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七十九標標部收到一封從保定發來的電報,通訊官將電文翻譯出來,立刻派人送到了袁肅的辦公室。這份電報是保定陸軍預備大學堂發來的,標部通訊處深知袁大人一直對學堂的事情很上心,於是絲毫不敢怠慢。
袁肅在拿到這份電文時,不禁感到有幾分奇怪,最開始他還以爲學堂方面又來催促自己儘快返回,畢竟自上次回了一封電報直至今天,保定那邊再無任何迴應。然而,當他打開電文簡略的讀了一遍後,才發現電文依然是教練處總辦胡龍驤發來的,而電文的內容正是告知此次畢業考覈的策論主題。
陸軍預備大學堂本屆畢業考試在三天前舉行,雖然因爲大革命的緣故,包括袁肅在內有許多學員未能返回學堂參加考試,但學堂總務處方面依然按照程序和規矩舉辦了這次畢業測驗,最終參加考試的學員一共不到四十人。
第一天循例進行的是“兵法操演”和“軍事技能”兩項測試,第二天才開展文化會考,其中也就包括軍學策論。
本屆畢業考試的策論主題由參謀本部直接擬定,因爲考慮到國家政局正處於過渡時期,所以參謀本部故意增設了兩個主題,其一爲“時局論”,其二爲“軍事論”。前者只要求就國內時勢撰寫一篇個人看法,並無特定方向和限制,大可有感而發。後者則要求學員以“練兵”爲主要論題,闡述一個軍官該如何督練並管理士兵。
胡龍驤在電文裡面還特意做了一些補充,提醒袁肅切莫小看這兩個主題,既然這是參謀本部直接擬定的策論主題,那就絕對不會是逢場作戲、應付了事的形式。不過至於爲什麼,胡龍驤並沒有多言。
經過這幾次的信電往來,袁肅自然知道胡龍驤是有心的人,因此他不會把對方的提醒不當作一回事,事實上就算沒有這句提醒,自己同樣會認認真真的去研究策論主題。
此外,電文裡面還提到目前畢業考試和學堂搬遷的進度。
截止於昨日,畢業考試的所有項目全部已經結束,除了第一天測驗的幾個項目是當天公佈成績之外,其餘項目的成績包括綜合評覈都將在農曆二月二十六日公佈。而成立合格的學員將會在四月七日參加畢業典禮,四月底之前由學堂總務處與陸軍部批覈學員工作調配。
學堂搬遷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畢竟陸軍學堂在保定辦學已經有四、五年之久,目前雖然還在一點一點整理北上,但除了速成班的課程要轉移到北京學習之外,其餘的工作暫時還是會留在保定這邊。之前也曾提到過,學堂預計完成搬遷是在今年年底。
表面上來,這些後面的內容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只是袁肅心裡很清楚,胡龍驤是希望他能夠多瞭解一些學堂的近況,做爲一名一直惦記學堂卻不能返回的學員,自然多多少少都要保證與學堂方面有聯繫,只有這樣纔算是“學堂的自己人”。
對於他很感激胡龍驤,不管這位學長是不是因爲顧及自己是袁世凱侄子,但能把事情考慮到如此周詳入微,實在可以算作是一個老好人。
在看到電文最後一段時,胡龍驤還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儘管他不認爲袁肅在事後補發一份策論答卷可以起到什麼作用,但是對袁肅念念不忘學堂的教育之恩感到很欣慰。他希望袁肅能夠認真撰寫策論答卷,自己到時候則會盡可能將答卷遞交上去,最起碼也要爭取一個評價,算是學堂方面對袁肅做出的回覆。
當天下午,袁肅即先回了一封電報到保定,對胡龍驤一番千恩萬謝,繼而是承諾在一天時間之內完成策論答卷。這倒不是因爲他是急性子,既然學堂答卷的時間只有幾個鐘頭,自己當然要遵照這個標準來答卷,儘量做到與學堂考試的規定一致。
這個晚上他一直熬夜到凌晨兩點鐘,才勉勉強強的臥牀休息了一陣,只是即便躺下來後也是輾轉難眠。雖然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及時交出策論答卷,能夠一鳴驚人獲得破格畢業證書的機會依然是十分渺小,不過前前後後爲這件事折騰了不少心思,斷然不至於在這個時候突然放棄。既然不放棄,那就理應全力以赴的投入其中,爭取做出最好的表現纔是。
在腦海裡將兩篇策論的輪廓構思了出來,快到凌晨時總算迷迷糊糊睡着了過去。
次日天色矇矇亮,杜預跑來敲響了房門,提醒袁肅要趕去督練公所帶隊晨跑。
晨跑的習慣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之前袁肅都會很自覺的起牀,不過因爲昨晚睡的太晚,所以今天才誤了時辰。
被杜預叫醒過來後,袁肅實在疲睏難耐,本打算推了今天的晨跑,但是想到腦海裡盤算着策論構思,生怕睡得太久會忘記,於是索性趕緊起牀洗漱完畢。他打算藉助晨跑醒一醒精神,然後一鼓作氣把策論整理出來,下午的時候發出去把這件事了結了。
晌午時,汗溼了一身的袁肅從督練公所回到了標部大院,直接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把腦海裡構思好的框架一點一點整理到紙張上面。
他先寫出來的是“時局論”,定題爲《務實論》。
事實上“時局論”對他而言是比較難寫的一部分,因爲這個命題考驗的是對時勢的認知,但又缺乏必要的方向限制,所以到底該認知哪一方面是一件很難琢磨的事情。再加上胡龍驤在電文裡的“提示”,很顯然參謀本部是故意借這次策論考試來考驗學員的某些態度問題。
爲了不冒險踩進雷區,袁肅這才決定寫一篇關於中國政局和官場現狀的策論,主要闡述大革命之後的人心浮躁虛僞、暗流涌動不止,以及間接的暗示出在表面上完整的國家背後,隱藏着極其嚴重的軍閥割據隱患。
《務實論》的主要論據就是因爲國體的變動,導致許多舊官僚和僞革命家渾水摸魚,或附庸地方軍閥,或假借革命之勢佔地爲王。而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只懂得貪贓枉法、魚肉百姓,根本不肩負起職位身份的責任。這些現象實際上正在從一種政治模式快速的轉變成一種勢頭風氣,這意味着將會有更多官員變得腐敗無能,國家由上至下會毫無作爲、毫無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