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私生女嫁入王公貴戚家族,此事並非沒有先例,但在波旁公爵提起此事之前,路易還沒有想過兩個女兒的婚姻,畢竟瑪麗安娜和維多利亞都只有四歲。
孔代家族是法蘭西最顯赫的家族之一,而且對於王室的威脅又不像以前的奧爾良家族那麼大,因此,將女兒嫁給他們,看似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雙胞胎在法蘭西國內可以不被當做私生女,在國外卻絕對不可能不被當做私生女。她們不可能像正式的公主那樣,嫁到外國的宮廷去做王后,那麼便退而求其次,嫁入一個顯赫權貴家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波旁公爵的話也讓路易警覺了起來。
話中所說的“年齡差距”,路易一直認爲,波旁公爵和奧爾良郡主的感情不睦,固然有這兩人性格上的問題,他們都是不肯服輸、妥協、固執之人,但更多的也可能是因爲這兩人年齡上的差距,而造成了天然的隔閡。
“年齡的差距不是問題?”路易微微一笑,對奧爾良郡主問道,“夫人,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奧爾良郡主並沒有想到路易會與她說話。在其父與其兄刺殺事件失敗之後,她雖然沒有被牽連,可在生活中卻如同被遺棄,不但被孔代家族的衆人疏遠,更是與社交圈中的好友斷絕來往。她今次之所以會與波旁公爵出席舞會,被與其一同來到攝政王面前,便是爲了營造出一種夫妻和睦的假象,來爲她唯一的兒子昂吉安公爵與攝政王的私生女的婚事增加籌碼。
“是……是的。”奧爾良郡主心虛地點了點頭,而後便低頭不語。
在一次不成功的婚姻失敗後,她對所謂的婚姻早就不再像年輕少女那般充滿幻想了。婚姻對她來說,只是爲了生一個繼承人。她在生下了昂吉安公爵後,便徹底和波旁公爵形同路人。以前,兩人的關係便不好,但那時至少還有定期的歡好,可現在,是什麼也沒有了。她知道,這是因爲她的使命完成了。她現在,只希望藉着這次政治聯姻,能夠穩固昂吉安公爵的地位。
“看來你倒是不夠肯定。”路易意味深長地對奧爾良郡主說了一句,而後不等她迴應,便對波旁公爵說,“我聽說你們要離婚了?在這件事了結之前,我並不希望它和王室以及我的女兒扯上一點關係。”
“是,殿下。”波旁公爵懾於攝政王的威勢,語氣唯唯諾諾的,可是,他的內心卻在怪責着奧爾良郡主的失言。
“請讓讓,你們擋住了我的路。”路易說。
隨即,波旁公爵和奧爾良郡主便稍稍移了移位置,讓開一條路。在攝政王走後,波旁公爵和奧爾良郡主具是一改之前的和睦態度,一齊怒目仇視着對方,而後便各自轉身離去。
路易對兩個女兒的婚事暫時還不感興趣,但他已經決定,雙胞胎絕對不能嫁入孔代家族。
巴黎的社交圈,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現象,越是顯赫的家族,其家族成員的生活便越是放浪。孔代家族如此,奧爾良家族如此,孔蒂家族也是如此。
波旁公爵的兒子昂吉安公爵雖然纔出生沒有多久,但路易相信,這個孩子成長於這種家族,未來必然也會像他的祖父、父親一樣,成爲巴黎的一大花花公子。
另一方面,路易也看出了波旁公爵的目的。他們迫不及待地就來求婚,無非是想將孔代家族和王室緊密相連,在未來增加自身的政治實力。如此一來,便等於是將女兒當做了政治籌碼一般,而且還是完全爲他人作嫁衣裳的政治籌碼。出於這一原因,路易也不會將女兒嫁入孔代家族。
路易暗中盯着波旁公爵和奧爾良郡主分手,而後在看着奧爾良郡主離開舞廳後,才轉身去尋找孔代郡主和朗巴爾親王夫人,想向她們瞭解之前發生的事。結果,他卻只找到了朗巴爾親王夫人。
在朗巴爾親王夫人行禮後,路易對她說:“你好,夫人。聽說你剛纔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非常抱歉,殿下。”朗巴爾親王夫人低聲細語地道歉。她起初並沒有發覺自己做的事有多麼的震動,可在這會兒與朋友交談後,才真正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作爲一個薩丁尼亞王室旁系出身的女子,她很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成爲了現在貴族們談論的焦點。這對她來說,令她完全措手不及。
“你並沒有什麼需要道歉的。”路易微笑着說,“只是作爲王儲妃的密友,你需要記得一點,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被人聯繫起王儲妃來。”
朗巴爾親王夫人愣了愣,完全聽不懂路易在說什麼,可她還是迴應了一聲“是”。
朗巴爾親王夫人是路易所見的少數沒有被法蘭西宮廷腐蝕的他國嫁入的女子之一,即使是同爲薩丁尼亞出身,並且身份比她高貴許多的普羅旺斯伯爵夫人,也做不到她這樣。
一個守寡好幾年,卻一點緋聞都沒有傳出過的女人,這樣的女子和王儲妃關係密切,說不上是好事,也談不上是壞事。也許沒有瑕疵,便是最大的一個瑕疵。對於品德完美的朗巴爾親王夫人,路易現在也無法判斷,只能任憑事態發展。不過,他也需要適時的提醒、指點一下。因爲在這座宮廷中,朗巴爾親王夫人必須要了解一點,臨時退一步或是聲名遭損,未必是件壞事。
“孔代郡主去哪兒了?已經回去了嗎?”路易問道。
“她也許是去桔園了,殿下。”朗巴爾親王夫人回答說。
“桔園?這麼冷的天氣,她去那兒幹什麼?”路易不解地問道。
其實,天氣並不是太冷,外面至少有幾十度。只是因爲是晚上,同時伴隨着涼風,才被路易說成是冷。
“她似乎並不習慣這裡,所以沒一會兒又出去了。”朗巴爾親王夫人猜測地說。她也不是很理解路易絲郡主的心理,而且也沒有多問什麼。
“我明白了。”路易嘆了一口氣,他突然想起了路易絲郡主有着一些這個時代的人很難理解的心理疾病——不喜歡男人和熱鬧的地方。
“今晚玩得開心點,夫人。”輕佻地留下這句話後,路易便不等朗巴爾親王夫人行禮離開了。
路易絲郡主確實是去了桔園,可她的魅力還沒有大到令堂堂的攝政王屈尊前去的程度,不過,也確實是有一個男人偷偷地跟着她,來到了桔園。
阿圖瓦伯爵離着路易絲郡主十來米,偷偷地望着她的背影。他不敢再靠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跟出來,只是心中有一種慾望,希望能夠看到路易絲郡主的身影。
在他前方的路易絲郡主,對着尚未生出枝葉的桔樹茫然發呆。即使這時候有人出現在她身後,她也不可能有所察覺,更別說那個男人離着她十來米。
路易絲郡主對男人厭惡,對熱鬧的場所不習慣,可這並不是她逃出舞會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在看見許久不見的攝政王后,情不自禁地自心中產生了一種悸動之感。這種感覺令她恐懼,她便是在這恐懼之下,才匆匆逃了出來。
修道院長大的路易絲郡主,從來沒有想過嫁人生子一事,可在她現在的生活中,卻無時無刻被這些事煩惱着。
她剛從修道院返家之時,便險些與沙特爾公爵訂婚。幾個月前,也就是刺殺攝政王事件事敗之後,她艱難地脫離了苦海,可隨即又落入了深淵,她的父親居然想要將她嫁給阿圖瓦伯爵,若非是後來阿圖瓦伯爵與薩丁尼亞公主的婚姻早已訂下,否則這件事可能真的會成。
路易絲郡主現在想來都有些後怕。無論是沙特爾公爵還是阿圖瓦伯爵,這兩人都是她討厭的類型,即使日後非嫁不可,她也不願意結婚的對象是他們。
她是一個外表冰冷剛強,內心也很剛強的女人。她雖然事事都少有主動的,可並非是完全臣服於命運。當初爲了躲避沙特爾公爵的糾纏,她就擅作主張地請求攝政王的幫助,而現在,她也在想辦法逃離事事被人掌控的命運。
這個時代的女人雖然地位不高,也沒有與男人一樣的平等權利,可是,要活出不一樣的人生,卻並非是完全不可能。
路易絲郡主在修道院中,便崇拜着百年戰爭時期的女英雄讓娜?德?埃克,現在則因爲類似的命運,而佩服攝政王身邊的瑪麗?阿德萊德夫人。
重新回想起佩服的對象,路易絲郡主的心中突然引發了一次衝擊,而造成這一衝擊的,卻是一個對誰來說都膽大包天的想法。
“難道……難道真的要這麼做嗎?”路易絲郡主喃喃自語着。
她爲剛纔想到的事情而羞紅了臉。
雖然她還在猶豫、爲難,可心中卻激盪不已,恍如一頭小鹿,用着尖而小的鹿角在亂戳着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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