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燃燒着橘紅色的火,火焰釋放出的熱量暖和了整間國王臥室。
時間已經進入1785年,東歐談判已經告一段落,法蘭西和普魯士、瑞典在談判中獲得大利。路易所要的一切都已經獲得,普魯士和瑞典也各取所需,唯一陷入僵局的是奧地利和奧斯曼,這兩國爲了敖德薩已經翻了臉,一場新的戰爭隨時可能發生。不過,經過多年戰火,歐洲各國均以損耗嚴重,奧地利和奧斯曼兩大帝國間的戰爭註定只可能是他們兩國的戰爭,不太可能會蔓延至整個歐洲。與之相對,法蘭西、普魯士、瑞典等戰勝國均需時間來消化戰利品,各國非但不會介入奧地利與奧斯曼的戰爭,反倒會乘機利用。
路易與瑪麗?安託瓦內特相對坐於壁爐兩側。他手握一疊卡片,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時不時地還朝對面的妻子看看。瑪麗?安託瓦內特面含微笑、一臉幸福,時而織着毛線,時而放下手中的活,看看對面的丈夫。兩夫妻相處無言,卻時刻透露着溫馨。
一場宮廷危機消弭無形,甚至還未出現就胎死腹中了。所有人都知道正牌的王后贏得了勝利,冒牌的小情人徹徹底底地失敗了。但是,他們絲毫不知鬥爭的過程,故而紛紛傳出了謠言。或說國王厭倦了奧莉諾,或說奧莉諾惹怒了國王,或說王后在牀上贏回了國王的心……凡此種種,數不勝數。不過,若干傳言中流傳最廣的當是“國王或王后發現了奧莉諾在外有其他情人”。
“畫工不錯,用色還欠講究,不過,已經有名師的風範了。”路易嚴肅認真地誇獎着手中的卡片。這些卡片上塗滿了顏料,每一張卡片就是一幅畫。不過,這些不是普通的畫,全是“奧莉諾小姐的風流韻事”,內容也盡是一些少兒不宜。
瑪麗?安託瓦內特鄙夷道:“難道你喜歡這種畫嗎?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愛好。”
“瑪麗,收起你的歧視眼光,這些畫確實不錯。”路易說着將手中的卡片整疊放到了瑪麗?安託瓦內特懷中。誰知,瑪麗?安託瓦內特看也不看便將之丟入了一旁的壁爐火中,而後看着燃燒的卡片說:“我可不想知道那個女人與其他男人的風流韻事。”
“因爲裡面的男人不是我?”路易打趣道。
“路易!”瑪麗?安託瓦內特正色道,“我可不認爲這好笑。”
“好吧!”路易收起笑容,認真說道,“瑪麗,這在巴黎漫天流傳的卡片恐怕不是我們所見的那麼簡單。一個好事之徒畫了幾張卡片,然後將之發放,接着又有人照着卡片作畫,繼續將之擴散。一般的謠言流傳方式在這件事上可不成立,得到這些卡片的人不可能都會作畫,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能畫得如此惟妙惟肖。這些卡片的擴散速度與謠言的流傳速度幾乎是一樣的,這後面必定有人在暗中搗鬼。”
聽了這話,瑪麗?安託瓦內特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神色黯然地問:“你是在懷疑我?”
“不!”路易斷然否定,解釋道,“據我所知,你在只和伊麗莎白熟悉。若是你來做這件事,唯有找伊麗莎白幫忙。但是,伊麗莎白的畫功比卡片上的畫要好許多,而且卡片上時而顯示出來的個人風格也與伊麗莎白的風格不相符。所以,這件事絕不是你做的。”
“聽起來我要感謝你!”瑪麗?安託瓦內特說着冷哼一聲,一點也不領情。
“瑪麗,別怪我,我必須考慮周全。”路易無奈地說,“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別有用心之人所爲,那便是直接對王室開火。”
“這件事的主因是因爲王室有一位毫無顧慮的好色國王。”瑪麗?安託瓦內特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隨便你怎麼說吧!”路易放棄了胡攪蠻纏,感慨道,“現在,這件事毫無問題了,我已經完全掌握了。”
“你找到了作畫者?”瑪麗?安託瓦內特毫無興致地隨口問道,同時,她亦繼續埋頭織毛線。
“是的。”路易一臉自豪,驕傲地說,“我有兩個好女兒,但她們也令我頭疼。”
“是伊麗莎白的女兒朱莉?”在得到路易的點頭回應後,瑪麗?安託瓦內特又好奇道,“另一個是誰?”
路易嘆了口氣,說:“伊麗莎白無慾無求,所以她自己不會畫這樣的畫,更不會讓朱莉畫這些不堪入目的畫。朱莉又還小,她更不可能主動畫這些。所以,只可能是有人鼓動、哄騙朱莉畫了這些,而後又令人照模照樣複製。”
“誰有這個力量?”瑪麗?安託瓦內特驚訝道,“連我也無法秘密做這些事,除非……安娜!”
“除了安娜,還有一個人能做到。”路易故作神秘地頓了頓,改口道,“她還真是心思細密。朱莉的畫雖然稚嫩,卻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只要一落筆便會留下不同常人的記號。她居然連這個也發現了,特意在傳畫的時候令畫工掩蓋原有的風格,可惜,一幅畫的外表或許能改變,內在精髓卻不行。所以,我還是能從卡片上看出朱莉的影子。”
瑪麗?安託瓦內特並非蠢人,只稍稍一想便猜測道:“是瑪麗安娜?”但是,她立刻又起疑道:“這怎麼可能?那孩子雖然有些特別,可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會策劃得如此周密?”驚訝之餘,她也起了恐懼之心,故而寧可否認,也不願承認。
“瑪麗,你太不瞭解她了。”路易嘆了口氣,略帶慍色地說,“就像你一點也不瞭解特蕾莎一樣。”這些日子,兩母女的關係居然一點進展也沒有,這令他非常失望。事到如今,他無法再拖延了,只能讓特蕾莎回自己房間去。這一次話,還有沒有下一次機會就成了問題。或許,這兩母女一輩子都不可能像一對母女。
“怎麼說到特蕾莎?”瑪麗?安託瓦內特眉頭一皺,不悅道,“如果真的是瑪麗安娜乾的,那你會怎麼做?雖然她是你的女兒,可她的行爲無疑對王室造成了危害。她很聰明,但聰明是一柄雙刃劍,既能殺敵,也能對內。你難道要繼續容忍她嗎?”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能再庇護她了。”路易長嘆了聲,神情黯淡地說,“如此一來,我必然會令阿德萊德傷心了。”
“你不用擔心她。”瑪麗?安託瓦內特不以爲意地說,“她的孩子多着呢!不差這麼一個。況且,你又不是要把瑪麗安娜處死。”
“因爲瑪麗安娜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這麼無所謂。”路易壞壞地笑道,“如果特蕾莎也牽涉其中,而且也犯下了與瑪麗安娜相等的罪行,你要我如何處置呢?”
瑪麗?安託瓦內特一怔,停下了手中的事,伸出右手扶住路易的下顎,冷聲道:“路易,別相對我的特蕾莎做什麼。我不允許你對她做任何處置,因爲她是我的。”
被觸發了逆鱗的母親是最可怕的,現在的瑪麗?安託瓦內特正不知不覺地處在這個模式中。路易識相地陪笑道:“好吧!無論特蕾莎做了什麼,我都會原諒她。”
這件事和特蕾莎脫不了干係,瑪麗安娜只是負責外部謠言和卡片。但是,一個有生命力的謠言脫不開宮廷,往往是宮廷中先出現,而後才能在外生機勃勃。這宮裡的謠言製造者追根溯源便是特蕾莎,這一點路易知道,瑪麗?安託瓦內特其實也知道。路易故意讓安娜將有關特蕾莎的事透露於她,可她卻從未對此表示過什麼。
“還有一個人應該怎麼辦呢?”瑪麗?安託瓦內特收回手,邊織毛線邊說,“這件事的起因可是那位奧莉諾小姐,她不能置身事外吧!”
“是的,奧莉諾小姐。”路易微笑着說,“我會把聖雷米夫人流放澳大利亞,至於奧莉諾小姐……”
“你捨不得她?”瑪麗?安託瓦內特反問道。
“她可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路易爲難地說,“如果有人要我將你流放,我可下不了狠心。”
“可她不是我,她只是一個沒有了名聲的蕩婦。”瑪麗?安託瓦內特嚴肅道,“下決心吧!路易。”
“別逼我,瑪麗。”路易心中的苦誰又知道?他把“年輕的瑪麗?安託瓦內特”留在身邊這麼久,卻從未碰過,內心之中早已積滿了渴望和慾火。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對其征服,卻總是在最後一刻放棄,但越放棄,渴望便越強烈,現在,他又如何能狠下心割捨心中的慾念,將之流放?
“你擁有了她那麼長時間,難道還沒有厭倦嗎?”瑪麗?安託瓦內特忽然淚眼汪汪,哽咽道,“你難道愛上她了?”
“瑪麗,別在這個時候無理取鬧,我……我……”煩躁之下,路易口不擇言,直接說道,“我根本沒有碰過她,她……她來時什麼樣子,現在依然是什麼樣子。當然,除非卡片上的傳言是真的。”
“哼哼哼……”瑪麗?安託瓦內特破涕爲笑,充滿誘惑地說,“我幫你物色了幾個情婦人選,我想你會對她們滿意。所以,就將奧莉諾小姐流放吧!”
“我需要考慮考慮。”路易敷衍式地回答,心中卻已下定決心,“至少一次,然後再流放。”
ps:謠言算是最拙劣的計策,但也是最有效的計策。
三人成虎,這點在哪個國家、哪個民族都一樣。
歷史上的瑪麗.安託瓦內特,一生最大的敵人就是滿城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