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面對過許多的抉擇，這一次最難做出選擇。
一面是凌會期待已久，魂牽夢繞的旅行，一面是紅顏知己的母親病危。雙手按在臉上，凌會深吸了一口氣，A還是B？他引以爲傲的分析能力短暫地出現了當機。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卻過得極其緩慢，凌會一會看看行李箱，一會望着天花板，各種思緒在腦海中糾結成了一個找不到線頭的線團，無法解開。
雙手合十靠在脣前，凌會不知道自己在低聲唸叨什麼，像是佛經的咒文，也像是毫無意義的呢喃。
他猛地一跺腳，轉身到了行李箱前，彎腰提起，深吸了口氣，堅定地邁出了辦公室。
徑直走到客服室拉開了鐵櫃將行李箱扔了進去，合上櫃門，他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營業部。
剛到樓梯口的鄭劍險些和凌會撞上，他拍拍胸口，大聲抱怨道：“跑慢點！急什麼啊？”哪裡還有凌會的人影，只得嘟囔道：“不就是去找女人麼？找的到找不到還不知道呢，用得着這麼興奮麼？”
凌會衝進了車子，引擎發出巨大的咆哮，小QQ激射往市區而去！去醫院，是他最終的決定。
不僅僅是因爲黃蓓，不僅僅是因爲她這麼多天來的陪伴和鼓勵，作爲一個合格的壽險人，凌會清楚地知道，黃蓓的母親還是他的客戶，他的第一個客戶！
A是情感，B除了情感還有責任，這就是凌會對兩個選項的定義。
因此選擇起來不怎麼難了，作爲一個男人，情感之外必須勇於承擔責任，而作爲一個壽險經理人，客戶永遠是第一位！
至於深圳，過段時間還是可以去的。一路上，凌會不停地這樣勸慰自己，強壓下心頭的悸動。
上午十點，再經歷了艱難的堵車後，凌會終於來到了省第二醫院。當他趕到重症監護室時，就看到哭得不成人樣的黃蓓和神色憔悴的黃宇。
他平復了劇烈的喘息，走到黃蓓跟前，柔聲問道：“黃蓓，伯母怎麼樣了？”
黃蓓聽到他的聲音，擡頭看着他，突然撲上來抱住了凌會：“凌會你來了……嗚嗚嗚……我媽，我媽她得了癌症了……嗚嗚嗚嗚……”淚水涌出，打溼了凌會的衣領。
凌會正想出言安慰，不遠處的黃宇擡頭看到了凌會，也看到了女兒和凌會親密的樣子，雙目通紅跨步過來，厲聲道：“你來幹什麼！滾！給老子滾！”
凌會拍拍黃蓓的背，輕輕推開了她，直起身道：“黃總，您別急，再怎麼說伯母也是我的客戶，我應該過來的。”
“誰是你伯母？誰是你客戶？格老子的，要不是買了狗屁的保險，我老婆會生這個病嗎？滾！有多遠滾多遠！別讓老子看到你，不然老子砍死你！”黃宇聲色俱厲，作勢就要來打。
凌會反而迎上前去，眼睛都不眨一下，語帶悲痛道：“李姐生病，誰都
不想看到的。黃總，請您冷靜一下，我過來就是看看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
“你幫個屁忙！盡來給老子添堵！幫忙……行啊，五十萬，你拿得出來就算幫忙了！你拿得出來嗎？拿不出來你就給老子滾蛋！”黃宇的聲音都快把房頂掀翻了，巨大的回聲在走廊上回蕩，響過之後，陷入了寂靜。
良久。
“五十萬，我給你。”凌會突然道，“再加二十萬，一共七十萬，能表示我和公司的一點心意了麼？”
黃宇一愣，怒極反笑，指着凌會呵哈呵哈地大笑起來：“七十萬，笑死我了，你一個打工的窮小子能拿出七十萬！小子你騙鬼呢！”
“壽險，我不會欺騙我的客戶，這是我的原則。七十萬，資料齊全，三天內我給您帶過來。”凌會冷靜地道，掏出了自己的銀行卡：“我這個窮小子沒多少錢，這張卡里面還有一萬塊，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我和李姐也是朋友，和黃蓓更是知心好友，我也會盡我所能出一份氣力。”
黃宇看着遞過來的銀行卡，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沉聲道：“你去哪裡弄七十萬來？”
凌會解釋道：“李姐去年九月買的保險，就是您要退的那份——是重大疾病保險，到現在免責期也已經過了，按照合同約定，一旦所屬病症確診，我們公司將提前給付您七十萬保險金。”
黃宇狐疑地打量着他：“你不是騙我吧？我記得我老婆總共才交了三萬塊吧？能拿七十萬？不是要發票什麼的報銷麼？”
“是三萬一千五，這份保險不是報銷類的產品，而是給付類，不需要發票。”凌會糾正道，“請您相信我的職業素質，好了，不說廢話了，黃總您趕快帶我去醫生那裡，我需要診斷書和其他資料。”他把銀行卡往黃宇懷裡一塞，拉上他就去找醫生了。
黃宇來不及拒絕，就被他拉得險些摔倒，跌跌撞撞跑到主治醫生那邊，將信將疑地從醫生那邊取了全部資料，凌會仔細對照了一番收進了西裝的貼身口袋：“黃總，可以了，我向公司申請一下特別立案，最晚後天，我就把錢拿來。對了，還有保險單呢？”
“我老婆收着，我不知道了……對了，小蓓應該知道的。”
疾步跑回到黃蓓的身邊，取了紙巾溫柔地擦去了她的眼淚，他輕聲道：“不哭了啊，診斷書我看了，不幸中的萬幸還是前期，是可以治癒的。別再哭了，伯母要是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很傷心的。帶我去你家找保險單好麼？”
黃蓓默默地點點頭，和凌會一起離開了醫院。
從市區到幹江的路上，黃蓓雖不再哭了，眼淚卻一直沒有停過，凌會只得不停地安慰她。拿到了保險單，凌會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支公司，客服部接到案子，見是凌會親手遞交的，立即着手辦理。
壽險公司對小傷痛的報銷還有些扯皮，但對重大疾病這
種診斷清楚，保險責任明晰的案子，應對得還是很爽快的，畢竟這事關保險公司的聲譽和社會影響，不到半個小時，客服就告訴凌會案子已經遞交到市公司了，市公司立即安排人手到省第二醫院確認，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保險金就能到賬。
“謝謝，麻煩了，等會把市公司負責案子理賠的人的聯繫方式發給我，這是我的手機，謝謝。”凌會把自己名片遞了上去，和黃蓓驅車趕回醫院。
他們到醫院不到十分鐘，記載了聯繫方式的短信息就發到了，與此同時，C人壽理賠部的車也停在了門口，在凌會的帶領下，他們手提着水果籃和鮮花到了重症監護室外。
黃宇見到這陣仗也嚇了一跳，理賠人員熱情又不失去肅穆地把水果和鮮花送了上去，在監控室外隔着玻璃窗看了下病人，風風火火地去了主治醫生確認了基本情況，一切無誤後，他們對黃宇道：“黃先生，請您放心，我們公司會用最快的效率走完流程，人命關天，公司肯定會動用全部資源處理此事。”
黃宇目瞪口呆地看着極有效率的理賠人員，本能地連連點頭。
“辛苦你們了。”凌會握着他們手道，“案子就拜託了。”
凌會登上過公司內部報紙也有好幾次了，理賠人員也認得他，不停地讓他放心，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幾人走後，黃宇看看手上的水果和花籃有些尷尬，自言自語道：“保險公司……有這麼靠譜麼？”
“黃總，您現在該擔心李姐的病情和手術方案，那邊的事交給我就好了。”凌會擔心地看着病牀上還在休息的病人，病歷卡他看過，**癌，屬於早期向中晚期過渡的階段，肯定是要進行手術的。
黃宇點點頭，看了眼凌會欲言又止，而黃蓓因爲昨晚的徹夜未眠和今天的奔波，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了。兩人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凌會忙道：“要不，我先回去了？我去理賠部蹲着，多催催他們。”
“那成，你先回去。”黃宇想都不想立即答應，“這個……要不把小蓓也帶回去吧，在醫院可沒地方給她休息。”
凌會懷疑自己聽錯了：“您說什麼？”
黃宇重複了一遍，凌會猶豫了下答應了下來，小心地橫抱起黃蓓，穩當當地慢步離開。黃宇則注視他的背影許久，才轉而望向病房，臉上的憂色又聚了回來。
凌會小心地將黃蓓抱上車在後排躺好，坐在駕駛座無奈地苦笑。人生的際遇變化如此之快，他想起初次與黃宇相見時的慘狀，想起在支公司黃宇大鬧客服大廳的風波，甚至就在半天前，他對自己還惡言相向，揮拳相迎，可如今，他竟然放心地將心肝寶貝的女兒交託給自己，不得不讓人感嘆。
看了眼在後排沉睡的黃蓓，凌會心中再次篤定自己早上的選擇並沒有錯，這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是他必須履行的契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