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從四月十六日到四月十八日幾天裡,二團陸續向唐海和樂亭的新駐地開拔。
經過前陣子的忙碌,趙繼時制訂了一份大概的遷移方案,早在十五日之前的幾天就已經派人帶着袁肅的通知書,來到唐海縣和樂亭縣提前置辦接應工作。
到十八日中午時,袁肅親自送走了趙繼時以及二團團部的一衆人。雖然名義上是團部,但區區幾天的時間哪裡那麼容易籌措起一組領導單位,二團和三團的團部基本上就是以前中路營和右路營營務處的一衆人,到現在這一衆人不僅要處理團部的公務,還要兼顧各自營務。
整個昌黎縣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無論對昌黎縣官紳階級,又或者是舊巡防營等人來說,二團奉命調往唐海縣和樂亭縣進駐,標誌着這次軍政變更危機徹底結束。就算上面還要追究,無非是袁肅一個人的事,大不了是另外一個人來接替袁肅的位子,但袁肅整頓過後的局面卻是不會再有改變。
十八日午後,袁肅召集三團的所有軍官再次開了一個小會,這次會議他還特意邀請來何克平和其他幾名縣府的要職官員一同參與。
會議主要交代了兩項內容,一是袁肅決定明日會啓程返回灤州,三團戍守昌黎的軍務工作就交由李勁夫全權負責,同時他還間接的暗示軍政工作要分開,軍不幹政,政不涉軍;二則是順着第一點內容,提出李勁夫和何克平要相互監督、相互配合,意思就是說在職務等級上面二人是平等對立。
對於袁肅的話,何克平和李勁夫當然都聽得明白,只不過二人的心情卻有所不同。
何克平自然高興萬分,今後不必再擔心軍隊會壓迫縣府;李勁夫這幾天一直盼着袁肅返回灤州,那今後昌黎縣就由他一個人說的算,沒想到袁肅今天卻說出這樣的話,擺明就是要限制軍權,自己怎能高興的起來?
不過縱然李勁夫現在諸多不滿,可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他現在雖然是團長,可是下面不少人並未心悅誠服,甚至還覬覦來爭搶自己的位置。既然有競爭,那自然也有妥協,他不高興軍權遭到限制,下面那些人可未必這麼想。
巡防營已經徹底被袁肅整頓沒了,他們這些人早已失去跟袁肅對抗的實力。
儘管袁肅是一個崇尚實權的人,早先在灤州也明確的認爲軍權要凌駕於政權之上。不僅之前這麼認爲,現在他同樣還是這麼認爲。只不過所謂的“凌駕於政權之上”必須是自己,而絕非是其他人。
爲了防止部下會有不軌之心,他現在必須建立一套地方軍政分離的制度。這不僅是對現如今中國大部分地區政治狀況做出標新立異的一面,更是爲日後國家恢復穩定打下基礎。
會議最後,袁肅又與衆人討論了一些閒雜的問題,比如巡防營之前缺漏什麼,以及軍裝、旗幟、臂章等等的統一。聽完總結匯報後,袁肅表示會盡快爲全軍配發一套夏季軍服和新的行軍背囊,至於各營各連各排等標準物資,也都會在三個月內盡數填補齊全。
由於軍隊現在沒有確立的番號,所以旗幟、臂章等標識只能暫且擱置。不過冬裝方面卻應該進行一些調整,畢竟一團是新軍軍服,二團、三團是巡防營軍服,雖然版樣很相似,但顏色卻有所不同。
經過短暫的考慮,袁肅打算等上面的安排,反正夏季快到了,到時候配發統一的夏季軍裝即可,現在穿的冬裝很快會退下。到了今年九、十月份時,如果上面沒有安排,那再做另外的安排。顏色不一樣並無大礙,反正中國各省軍隊的軍服本來就沒有統一。
次日早上,趙山河、孫德盛二人已經打點好啓程返回灤州的準備。
孫德盛這幾天一直跟趙山河走的很近,一方面他希望多巴結巴結袁肅嫡系的人,另外一方面因爲當了“叛徒”,眼下與二團、三團的人處得並不好。他倒是無所謂,反正自己又不是靠二團、三團來吃飯,只要抱對了大腿,其他都可以不計較。
就好比這次跟着袁肅、趙山河等人一起返回灤州,早離開昌黎縣這個是非之地,以後跟着袁肅被視同爲嫡系部隊,何樂而不爲?至於王懷慶的那座大宅子,暫且擱置在這裡,等之後留給家室居住又或者轉賣出去皆可。
袁肅在司令處大營一直待到中午過後,處理好剩下的軍務安排,這才帶着第二營和第三營啓程向灤州出發。
傍晚時到達灤州,袁肅先安排孫德盛的第三營前往北城郊營區暫駐,緊接着又去了一趟灤州共和政府與王磷同見面。
王磷同這幾天一直與昌黎縣方面保持着電報往來。即便袁肅不在灤州,每天同樣都會交代一些任務給王磷同和陳文年,讓二人將灤州這邊諸事處理的有條不紊。
之所以第一時間來見王磷同,袁肅自然是要與其商議向上面交代王懷慶的事。整頓完畢巡防營之後,接下來的頭等大事便是找到合理的理由交代上去,儘快徹底結束這段時間折騰不定的局勢。
在這方面,他需要王磷同幫忙的地方並不算麻煩,無非只是與其串通好整件事的原委,以防北京或者省府方面會派人下來查證。
王磷同在聽完袁肅叮囑的話後,立刻表示義不容辭,並且會盡快把這些話轉告下去。
回到司令部大院,陳文年、郭文遠二人早已等候迎接多時。
袁肅與衆人一起來到營口的辦公室,先聽取陳文年彙報自己不在灤州這段時間的軍務。
陳文年在這十多天裡,最主要的兩件工作就是監押魁字營、左營,以及後來關於成立三個團的建制。自從魁字營和左營接到命令返回昌黎縣去後,他便將精力全部投放到一團和司令部的編制上面。
縱然一團團長趙山河同樣不在灤州,但在陳文年的坐鎮之下整編工作進行的有條不紊。
現如今,團部以及團轄下各營都已經清楚目前軍中的變化,所有該改的、改變的、該強調的地方,陳文年一處不落的全部處理妥善。
“公臺兄,真是辛苦了,你一人獨撐灤州大局還把所有事情處理的井然有序,實在是功不可沒。”聽完陳文年的彙報,袁肅讚歎的說道。
“都是分內事,比起當年在七十九標,這點事反而還很輕鬆。”陳文年笑着說道。
“今日在這裡的都是自己人,老孫從今天開始也不是外人,所以有什麼話我不會遮着掩着。如今咱們三個團雖然沒有正式的番號,不過指揮部的名義和權力都還是要規範的清清楚楚,所以在三個團之上的司令部同樣要儘快落實建制。”袁肅接着說道。
“袁大人所言極是,此事遲早都要落定下來,與其遲不如早。今後也好方便軍令的傳達。”陳文年點頭表示贊同,
“這幾日我已經琢磨了一份人事調動名單,今日趁着大家都在,索性就先落實下來。今後治安團司令部的名號就不必再提了,暫時就簡稱爲司令部,一直等到上面確定番號之後再做進一步的定論。”袁肅繼續說道。
在場衆人都聚精會神的聽着,雖然在他們看來,現在還有很多事情懸而未決,可好熬到今時今日,就算只是一時的痛快也應當博取一個應得名份。
袁肅擬出來的名單與之前治安團的人事任命並沒有太大的出入,只不過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多增加了幾個職能職位。陳文年出任全軍總參謀長兼後勤司令;何其鞏從第二營調入司令部,擔任一等參謀官兼軍法司、教練司兩司總長;杜預爲總司令第一副官兼司令部警衛連連長;郭文遠卸掉灤州預備役司令,升任通永預備役總司令;孫德盛爲總司令第二副官,照領第三營營長之職。
除此之外,趙山河升任第一團團長之後,一營營長交由孫靜代理,第二營營長由孫連仲接任,灤州預備役司令則由葛金章擔任。
聽完袁肅的介紹之後,衆人沒有任何異議,這次人事變動幾乎沒有出乎意料之外,所有人都有了一個即響亮又實在的名份,不可不謂是衆望所歸。
“之後大家各司其職,完善好各司各部的制度、人員。需要提一提的是民兵督練公所,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直接改爲灤州預備役司令部。”袁肅言辭平實的說道。
“我知道了。”郭文遠答道。
“預備役制度一定要重視,我袁肅就是靠辦民防纔打下一定基礎,這份基礎可不能忽視。我不僅要在灤州建立預備役,昌黎、唐海、樂亭,以及今後只要是我袁肅接手的轄區,所有縣級單位都要有完善的預備役系統。伯濟,這些事就全靠你了。”袁肅認真的看着郭文遠,用強調的語氣說道。
“請總司令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郭文遠鄭重其事的說道。
談話結束,袁肅讓衆人先行退下,倒是單獨讓郭文遠暫留一步。
郭文遠很清楚袁肅是要詢問關於護送王懷慶出關的事情,他本來也打算儘快彙報。
等衆人都離開辦公室後,袁肅開口向郭文遠問道:“伯濟,你是什麼時候回到灤州呢?”
“是九號的凌晨。卑職護送王懷慶一家人前往山海關,前後一共行了兩天三夜的時間,昌黎縣到關外原本不過一天多的路途,無奈王家上上下下百餘口人,日行不過三十里,因此才耽誤下來了。”郭文遠回答道。
“一路上,王懷慶可有發電報、寄信箋,又或者派人外出?”
“卑職並無發現如此舉動。王家上下雖然遍口埋怨,時常聽到有人說要去電報向徐太保告狀,但每當如此時,王懷慶都會破口責罵家人,從始至終沒有派人發過一封電報。”郭文遠一絲不苟的說道。
“徐太保?莫非是徐世昌?”袁肅喃喃自語的說道,臉色漸漸起了幾分思索。
徐世昌當年官拜太子太保,因此官場上的人大多都稱其爲“太保大人”。
袁肅確實沒料到王懷慶跟徐世昌還有一層關係,不過好在徐世昌如今賦閒在家,直到袁世凱死後才逐漸重返政壇。這個時候就算王懷慶向徐世昌告狀,只怕徐世昌也幫不上什麼忙。
“到山海關之後,王懷慶可說過有什麼打算嗎?”袁肅又問道。
“聽王家親戚閒聊時倒是說過,好像王家會在山海關停住十多日休息,然後再去奉天定居下來。不過這些都是小道微言,王懷慶本人什麼話都沒有透露過。”郭文遠說道。
“我明白了,那就先這樣,你先忙去吧。”袁肅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郭文遠本來還想多說些什麼,但只怕會讓袁肅徒添煩惱,於是還是告辭退下。
袁肅獨自一個人沉思了一陣,不管王懷慶有沒有其他意圖,自己眼下還得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約摸過了十多分鐘之後,他才取出筆紙開始草擬一份信函和一份電文,信函和電文的內容就是關於王懷慶事件的解釋,兩者將在明天一早分別發往省府和北京。
他很清楚這兩份信電並不是決定自己成敗的重要因素。因爲他無論怎樣來描述事情起因經過和結果,哪怕是編纂的再好,最終也只能矇混過一些人。而恰恰是那些無法矇混過去的人,纔是決定此次成敗的關鍵所在。
這一步始終是要走出來的,之前已經拖了一段時日,用以鞏固灤州、昌黎等地的統治權,再繼續拖下去只會讓省府和北京方面產生猜忌。現在是時候進行最後一把博弈,無論成敗與否,這條路都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