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老院子啊,是一點都沒變,每次一回到這,那些陳年舊事就浮上心頭。
我彷彿,又回到年輕時進京趕考的那一年,看到了那一張,令我魂牽夢縈的...
笑臉
多少年了,我總是盼望着,能在這裡見到她!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緩緩地述說着,語調中那忽喜忽悲的情緒,讓聽聞的人們也隨之揪心不已。
他們彷彿也跟着回到了,那個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的日子。
在那裡,進京趕考的俊俏書生,遇到了集鍾靈敏秀於一身的單純桃花妖。
一人一妖上演了不爲世俗理解、同樣也不爲妖類所接受的複雜愛戀,
從初見伊始,相識、相知、相戀、再到被阻攔、被拆散,故事顯得悽美而又老套,最後的結果也如人所料想:
書生被那桃花妖香兒的師父殺害,桃花妖又因爲救治書生而香消玉殞。
當那美麗可愛的桃花妖香兒放棄千年修行,捨身救回書生後,沒想到留下的,卻是一個年年月月思念着她的男人。
從青春年少,等到蒼髮皓首!
……
美好的記憶畫面散去,那老者又再次出現在院子中,
他拄着柺杖,留下一個佝僂的背影,緩緩朝院門外走去:
“我拋棄一切回到了這裡,一直在這個院子裡等待着,希望能再次看到我的香兒。
這麼多年過去了,春去秋來花落花開,往事雖歷歷在目我卻再無所求。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唉...
我的日子不多了,恐怕再也沒機會,來這老院子嘍!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啪啪啪...”
隨着燈光的暗淡,這出“人面桃花”的新型舞臺劇,也宣告結束。
觀看的人們,雖震驚於高科技投射技術與傳統演員的精彩演技相結合帶來的震撼效果,卻也不忘對錶演者報以熱烈的掌聲。
就連懷中的小妮兒,也兩眼發亮地學着大人們,拍得一雙小手兒通紅。
可對於張風吟來說,他的眼裡可沒有這所謂悽美的故事,再悽慘,有他前段時間慷慨赴死的悽慘?
至於美,呵呵...
他頑固地認爲這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爲,雖然他很佩服這些日蛇日狐日鬼的先輩,以及這位一輩子都在準備日樹的書生。
但是不代表他能接受這種奇奇怪怪的玩意。
再說了,異於常人的感官,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演員刻意渲染悲傷的痕跡,這給他一種很不好的體驗,就像是吃完一道美食後走到了後廚的感覺。
膩味!
倒是小妮兒純真無暇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吸引着他的心神,她一會兒張着嘴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舞臺,一會兒又手舞足蹈嘎嘎亂笑。
看起來極爲的投入。
他們父女兩現在在廈市,一家名叫圓特的大型遊樂城裡。
今天早些時候,張風吟在關掉懟懟的聊天室後,就獨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沈杏霖依舊沒有給他好臉色看,反而自己這個已經會喊爸爸的姑娘,對他的到來抱有萬分歡迎。
一見面就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至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百里之外的遊樂場,純粹就是個臨時決定的意外情況。
當他和閨女開心地玩着騎馬遊戲時,沈杏霖突然接了個電話,電話結束後表示她得忙活一兩天,所以小傢伙就暫時歸他照料。
而對於小妮子本就相處較少的張風吟,自然是求之不得,想着也沒啥地方好去,乾脆就買張動車票,帶着她跑遊樂園來了。
他們先是坐了旋轉木馬,讓小姑娘繼續在家中尚未玩完的遊戲,隨後又遊玩諸如星際航班、兒童王國等一系列較爲輕緩的設施。
等到小傢伙看起來有些疲憊時,才走進這聊齋的舞臺。
這整場表演利用幻影成像的光學原理,呈現出虛實結合的神奇景象。
模擬星空、實物倒地、人物消失等一系列特技,經離奇的聊齋故事完美演繹,上演一段生動而神奇的人鬼淒涼愛情故事。
至於小妮子看不看得懂故事,那重要嗎?
只要光影夠炫就可以了。
一場演出過後,也臨近晚飯時間,張風吟正打算帶着小妮兒去好好覓個食,
突然...
“既然這麼想念,我就送你去見她吧!”
正當觀衆們準備退場時,舞臺中卻傳來一聲陰冷的怪笑,不明所以的人們還以爲有什麼驚喜的彩蛋,趕緊都停下腳步,回身準備繼續觀看。
“住手!”
巨大的爆喝聲在劇場中迴盪,在衆人還未明白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觀衆席下,一張簡易的摺疊凳子,呼嘯着朝臺上飛去。
在那裡,原先已經退場的老年書生扮演者,正被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從背後捏着脖子,提在半空中。
演員滿臉恐懼之色,胡亂地呼救着,雙手拼了命地想去掰開脖子上鐵錮般的手,卻徒勞無功,只能無力蹬着雙腳,任由那臉色越來越青。
“啪”
一隻不似人類的手掌伸出光線外,緊緊地攥住高速行進中的凳子,示威性地一捏,就把那鐵與塑料製作而成的摺疊凳,給揉成麻花狀。
隨手往地上一扔,便拎過那剛剛昏厥過去的演員,將他遞到自己面前,同時那人也將自己的頭往前一伸。
這時,在燈光的照射下,全場的人才算是看清它的長相,頓時遍地都是驚恐的呼喊聲,以及逃跑的動靜。
那燈光下的怪物,
說是怪物應該不爲過,它雖然有着人類的身形,卻是披着怪物的面孔。
只見它帶着瘋狂的眼睛,已經沒了絲毫人類的特色,除開針尖大小的黑色瞳孔,整隻眼珠子呈現一種詭異的碧綠色,並隨着眼睛的轉動而擴大縮小着。
原先的鼻子處,也失去了高挺的鼻樑,只剩下一個漆黑的圓形孔洞,正發出粗獷的呼吸聲。
最讓人恐懼的還是它的嘴巴,裂到耳根後的嘴角露出癲狂的笑意,慘白的嘴脣包不住那猙獰的犬錯獠牙。
那張嘴,像極了電影裡的“毒液”。
此時,它正伸出那條二十餘釐米長的猩紅舌頭,獰笑着舔向演員的臉。
隨後在上百人驚恐萬分的眼神中,“咔嚓”一口咬掉他的半個腦袋,“嘎吱嘎吱”胡亂咀嚼幾下就吞入腹中。
而另一邊,張風吟在它出聲時就已經看出了異常,此刻見他如此囂張,身形一動就要前去幹掉它。
誰知道乍一動身,就聽到懷中妮兒的哭喊聲,現場騷亂的動靜,已經將她嚇得不輕,此時正緊緊地拽着父親的衣服,大聲哭鬧着。
再三猶豫之後,還是選擇穩妥爲重,抱着妮兒面相怪物緩緩朝後退去,只能心有不甘地盯着它,還有那具被啃到只剩一半的屍體。
內心暗暗地發誓,一定要回來幹掉它。
而舞臺上,又咬上一口然後吞掉的怪物,見扔它椅子的張風吟退後,擡起頭朝他露出個充滿惡意的邪笑。
不知爲何,在見到它這個意味難明的邪笑後,內心卻是咯噔一下,瞬間充滿了危機感,好似有什麼大難要臨頭一般。
深深地吐納一番,將這令自己頭皮發麻的預兆強行壓下後,見臺上的怪物依舊在那大快朵頤,沒有追擊自己的意思,就轉身快速地朝外跑去。
當他混在慌亂的人羣中,七彎八拐地從排隊圍欄走出來時,發現外面也是一片混亂,遠處肉眼可見的還有幾隻怪物在襲擊人類。
於是他便轉個身往一旁陰暗的角落走去,三拐兩拐後來到一個類似衛生用具儲物間的地方。
伸手推了推門,發現已經被人鎖死,顧不得他想,張風吟握住拳頭快而輕的就是一拳,直接打斷了鎖頭,然後推門而進。
看着滿地的掃把拖把水桶,暗想自己果然沒猜錯,輕輕揮了揮手,稍微散一下空氣中的怪味後,便把門又給關上。
由於人類隨大流的習性,很多人出了場館後就沿着大路逃竄,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逃離,自然沒人留意到這偏僻的小路,更加不會注意到這偏僻儲物間。
所以當張風吟往裡面一貓的時候,這裡顯然不會有其他人的存在。
只是相比外面的吵雜,就安靜得有些可怕,只有懷中妮兒小聲的啜泣聲,讓這裡看起來有些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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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地安慰完哭泣的妮兒,張風吟稍作思考便放棄在這裡久留的想法,他完全不相信外面有人能攔住那些怪物的胡作非爲。
當它們肆虐全場後,最終也會摸索到這裡來,到時麻煩就大了,他並不想去賭它們沒有搜尋的手段。
所以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妮兒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再想方設法爲這裡的人們做點什麼。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要跑,要不是妮兒在身、手頭又沒刀,早就衝出去收拾它們了,哪容得它們放肆。
倒不是說他有多偉大,只是作爲一個人類,見到同胞遇害,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還是想要出手拯救一番的。
當然,實在無法挽回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去做那什麼玉石俱焚、捨身救人的蠢事,畢竟還有家人要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