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飛有些想笑,這個罪名和周徵當初扣在自己和皮二腦袋上的差不多,如今竟然扣在王工頭的腦袋上,真可謂天公地道,報應不爽了,不過他對這個王工頭沒有絲毫的憐憫,“王大旺的那身肥肉也該減減的,看守所不正是一個減肥的地方。”
吳宇申笑笑,“這麼說王大旺應該感激你纔對。”
林逸飛淡淡道:“感激倒說不上,但是這件事情對他而言,對那些他僱傭的民工而言,都不算是一件壞事,因爲王大旺最少以後明白了一點。”
“明白什麼?”吳宇申好奇的問道:“是不是絕對不能惹你?”
“我有你說的那麼狂傲,”林逸飛淡淡道:“他們感謝我是因爲,我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囂張得有囂張的本錢,不然做人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吳宇申笑了起來,“你很低調,但是你絕對有囂張的本錢,你不囂張,從學校和警局的記錄來看兩年內也從來不惹是生非,難道也是因爲怕有人揍你?”
林逸飛望向窗外,彷彿考慮什麼,良久才轉過頭,道:“高手寂寞的道理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看到吳宇申錯愕的表情,林逸飛有些索然道:“我只是覺得這種人,這種身手,讓我出手實在無趣,也不值得我出手,我更渴望和個絕頂高手做個了斷,只不過很可惜,至今我還沒有遇到。”
吳宇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略帶興奮的光芒,“本來聽說你一個打幾個黑社會打手的時候,我還想和你較量一下功夫的,你這麼說,我看我還是免了。因爲我雖然有兩下子,比起絕世高手着四個字還差的太遠了。”頓了一下,苦笑道:“不是一般的遠。”
這個林逸飛本來讓他就覺得很普通,可是他調查地越深,就發現很多事情讓他覺得更加不解,也對這個林逸飛的一切很難理解!
吳宇申也很傲,可是他竟然相信林逸飛所說的一切。包含這個絕世高手的概念,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林逸飛一笑,“你雖然練過功夫,可是還遠遠不是我的對手。”他覺得對眼前的這個吳宇申不用隱瞞什麼,也不用太過謙虛,因爲他知道吳宇申瞭解眼下的這個林逸飛遠比別人要多很多。
“你怎麼知道我練過功夫?”吳宇申詫異問道,心中對林逸飛的自信還有些不服氣。
“你不要忘了剛纔你已經說過,”林逸飛淡然一笑,“當然這不是主因,因爲別人說的可能是假話。你信了,如果被騙也是活該,所以你要有自己的判斷!”
“自己的判斷?”吳宇申有些不解。
“我的判斷就是因爲你的一雙手!”林逸飛掃了一眼他端茶杯的右手,“有沒有功夫不用出手也可以看出來的。”
“我的一雙手,”吳宇申低頭看了過去,“好象沒有和別人有什麼不同的。”
“那只是因爲你沒有注意這些,”林逸飛淡淡道:“你五指的拳面上有老繭,雖然不算明顯,可是細心一點還是能夠看到。”
吳宇申臉色微微一變,不由握緊了拳頭,他實在沒有想到看似平凡的林逸飛,竟然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
“我實在想不出這個社會有什麼工種需要用拳面的,”林逸飛笑着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將茶杯停在手中,“比如說端茶這個平日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你如果用心觀察一下,就會發現端茶杯不需要用一隻手的全部,其實只用幾個手指頭就夠了!”
吳宇申苦笑道:“你不說我還沒有留意,你一說,我就發現的確是這樣的,不過可能就是因爲平常,因爲簡單,才被很多人忽略!”
林逸飛淡淡道:“可是你發現這個也算不了什麼,但等你發現就算你成天喝茶,一天喝八次,持茶杯的手上的繭子也只可能長在手指陰面的時候,你纔算真正的學到點什麼。”
吳宇申恍然大悟道:“不要說一天喝八次,我想就算喝上八百次,繭子也不可能長到拳面上的。”
“你明白就好,這個細節雖然簡單,微不足道,可是你平日若不只看表面,再細心一些,就會發現很多總在你眼前發生,卻被你忽略的道理。”林逸飛緩緩道。
吳宇申卻只能點頭,“我以前聽到’處處留心皆學問‘這句話的時候,還不屑一顧,也可以說並不理解,沒有聽到你幾句話,才明白這句話的真諦,”苦笑了一聲,“就像牛頓一樣,被蘋果砸在腦袋上絕對不止他一個,但是發現萬有引力的卻是他。”
林逸飛笑了起來,卻沒有問牛頓是哪個,緩緩放下茶杯,“你現在的這種拳面只有在長期的,不間斷的打擊不算柔軟的物體的時候纔出現,比如沙袋,人體,或者你手上有防護,這是你長期刻苦鍛鍊的結果,以求得出手的時候能給敵人最有效的一擊。”
“你說拳擊就好了,”吳宇申搖頭道:“用不着這麼複雜,這個我還是能理解的,”突然想到了一點,望了一眼林逸飛的手掌,“你好象手上沒有這個痕跡,這是因爲什麼?”
“因爲我不需要,”林逸飛淡淡道:“無論怎麼看,你練的雖然不能說最笨,但也是很笨的功夫,而我練的就是比較聰明的功夫。”
他的口氣雖然有些狂,吳宇申卻沒有生氣,沉默半晌,終於問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表現一下什麼是聰明的功夫?”他很少服人,別人若是這麼說他,他一定會讓那人後悔這麼說,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的,面對林逸飛竟然只有求教的心情。
“習武有內外兩種,”林逸飛並沒有急於演示。只是道:“我說你的功夫笨,並不是諷刺。而是因爲你練的這種外功,實戰雖然不錯,可是對於修身強體卻是大損,是典型的那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
吳宇申臉色有些蒼白,“能不能再詳細地解釋一下?”
“舉個比方還說。這是個杯子,”林逸飛望了一眼四周,看並沒有哪個注意到這裡,伸手又從茶盤中取了個杯子,“這也是個杯子,他們材質類似,就是說如果兩個相撞的話,哪個都有可能碎的。”
吳宇申點點頭,暗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看了吳宇申一眼,好象看穿了他的想法。林逸飛一笑,“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你若仔細研究一下,就會發現很多以前沒有發現的道理,這些道理你也可能終身受用的。”
吳宇申臉上微微一紅,“還請指教。”
話一出口,吳宇申有些吃驚,這種求教地口吻他多久沒有說過?
“茶杯沒有碎的那個。不代表沒有損傷,如果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上面有細小的裂紋,雖然第一次很難看出,但是長期持久的撞擊,終究裂紋會越來越大,也會有破碎的一天。所以有一天你發現茶杯沒有摔到地上,輕輕的碰一下也會缺口,也就不用大驚小怪的。”林逸飛緩緩道。
吳宇申有些明白林逸飛的意思,沉默了起來。
林逸飛又道:“這和你打別人的道理一樣,你一拳打在別人的身上,別人固然覺得痛,但是相同的力量也會作用在你的身上,你現在覺得不痛,一方面是因爲你的敏感部位不同,二來也是因爲你的拳頭經過長期的磨練,已經變得比別人的更堅硬粗糙一些,但這不過也只是堅硬一些,不代表無堅不摧,也不代表你的拳頭不會受到損傷。”
“無堅不摧?”吳宇申苦笑道:“我見過幾個比我強的,可是就算他們也不會誇下這種海口。”
林逸飛突然臉上露出崇敬之色,“可是我見過。”
吳宇申急聲問道:“他在哪裡?”
林逸飛搖搖頭,“你們再也不可能見到。”
吳宇申有些沮喪,以爲林逸飛不可說,卻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八百年的人物都已經死了。林逸飛說的人物就是八百年前的人物。吳宇申又怎麼可能見到?
“現在你的拳面上的四指的經絡已經受損,”林逸飛淡淡道:“這和我剛纔解釋的茶杯一樣,表面地裂紋雖然細微,但是畢竟有了。”
吳宇申這才真正變了臉色,他知道林逸飛沒有胡說,這種類比的方法也讓人聽的很明白。
林逸飛嘆息道:“依照你這種刻苦的練法,三十歲前不要說一個打八個,就算來個二十幾個壯小夥子你也不用怕的,只是過了三十歲,你就會發現你打人不會那麼痛快,因爲你打人的時候,手會痛了。”
吳宇申右手緊緊的握住茶杯,因爲用力指節有些發白,這些他從來沒有想過,可是卻無法反駁。
“再過幾年的功夫,”林逸飛望着眼前的茶杯,淡淡道:“你就會覺得打個十個八個還可以,打多了一雙手只有越來越痛,恢復起來很慢,那是因爲你已經不止手上的經脈受損,持久的力道反擊,雖然輕微,但和水滴石穿的道理一樣,你全身的經脈也會開始手損。”
吳宇申實在無話可說,他知道林逸飛絕對不是虛言恫嚇,他如果不虛心接收,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到了四十多歲的時候,”林逸飛緩緩道:“如果你還不停止這種愚蠢的方法,你就會發現你老了的時候,一雙手很難再聽你使喚,就算舉個茶杯,拿雙筷子都很費力,你這種武功是以預支生命爲代價,因此在我看來,你的功夫,”林逸飛微微頓了一下,盯着吳宇申一字字道:“只能稱得上是愚蠢的笨功夫,不蓮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