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逸風在錦園內鬧的一切自然瞞不過錦雲開的眼睛。四更天十分,葉逸風在錦雲開的臥室外邊坐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來回的走動。又十分‘不小心’的碰了一下高几,弄出了些動靜。然後很自然的弄醒了錦雲開。
“誰在外邊?”錦雲開不滿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伯父,是我。”葉逸風一點也不愧疚,只是聲音卻因爲焦急而有些沙啞。
“逸風?”錦雲開坐起來,靠在牀頭上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說道:“進來說話吧。”
葉逸風答應了一聲擡腳進了裡間,看見錦雲開坐在牀上,便走到牀邊去,躬身說道:“伯父,請你告訴我錦瑟現在在哪裡。”
錦雲開平靜的看着葉逸風,沉了沉方說道:“在她該在的地方。”
葉逸風想不到錦雲開如此坦然,原本他還以爲這老頭最起碼會裝一裝的。不過既然他坦然,自己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的解釋了:“伯父,錦瑟有了我的孩子,我必須要儘快娶她進門。不然事情遮掩不住被那些有心之人知道了,會橫生許多枝節。”
錦雲開點點頭說道:“這我知道。所以你趕緊的回去跟你父親籌備婚事,我讓錦瑟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養身體。這幾天她不跟你見面,對你們兩個都好。她情緒不穩,總是要找茬。你的耐心也有限。我不想你們兩個還沒成婚呢就鬧得雞飛狗跳的。這樣對你們小夫妻也不好。”
葉逸風皺眉說道:“那請伯父告訴我,錦瑟現在在哪裡。”
錦雲開輕笑着搖搖頭,擡手捏了捏太陽穴,嘆道:“這大半夜的,我告訴了你,你也不能去找她啊。好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再眯一會兒就該上朝去了。”
葉逸風焦急的說道:“伯父恐怕還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經跟皇上提及要把錦瑟許給三皇子爲妻的事情。皇上雖然還沒答應,但想來也皇上也不好駁了皇后的面子。所以我跟錦瑟的婚事若再拖下去,也不只是孩子的事情瞞不住的問題了!”
錦雲開這下一點睡意都沒有了,立刻瞪起眼睛問道:“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葉逸風看這老頭兒終於着急了,心裡的火氣才稍微降了些,悶聲說道:“敬妃娘娘叫人送信來給家父,說讓家父近期不要再張揚我和錦瑟的婚事了,否則就是跟皇后娘娘過不去,我葉家恐怕會因此而越發艱難。”
錦雲開聽了這話冷冷笑道:“這麼說,你今晚急着找來不是婚期已定,而是要來退婚的了?”
“不可能!”葉逸風咬牙,袖子裡的拳頭也暗暗地攥緊,“錦瑟這輩子只能是我的!她肚子有我的孩子,我葉逸風再貪生怕死,也不會舍妻棄子!”
錦雲開這才滿意的笑了笑,點點頭說道:“嗯,算我女兒沒有看錯人。成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自有主張。不過呢——小子,我若是替你擺平了這事兒,你是不是該滿足我女兒的一點點願望?我就想不明白了,一個小女孩子的一丁點要求,對你來說就那麼難嗎?多花點心思不就有了嗎?真是的——你的情商比你的智商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葉逸風不懂錦雲開說道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便皺着沒想要再問。錦雲開已經掀開身上的被子轉身下牀,一邊喚人進來服侍更衣一邊說道:“好了,我這就要進宮上朝去了。你呢——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跟你父親好好地商量一下,若是你們確定要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險非要娶我女兒,我沒意見。若是你們葉家懼與皇后的勢力想要退婚,我錦雲開也沒什麼意見。不管你們怎麼樣,我們父女都悉聽尊便,如何?”
葉逸風長嘆一聲,心裡暗暗地罵自己沒用。這不是來像他詢問錦瑟的下落的嘛?怎麼說來說去卻被他佔據了主動?只是錦雲開已經換好了朝服準備出門,葉逸風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拱手道別,自己想辦法去找錦瑟。
獨家別院裡,如今比之前熱鬧了好幾倍。
杜玉昭的父母已經進京來,爲杜玉昭操辦婚事。每日裡都有人來往傳話,更要收拾新房,預備傢俬,來回的定禮聘禮的,忙得是不亦樂乎。
葉逸風天沒亮就出現在獨家別院的門口,把看門的家人給嚇了一跳。
忙忙的請了這位大少爺進門,又着人飛奔去報告杜玉昭知道。
杜玉昭聽說葉逸風一大早的便來了,還以爲是行宮那邊出了什麼大事兒,連衣服都沒穿好便跑出來了,見了面一問才知道葉逸風是因爲找不到錦瑟了才找到這裡來的,他便長嘆一聲說道:“大哥,你跟她都放了定了,你說你猴急個什麼勁兒啊。這早晚她不都是你的媳婦麼?”
葉逸風輕嘆一聲,頹然的說道:“這事兒可還真說不定呢。如今皇后居然向皇上進言,說向讓三皇子娶錦瑟。老二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呢!”
杜玉昭立刻毛了:“不會吧?你跟錦瑟的婚事可是六王爺做的大媒啊!皇后該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還向皇上進這樣的言?皇上該不會一糊塗就張口答應了吧?還有還有,你那老泰山怎麼說啊?他可只有錦瑟這一個女兒,就算是那邊是皇子,也沒有搶親的道理啊!”
葉逸風猛然皺眉,低聲嘆道:“你不說這話我還沒想到呢。錦雲開只有一個女兒,郭登科可還有兩個女兒呢。你說皇后會不會耍移花接木的伎倆,讓錦瑟嫁給三皇子?”
杜玉昭輕笑:“唉我說——大哥,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說你被錦瑟那丫頭給迷昏了頭也就罷了,怎麼連皇后都拿她當香餑餑?這京城之中缺什麼也不缺千金小姐啊,王公貴族之中,好姑娘多得是,皇后爲什麼偏偏看上了錦瑟——對了,皇后也沒見過錦瑟的吧?莫不是三皇子自己看上了錦瑟?”
葉逸風皺眉不語。
杜玉昭笑道:“你可別告訴我去年中元節上,三皇子見了錦瑟就一見鍾情,回去跟皇后娘娘鬧什麼非卿不娶的把戲。”
葉逸風看了看旁邊沒有什麼人,便拉着他低聲說道:“你忘了曾洪壽曾經說過的話了嗎?”
杜玉昭猛然一驚,忍不住又環顧四周,廊檐下並沒有下人,此時還早,衆人都各忙各的去了,沒有人在旁邊伺候着,他依然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曾洪壽不是已經死了嗎?還有誰知道錦瑟的事情?”
“我也說不清楚。前些日子四王爺就曾經派人打聽過錦瑟的生辰八字,後來不了了之。我並沒有在意,但如今看來,似乎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她。我敢說,梁州那邊肯定也有了動靜,只是你我兄弟都太忙了,還沒顧得上。”
杜玉昭立刻攥起了拳頭,低聲說道:“我這就叫老三去查。”
葉逸風嘆道:“不必了。你想辦法幫我問一問,是誰在皇后娘娘耳邊多嘴。這種事情,沒有家賊是引不來外鬼的。”
“大哥的意思是?”杜玉昭捉摸不透葉逸風這會兒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逸風別有深意的看着杜玉昭,低聲說出兩個字:“敬妃。”
杜玉昭立刻點頭:“我知道了,哥。”
葉逸風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說道:“她畢竟跟我是同父的兄妹。我不想她牽扯到家族恩怨裡來,希望她在宮裡過她自己的日子。可她若是打錦瑟的主意,那就不能怪我不顧兄妹情面了。”
杜玉昭點點頭,說道:“哥,我明白。不過我想,皇上也不至於那麼糊塗,去跟大臣爭兒媳婦。你跟錦瑟已經訂了親,若他再橫插一槓,恐怕那些御史言官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葉逸風苦笑:“今年剛過年,錦雲開一上任就是戶部尚書。皇上已經把那些御史言官給得罪透了。這會兒恐怕沒有人會爲這樣的事情上書勸諫了。而且——錦瑟現在消失了。人不在錦園,墨菊他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問錦大人,他卻跟我賣關子。我這兒都急死了。”
杜玉昭一聽這話又笑了:“哥你也真是的,就這點出息啊?她一個小姑娘家又能跑到哪裡去?你放心,我叫手下的兄弟們去找,天黑之前肯定有消息。你看你這臉色有多差,要不先在這裡歇息一會兒?”
葉逸風擺擺手說道:“成了,事情就這樣,宮裡的事情你幫我辦一辦。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去料理。先這樣吧,先回侯府去了。有動靜的話叫人去侯府找我。”
“好來,哥你放心。”杜玉昭點點頭,一雙明澈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冰冷的寒光。嗯,敢動他們梁州四少的人,看來有些人真是太平日子過的太久了。
葉逸風出了杜家別院後,並沒急着回侯府,而是先去了福滿樓菜館。把自己平日裡用的幾個隱秘手下叫進來,吩咐他們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先去查訪錦雲開和楚王府在京城內的產業,把他們所有的別院,花園,茶館,客棧等產業都一一排查清楚,尋找錦瑟的下落。
一天的時間就在漫長的等待中過去。
葉逸風坐在鎮南侯府的外書房裡一動不動,只等着外邊的人進來彙報查詢的消息。可是天色漸漸地黑下來,派出去的人也一個個陸續回來,卻並沒有帶來錦瑟的消息。
葉逸風真的急了。擡手抓過旁邊的一盞冷了的茶來揮手摔出去。
“啪”的一聲脆響,茶盞粉身碎骨,茶葉茶水四下飛濺,弄髒了剛剛擡腳進門的一雙松花色繡海棠花的軟底繡鞋和雪白的裙角。
“喲!大哥這是怎麼了?”燕舞忙提起裙角來,往一旁閃了兩步,目光從地上的碎瓷片漸漸移到了葉逸風毫無血色的臉上。輕聲嘆道:“有什麼事兒這麼生氣,大哥也該保重自己的身體纔是。”
葉逸風看都不看燕舞一眼,只冷冷的吩咐面前的幾個手下:“繼續去找!”
幾個人都知道這位大少爺的脾氣,自然不敢怠慢,應聲匆匆離去後,屋子裡頓時空蕩蕩的安靜下來。
燕舞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貼身丫頭,吩咐道:“去廚房說,叫他們給大哥弄些吃的來,要軟軟的,好消化的東西。再燉一盅補湯。”
丫頭忙福身下去。
葉逸風冷冷的看了燕舞一眼,依然沒有說話。
燕舞卻並沒有被葉逸風冰冷的面孔嚇到。若說害怕,還有什麼比一個人孤獨的活在世上更可怕的呢。於是她微微一笑,走到葉逸風身旁,在他身邊的椅子上慢慢坐下,輕聲勸道:“大哥,家中瑣事忙不完的,爲了長久之計,你還是抽空多保養一下身子。”
葉逸風看她羅嗦起來沒有完的樣子,便不耐煩的說道:“四妹妹到底有什麼事兒,不如痛快的說出來,能辦的我叫人現在就去辦。我這裡忙着呢,你也別繞彎子了。”
燕舞忙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兒。我想着後兒是我的生日了,往年過生日都是太太和二嬸孃還有二嫂子及家中姐妹幾個在一起玩笑一日。今年雖然太太不在了,但大哥回來了,父親這些日子也在家,不如趁着我們在家裡的花園裡擺兩桌酒菜,請了錦瑟姐姐一起過來玩笑一日。具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弄,所以纔來跟大哥商議。”
葉逸風心裡正煩着呢,哪裡有心思管這些破事兒,聽了燕舞的話也只是淡淡一笑,說道:“再說吧,如今事情多,西府那邊也未必有空兒。父親出去一天都沒回來,我這裡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四妹妹這事兒還是先往後放一放吧。”
燕舞的臉色立刻變了,沉默了一會兒,方悠悠嘆道:“大哥是在怪妹妹我多事麼?”
葉逸風站起身來彈了彈長衫上的褶皺,淡淡的說道:“沒有。四妹妹若沒別的事情的話,我有事先出去了。”
“大哥!”燕舞站起身來擋住葉逸風的去路,委委屈屈的說道:“我是你的妹妹,好歹也是這府裡的姑娘。往年太太在的時候,我跟二姐姐三姐姐年年都過生日的。如今太太沒了,難道連我的生日都要抹了麼?還是大哥一心只顧着自己的婚事,根本無暇管我這個妹妹?”
葉逸風冷冷的看着燕舞,擡手拿着摺扇把她輕輕地推開,淡淡的說道:“你口口聲聲都念着太太的好,那麼太太剛死了不到一年,你就在家裡擺宴席,你就不怕她地下有知,會怪罪你麼?”
“你……”燕舞被葉逸風堵得說不出話來,只氣的鼓着兩腮乾瞪眼。而葉逸風不願跟她多說一句話,早就一甩袖子出門去了。
燕舞氣鼓鼓的瞪着葉逸風的背影,知道再也看不見,方轉身去忽的一下坐在椅子上,看着剛剛葉逸風做過的椅子,終究很不過,擡腳踹過去。卻被椅子弄痛了腳,氣的罵道:“混賬!混賬!來人,把這椅子給我弄出去砸爛了!”
外邊當值的家人聽見動靜匆忙進來,見四姑娘指着主位的太師椅破口大罵,忙回道:“回姑娘,這一對陳檀木的椅子是祖上留下來的,侯爺說了,每天必須細緻的擦拭兩遍,不許有任何損壞。”
“你……”燕舞又被家人給噎了一下,氣鼓鼓的站起來走到那下人的跟前,終究忍不住,擡手‘啪’的一聲抽了那下人一記耳光,罵道:“狗奴才!本姑娘還用你教訓了?!”
罵完之後,燕舞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那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後方才緩過神來,擡手摸了摸自己麻木的臉頰,暗暗地嘆了口氣,轉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去了。
燕舞一陣風一樣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裡,一路疾走讓她出了一身的香汗,進門便拿了一把扇子來呼呼地扇着。丫頭剛送進一杯茶來她還沒來得及喝,便聽見外邊有人問道:“四妹妹回來了沒有?”
然後是門外的小丫頭請安的聲音:“給二姑娘請安。我們四姑娘剛回來。”
燕舞便把手裡的扇子啪的一聲丟到旁邊的高几上,斷過茶來猛地喝了一口,又被茶燙到,便轉頭罵丫頭:“該死的狗東西!你想燙死我啊?”
鸞音進門便聽見燕舞罵人,於是笑道:“四妹妹怎麼這麼大的火氣?這眼看着又到你生日了,一天大似一天的,這火爆的脾氣也該收一收了,不然將來進了婆家的門,跟妹夫鬧起來可怎麼好呢?”
燕舞冷聲笑道:“二姐姐還沒嫁呢,我可用不着擔心這個。若說是跟夫家鬧,自然是二姐姐在我們前面。做妹妹的也只有有樣學樣的份兒呢。”
鸞音笑道:“喲,跟你開個玩笑呢,這就跟我急了?怎麼了今兒這是。”
燕舞自然也明白,在這種時候不能再跟鸞音鬧翻了,於是嘆了口氣說道:“剛我去前面找大哥,問他我後兒的生日怎麼過,他倒好,居然一推三不管,說他有事忙着呢,就走了!你說說,之前家裡的事情不歸他管,我自然不會問他。如今父親有話,家中大小事情都是大哥說了算,我不去問他又問誰來?!”
鸞音搖頭嘆道:“你呀,也不打聽一下就跑去找晦氣。難道你沒聽說錦瑟跟大哥鬧彆扭,躲起來不見大哥了?大哥心裡正着急呢,你在這個時候去問他,他能有好脾氣跟你說話麼?”
燕舞冷笑:“他們已經放定了婚事,如今還一天見八回面。我們侯府的臉面都讓他們給丟盡了。如今倒是守規矩起來了。卻讓我們這些人當炮灰,真是討厭!”
鸞音擺擺手嘆道:“行了行了,你也別說風涼話了。我倒是聽說一件事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燕舞又拿起扇子來扇着,問:“不知二姐姐說的什麼事兒?”
鸞音壓低了聲音,悄聲道:“我聽說,大哥和錦瑟的婚事要黃了。”
燕舞驚訝的停了扇扇子的手,轉過頭來看着鸞音,悄聲問道:“這事兒是真的麼?”
鸞音低聲說道:“真不真的,你看看父親和大哥着急的模樣就知道了。”
燕舞細細的想了想,臉上便帶出微笑了,點頭說道:“這就是了。”
“是什麼?難道這一切都在四妹妹的預料之中?”鸞音好奇的看着燕舞,心想可不要小看了這死丫頭,她居然有本事在這侯府裡翻起如此大的風浪來?
燕舞卻只在瞬間便收斂起那一點點的得意,搖頭嘆道:“我哪有那個本事,可以預見未來的?若是那樣,我很該先爲自己的將來做打算纔好呢,不會連個生日都過不痛快。”
鸞音立刻笑的比花兒還燦爛:“瞧四妹妹說的,父親和大哥都忙,沒有功夫給妹妹做生日,妹妹怎麼不問問我這個當姐姐的?今年四妹妹生日,就由姐姐我出錢,叫廚房裡弄一桌子飯菜來,就擺在妹妹這靜溪院裡,我陪妹妹喝酒,咱們一醉方休,好不好?”
燕舞輕笑:“就你我二人喝酒,連猜拳都猜不起來,沒意思。”
鸞音點頭笑道:“這話倒是,索性我好事做到底,把三妹妹請過來,再把二嫂子也請過來,你說好不好?”
燕舞立刻拉着鸞音的手,柔聲笑道:“果然還是二姐姐最疼我了。我做生日,又收禮物又吃姐姐的酒,自己卻一文錢也不花,這可說不過去。不如我也出一桌酒席,把姨娘和臥虎齋裡的兩位姨娘都請來,還有二哥哥屋裡的幾位姨娘,正好也能湊一桌子呢。”
在玫瑰園的幾天,錦瑟吃得好睡得好,只有一點不怎麼好,就是常常的想葉逸風,有事沒事就拿着望遠鏡看,不是看不見他的影子,就是看見他沉悶的樣子。越看心情越不好,第三天的時候她便堅持不住了,隨手把望遠鏡往一旁一扔,輕聲嘆道:“這笨蛋怎麼還沒找到這邊來呢。不是說他勢力強大的可怕嗎,我就在他身邊他還看不到我,真是的……”
錦言忙彎腰去把望遠鏡撿起來擦乾淨,輕聲笑道:“姑娘在屋子裡悶得久了,不如出去散散步。你看外邊的玫瑰開的多好啊。”
錦瑟從窗子裡看出去,果然見樓下的粉色戴安娜玫瑰又開的更繁盛了。她和玉花穗呆的久了,看到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精油,想到玉花穗,便有對萃華軒的事情不放心起來。
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把萃華軒的事情料理好,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啊。想到這些她越發煩悶起來,索性轉身下樓去曬太陽。
錦繡讓人在花叢裡擺了一個貴妃躺椅,錦瑟穿着嫩黃色的寬大罩袍披着白色的流蘇披風穿過花叢走到貴妃躺椅上坐下來,伸手去摘玫瑰時又被錦繡擋住,他一揮手用自己的佩刀把錦瑟調的那支盛開的玫瑰摘下來拿在手裡,又輕輕地削去花枝上的刺,才轉手交給錦瑟。
錦瑟輕笑着搖搖頭,嘆道:“沒有刺的玫瑰,還是玫瑰嗎?”
錦繡一怔,手中捏着玫瑰,不知該說什麼好。
錦瑟見他尷尬,伸出手去把玫瑰接過來,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往後一靠,閉上眼睛說道:“你去吧,我在這兒躺一會兒。半個時辰後來叫我。”
“是。”錦繡低頭答應着,慢慢擡頭看向玫瑰叢的一角,眉頭微微一皺,海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
錦瑟卻絲毫沒有覺察,依然閉着眼睛靠在貴妃椅上曬太陽。錦繡起身後後退幾步,目光從剛剛撇過的方向稍作停留,然後收回來轉身去守在錦瑟不遠處。
玫瑰園的牆角上,的確有某人一閃而過,在錦繡的一瞥之下便飄然而去。
片刻後,鎮南侯府劍影閣內,葉逸風臨風站在後廊下,一雙瀲灩的鳳目輕輕虛起,毫無焦距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竹從。他的身側站着許久沒出現的三少爺藍蒼雲。
“你說,她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許久,葉逸風才收回視線,回頭,目光慢慢的落在藍蒼雲身上。
藍蒼雲輕笑:“哥你或許不信。我可是親眼所見。那個人雖然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這種天還帶着風帽,遮住了大半個臉,但看他背影我就能斷定他肯定是男人。而且,錦瑟躺在玫瑰花叢中,笑得那叫一個甜……”
“嗯。”葉逸風的拳頭噶蹦蹦的攥緊,似乎手心裡正握着藍蒼雲嘴裡說的那個人的脖子一樣。
“哥啊。”藍蒼雲被葉逸風的沉默給弄得有些懵了,“要不,我去把人給你帶回來?大嫂畢竟有了你的骨肉,總不能讓她在外邊呆太久了。”
葉逸風擺擺手說道:“這事兒你別管了。我自己來。”
藍蒼雲忙勸道:“哥,那男人可是個高手,我只是在牆角上稍作停留,就被他發現了。我敢說,他的身手不在我之下。”
葉逸風的嘴角抿得更緊,眉頭不經意的皺起來,低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去查一查那座院子是誰名下的財產,爲什麼之前我們都沒有查出來這個地方。”
“是,我這就叫人去查。”藍蒼雲答應一聲,轉身飛走。
葉逸風不再遲疑,回屋去換了一身衣服,重新洗漱了出門。
鬍子和蟋蟀聽說三少爺找到了錦瑟,便興高采烈的跟着,兩個人甚至想着待會兒見了錦瑟該說什麼好呢,或者說他們兩個是不是應該二話不說直接上前去把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給狠狠的揍一頓更好。
直到葉逸風騎馬穿過鎮南侯府門口的街道往桃源福地的方向去,兩個小子才覺得不對。三少爺說的那個園子好像是在侯府的後面啊,大少爺怎麼反而往南走呢?
“唉——大少爺,大少爺——”蟋蟀催馬追上去,着急的提醒道:“大少爺,咱們不是應該去侯府後面找錦姑娘嗎?”
葉逸風冷冷的側頭瞪了他一眼,低聲喝道:“本少爺做什麼用得着聽你調遣麼?”
“呃……奴才該死。”蟋蟀嚇了一跳,忙收了收手裡的馬繮繩,放慢了速度跟在葉逸風的後面。
虎子跟上來擡起手裡的馬鞭戳了蟋蟀一下,悄聲說道:“這回大少爺是真生氣了。你趕緊的回去,想個辦法去找姑娘,告訴她適可而止啊,別把咱們大少爺給惹毛了。”
“去!”蟋蟀剛被罵了,心情不怎麼好,這會兒被虎子一戳,有些發毛,“這種事兒你讓我去?你怎麼不去。哼!”
虎子嘿嘿一笑,說道:“你不是管姑娘叫姐姐嗎?不管怎麼說姑娘跟你還是比較親的。我可不敢僭越。”
蟋蟀又瞪了虎子一眼,倆人催馬跟上葉逸風,一路狂奔往桃源福地而去。
葉敬淳和葉敬源細細的商議過之後,二人一致認爲葉逸風的婚事還是要勞煩六王爺,所以他這幾天只要有空便帶着東西奔六王爺府上去。六王爺原本對此事已經有些愧疚之心,葉敬淳幾次三番的造訪讓他越發的不好意思。
這日早朝後皇上恰好有事留六王爺在御書房說話。六王爺便找了個機會跟皇上說道:“皇上,三皇子景安的學業大有長進。剛剛在朝堂之上對江州府貪污之事見解犀利,言辭也頗爲成熟,果然大有長進啊。臣弟以爲,皇上應該好好地褒獎三皇子。”
“嗯,六弟說的不錯。朕正有此意。景安過了年已經十二歲了。朕跟他那麼大的時候,已經奉先皇的旨意,微服私訪下江南了。景安嘛,還是有些嬌氣。”
“生在皇家,嬌氣些是自然的。多多歷練就好了嘛。不過——臣弟聽說,皇上要給景安定婚事,這是不是有些早了?十二歲麼,身體尚未長成,不管怎麼說都還是個孩子呀。”
皇上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關於景安的婚事,皇后已經跟朕提及了兩三次了。她說錦雲開乃我大虞朝的奇才,他的女兒也有許多過人之處。容貌好倒在其次,主要是才學橫溢。皇后還說,若想錦雲開安心的爲朝廷辦事,我們皇家就應該拉攏他的心。若能把他的女兒招進宮來給景安做妃子,那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不過朕也覺得景安還小,一切尚未定性,所以才一直猶豫着。六弟覺得這事兒怎麼樣?”
六王爺聽了這話後,忙躬身下去,輕嘆一聲回道:“臣弟有一件事情辦的有些魯莽了,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奇怪的問道:“很麼事情只得你這樣?快起來說話。”
六王爺站起身來說道:“前些日子臣弟因爲避暑行宮的事情常常跟葉逸風在一起,接觸的多了,便覺得這位葉大公子爲人處世,相貌人品都很不錯。錦瑟雖然是錦雲開之女,但卻是他從梁州帶進京城的。錦雲開父女能夠在京城相見,葉逸風也幫了極大地忙。所以年前的時候臣弟便趁人之美,爲他們二人做媒,把婚事定下來了。臣弟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此深意,未能體會,所以……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六弟想來生殺予奪,何等的豪氣。今天怎麼爲了這麼一件小事兒而變了性情呢?既然你已經做了人家的媒人,那麼錦雲開之女就已經是有夫之婦了。朕的皇子難道還要去跟臣子去搶女人不成?這話說出去豈不叫天下人笑話?罷了罷了,你安心的去做人家的大媒,得了謝媒錢別忘了朕的好處就是了。”
“是,臣弟遵旨。”六王爺心頭一鬆,心想這事兒總算是定下來了。不過還真是猜不透皇后如此拆自己的臺到底是爲了什麼。
回府後,六王爺立刻叫人通知葉敬淳,說皇上已經知道了葉逸風和錦瑟的婚事,並說皇子絕不會跟臣子搶媳婦,讓葉敬淳放心並擇期爲葉逸風和錦瑟成婚。
葉敬淳哪裡還敢再拖,他知道皇上之所以如此痛快的答應,是因爲他還不知道錦瑟是雙重命格的人。還有六王爺,若是他也知道錦瑟就是傳說中那個有着雙重命格,有極大的旺夫之名,若是男人得她爲妻可成就不世之功的話,恐怕事情就沒這麼簡單了。
於是葉敬淳又匆匆的找了葉敬源來,兄弟二人一商量,也別叫欽天監給選日子了,只自己找了一本黃曆來細細的查了查,擇定在三月二十六日這天爲大吉之日。侯府爲大少爺逸風舉辦婚事,迎娶錦瑟進門。
日子定下來,一切都好辦了。
時間是有些短,可葉敬淳和葉敬源兄弟二人全力辦此事,就算有些困難也足以克服。
況且,娶媳婦這樣的事情,男家只要把房子收拾好,宴請賓客的單子擬定好,事情也就算是準備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小事兒可刪可減的,都交給蘇夫人和顧無雙去料理。這婆媳二人也都是能幹的,每天都過來幫着葉敬淳把內宅料理的清清楚楚。單等着錦瑟進門做當家的大少奶奶了。
所有人都緊張的準備,唯有葉逸風卻不着急了。
葉敬淳看着葉逸風每天都忙忙碌碌,不是忙避暑行宮的事情,就是忙着外邊的生意,索性都不怎麼回家了,便又着急起來,吩咐葉祿出去專門把葉逸風叫回來訓誡一頓,命他速速把外邊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回家來準備做新郎官。罵了一頓之後,又揪着他的領子低聲問道:“這些天找不到錦瑟,你小子怎麼一點都不着急?若是新婚那天不見新娘子,老子這幾十年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今天務必去你岳父那裡走一趟,給老子弄個準信兒回來,不然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葉逸風則吊兒郎當的笑道:“父親怕什麼,錦雲開可以不顧顏面,總不能連六王爺的面子都不看吧?”
葉敬淳冷哼:“你小子還算明白。就是衝着六王爺的面子,你也不許在新婚那天出任何紕漏!”
“我知道了。”葉逸風淡淡的笑了笑,點頭說道:“爹你放心吧。”
放心?兒媳婦沒娶進門來,孫子沒安穩的生下來,葉敬淳的心裡怎麼能放得下來?
可是他是個縱橫沙場的武將,這些事情縱然心裡有,嘴上也不可能說出來,於是只放開葉逸風,冷冷的哼道:“這是給你娶媳婦,老子有什麼不放心的?!”
葉逸風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那父親若是沒別的事情,兒子先走了?”
“嗯。”葉敬淳轉身往裡面去,不再理會葉逸風怎麼樣。
葉逸風出了鎮南侯府,在門口站了片刻,最後還是把心一橫,策馬往桃源福地奔去。
錦瑟如往常一樣躺在玫瑰花叢的貴妃椅上聞着花香曬太陽,手捻着一支玫瑰放在小腹上,想着肚子裡的小傢伙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錦心卻匆匆的走過來,半跪下來,低聲回道:“姑娘,老爺那邊有人過來。說有事兒要找姑娘。”
錦瑟驚訝的笑道:“喲,爹地終於想起我來了?我還以爲他把我扔到這裡只顧忙他的經濟大業去了呢。”
錦心低聲笑道:“那奴婢叫那人過來?”
錦瑟點點頭說道:“嗯,叫過來吧。”
錦心答應着離去,不多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錦瑟依然閉着眼睛躺在貴妃椅上一動不動,卻被一聲熟悉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忙坐直了身子睜開眼看時,果然見一身棗紅錦緞長衫,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傾國傾城的絕世小受正站在玫瑰花叢中縱然一臉的沉悶嚴肅,也依然是妖氣四溢。
看見錦瑟慌張坐起來的樣子,歐陽鑠抿了抿薄脣,手中摺扇一擺,擋在胸前,嘆了口氣說道:“大嫂,是不是兄弟我嚇着您了?兄弟這裡給您賠罪。”
錦瑟鄙夷的瞥了歐陽鑠一眼,又慢慢的躺回去,搖着手裡的玫瑰花,慢慢的問道:“什麼風把四少爺給吹來了?”
歐陽鑠走上前去,在錦瑟的身邊蹲下來皺着眉頭說道:“大嫂,兄弟我是來請你去看看我哥的。”
“哦?葉逸風怎麼了?”錦瑟依然滿不在乎,因爲昨晚她還在望遠鏡裡看見葉逸風那混蛋在劍影閣的後廊下跟一個小丫頭說笑,當時月色朦朧,視線本來有些模糊不清,可偏偏水晶石打磨的望遠鏡特別的透亮,把那廝的臉放大了數倍,讓錦瑟看的清清楚楚,月光下他的臉上分明寫着風騷二字。
當時錦瑟本來沒什麼胃口吃飯的,看了他的笑臉後,竟然吃了兩碗紫米粥,一盤青菜,還吃了三隻蒸餃。若不是怕吃了再吐,她真想弄一隻烤雞烤鴨什麼的來抱着啃,那種情況下說不定她能啃一整隻。
怎麼,這混蛋怕自己不知道他的風流韻事,還專門派人過來顯擺麼?
歐陽鑠卻一臉的悲痛,“大嫂,我哥出事兒了。”
錦瑟不信的哼了一聲,說道:“大少爺神通廣大,能出什麼事兒?”
歐陽鑠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大嫂,你生我大哥的氣我們都知道。可是這回大哥真的出事兒了,你能不能過去看看他?我們都不成,或許只有你能救他。”
錦瑟聽歐陽鑠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忙從貴妃椅上坐起來,皺着眉頭問道:“你把話說清楚,他到底怎麼了?”
“我們哥兒四個在桃源福地議事,說到一半兒時大哥起身說出去一下,孰料他在下樓梯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踩空了,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竟然會有這種事兒?”錦瑟不相信的看着歐陽鑠那張比女孩子還漂亮的臉,“小四,好孩子不說謊的。你不能跟他們一樣學壞來騙人。”
“錦瑟!”歐陽鑠急了,伸手抓住錦瑟的手,漂亮的大眼睛此時紅紅的,隱約閃着淚光,“我沒有說謊!這是什麼事兒,我能隨隨便便說謊麼?”
錦瑟盯着歐陽鑠的臉看了半晌,見他始終都是沉默悲痛的樣子,她的一顆心便慢慢地沉了下去。然後忽的一下站起來,提起裙子便往外跑。
“錦瑟!你慢點!”歐陽鑠見狀忙急匆匆的追上去。卻見玫瑰叢中黑影一閃,一個矯健如鷹的身影從他面前晃過,一把摟住錦瑟的肩膀把她打橫抱了起來。頓時絕世小受的胸口裡涌起一口熱血,他不顧一切的衝上去,伸手去拍那人的肩膀,並低聲斥道:“喂!你是什麼人?快放手!”
這一掌剛剛出手,錦繡的黑色斗篷呼啦一聲如一隻黑色的羽翼迎風張開,一股強勁的氣流把歐陽鑠衝的氣血翻涌,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錦繡!不要傷他!”錦瑟在錦繡的懷裡掙扎着往後看歐陽鑠,又擔心的問道:“小四,你沒事兒吧?”
“他是誰?!”歐陽鑠看錦瑟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抱着,心裡也不由得一陣陣的生氣,這若是讓大哥看見了,還不得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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