他轉身便走,卻突然聽朱七七在身後說道:你是二爺,那大爺是誰?難道你還有個哥哥不成?
沒有回答,付雲熙匆匆而去,走的那是相當狼狽。
“你是二爺,那大爺是誰?”
同樣的話,沈浪對着付雲熙也來了這麼一句。
付雲熙的出現讓沈浪一直以來的猜測變成了現實。付公子,付二爺......他還會有何種身份呢?沈浪怎會相信那浮於表面的京城商甲之說,若無權勢做依仗,他怎麼可能行事這麼多年而不被發現?
付雲熙剛纔從朱七七那裡出來便上樓到沈浪這裡,沈浪的一句話讓他瞬間沒了可炫耀的心情。這兩人是商量好的麼?
心裡雖鬱悶之極,但面上,付雲熙依舊噙着優雅得體的微笑,說道:“有二爺難道就非得有大爺麼?”
“不一定有!”
付雲熙一聽笑了,卻聽沈浪又說道:“也不一定沒有!”
這不廢話麼?
付雲熙瞬間愕然,心裡更爲氣悶。
妖妖安安靜靜地坐在沈浪旁邊,這姑娘自打付雲熙進屋後就一直眉目溫順地坐在一旁斟酒,不搭理他更沒有擡頭看他一眼,似乎就當他不存在似的。而沈浪就慵懶地靠坐在軟榻上細細品着,這二人之間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交流,但卻相處的似乎很融洽。付雲熙心中本就不快,越看這一幕越覺氣悶,於是趁機譏諷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有美陪伴,看來沈兄當真有些樂不思“七”了?”
“思不思的,你又不是沈浪,怎知我?”
沈浪瞧了付雲熙一眼,說的很淡然,很是漫不經心。可他心裡卻清楚,這該來的總會來的。對方怎會多給他時日讓他有機會來應對。
是時候了麼?
妖妖低着頭默默地在心裡問了一句。她一向野慣了,公良雲宓走後更沒了約束,作事全憑喜好,也從未後悔過,可這一次她卻有些後悔了,是真的後悔了。倘若他變成了一個只知道聽命於人的行屍走肉,那他還是他麼?她不敢擡頭看沈浪的眼神,她不怕他生氣暴跳,卻怕他平靜溫和後的冷漠淡然。她亦不想去瞧付雲熙,那一副笑容後的險惡,讓她看了都忍不住打顫。利用了公良,算計了雲石,對她更是又殺又利用,她若還能心無芥蒂,那豈不是太傻了?
是時候了!
付雲熙暗暗下了決心。他面上雖溫潤客氣,但心裡卻是很討厭沈浪的這種淡然,這種淡然讓他很不舒服,讓他一度認爲他又在盤算着什麼,總有些不放心。
無所謂地笑了笑,付雲熙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布包,打開後放在了沈浪的面前。那裡麪包裹的卻是九根細長如芒的銀針,一根根泛着冰冷的寒光。
“小時候,我只知道鍼灸能治病救人,可長大了才知道,原來這小小的銀針要起人命來也不妨多讓啊!”付雲熙悠悠地說說着,目光透過窗棱看向了遠方,在那裡駐紮着他能叫囂天下的資本。
“歲月溫柔,可惜也只能讓你明白這個!”
沈浪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順着他的目光瞧了眼,接着又說道:“積攢財富,屯兵秣馬,居廟堂而霸江湖,看來你的野心不小啊,難不成你還想當這天下之主?”
聞言,妖妖猛地擡起了頭看了付雲熙一眼,眼中一抹異色閃過。她是知道付雲熙所圖甚大,但卻沒想到他竟要改天換地?淡淡冷笑了聲,她又垂下了眼簾。
“有何不可?”
付雲熙微微一驚,繼而神情一鬆,索性不再遮掩了。
沈浪瞧着輪椅上的那雙腿,悠悠笑道:“千機門的技藝確實不凡,可若沒了雲石,你還能站起來麼?你自己連站都不能站起來,還能圖什麼?”
付雲熙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圖什麼,若我得天下還怕沒有支撐我站起來的一條腿麼?就算沒有腿又如何,我何不教天下人和我一般無二,到時候你又 在哪裡?你又是誰?我保管 讓你連自己都痛恨自己爲什麼還活在這個世上。”說罷,付雲熙冷哼一聲,取出一根銀針作勢就要刺沈浪的眉心。
他手上的動作很慢,一點一滴地向前推進,似乎在期待着,期待着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沈浪看着眼前慢慢放大的銀針,只輕輕一嘆,緩緩閉上了眼眸,直到銀針刺進了他的皮膚,都沒動一下。但妖妖卻動了,她霍地站了起來,還未動作,卻見四下瞬間閃進了幾名灰衣大漢來,手持長弓將他們團團給圍住了。
“幹什麼?”
付雲熙看着妖妖輕笑道:“你難道不知,有野心的人通常都很惜命麼?”
妖妖冷冷一笑,離開桌子來到門口,道:“那麼緊張做什麼,本姑娘想出去透透氣還需要你屬下護送麼?”
甩下一句話妖妖便離開了,走的義無反顧,一點都不留戀。
瞧着他離開的背影,付雲熙嘿嘿一笑,自語道:“女人的感情原來是這般膚淺,之前還以爲癡心不悔呢。”
說罷,他回頭看着沈浪還是原先的一副摸樣,詫異道:“你竟不躲閃?”
沈浪道:“躲閃若有用,你還能如此鎮靜?”
“哈哈,原來沈浪也會認命!”
帶着些許猖狂,些許得意,付雲熙終於把九根銀針完完全全刺進了身體裡。九針祭穴,這是古老相傳下來的歹毒法門,除了他,這天下無人能解。就在九針盡沒,沈浪暈過去的一瞬間,他也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沈浪啊沈浪,沒有了你看這天下誰還能阻止我,誰還能?”一聲狂笑,付雲熙徹底地放下了顧慮。
船艙一樓,朱七七忽然間夢中驚醒,心莫名痛得厲害。她很自然就想到了沈浪,心裡更是一慌,便不管不顧地向外衝去,可人還沒到門口,房門便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