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遼西城巍峨的城牆,高遠心中不由感慨萬千,這是他第四次來遼西了,每一次來,他的身份都在變化,第一次,他是一個小小的兵曹,跟着路鴻前來給張守約上貢,純粹是來打醬油,見世面的。第二次來,他已經是扶風縣尉,雖然還是一個芝麻大的小官,但因爲經濟上的原因,自己在張守約心中已經約摸有了一些地位,第三次,雖然還是縣尉,但自己手中已經有了一支強大的力量,在遼西初露猙嶸,更因爲葉菁兒的那一句話而聲名遠揚,不過那一次,許多人都認爲自己這一次離開遼西之後,必然有去無歸,將死在漁陽前線,便連張守約,也只說等他回來之後再談以後的事情。
這是第四次。自己卻是以徵東將軍的身份重歸遼西,徵東將軍是朝廷常備軍編制,雖然沒有封地,但在地位之上,卻是可以與張守約相提並論了。恐怕連當初很賞識自己的張守約,也萬萬想不到,自己用了兩年時間,就走完了他數十年的歷程,當然,與張守約相比,自己還差了許多,因爲張守約有一郡屬於自己的地盤。
想到這裡,高遠不由回頭,望向北方,孫曉他們此時應該已經抵達積石山了吧,打造屬於自己的地盤,便從積石山開始吧。
遼西城門大開,張叔寶滿面春風,帶着遼西郡文武百官迎出了城門,在他的身後,除了路鴻,黃得勝等武將之外,卻是連長史彭彬,司馬吳溢都迎了出來,看着這個陣容,高遠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看來張叔寶在遼西郡已經是大佔上風了。
高遠翻身下馬。與此同時,張叔寶也是兩手張開,大聲笑着迎了上來,“高遠兄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想死我了。”
兩人重重地擁抱在一起,彼此用拳頭狠狠地擊打着對方的後背,好像有多少年未見一般,其實高遠繞道草原歸來之後。兩人在牛欄山大營曾深談過一夜,此時兩人的歡喜,倒更多的是在做給張叔寶背後的那些人看的。
瞧吧,這就是我的大援,張叔寶不憚於讓遼西城那些還有些搖擺的人看到自己與高遠深厚的交情,這是顯擺,也是威懾,更是引誘。
如今的高遠可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小的縣尉,而是朝廷敕封的徵東將軍。開府建牙,麾下更是擁有近萬精兵強將。即便是遼西,也不過如此耳。
與張叔寶小聲寒暄幾句,高遠轉身走向路鴻。彎腰,“叔叔,您還好吧?嬸子還好麼?”
路鴻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高遠這可是給足了他面子。“好,都好!你嬸子可念叼你呢,還說這一次無論如何也得讓你去家裡吃頓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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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子的飯。我可是從小吃大的,至今仍然脣有餘香呢!只是這一次,恐怕抽不出時間了!”高遠抱歉地笑道:“而且我這次過來,還得煩勞叔叔與嬸子隨我出趟遠門呢!”
路鴻自然知道高遠所說何事,“沒問題,沒問題,這本來就是我應當做的!”說到這裡,他眼圈不由一紅,道:“我那高兄九泉之下有靈,看到你如今出息了,馬上就要娶妻生子,不知有多高興呢!”
“要不是叔叔照顧,侄兒何來今天?”高遠踏上一步,扶住路鴻,“大兄可有信來?”
“你大兄得李大家推薦,如今已在秦國爲官了。”路鴻轉悲爲喜,“前些時日寫信來,說過得很好,如今在秦國新設的山南郡作司馬。”
聽到山南郡,高遠臉色微變,但轉瞬即消,“大兄甫一爲官便爲一郡司馬,果然是人才啊!”
“咳,比起你來,那可是差遠了,不過是仗着李大家的面子罷子,再說那山南郡一窮二白,整日都是與流民與匈奴潰兵打交道,可是一個苦差事。”說起自家兒子,路鴻自然是面有得色,雖然比起高遠來差了許多,但路超卻是在當世第一大強國爲官,又有李儒這樣一個大靠山,飛黃騰達那是指日之間的事情。
“越是苦,越是一窮二白的地方,越是容易做出成績來!”高遠道:“以大兄的人才,定然是如魚得水。”
路鴻樂得合不攏嘴,連連拍着高遠的肩,“好了好了,不說他了,這回替你娶了老婆,我可就盼着他早點給我娶個媳婦回家。”
高遠笑着點頭,側轉半個身子,看着路鴻身邊的黃得勝,“黃叔,好久不見。”
黃得勝嘿嘿笑着,“好小子,我剛剛還在琢磨着,你要是叫我黃將軍,我可得就必須以下屬之禮來參見你這個徵東將軍了。這一聲黃叔叫得我是身心通泰啊。好,我很好。”滿臉的傷疤隨着他的笑聲抖動着,手往後一探,揪出一個人來,“出來見人,你平素一直不是念叼着高將軍麼,怎麼這看見人了,卻又不敢見人了!”
高遠定晴看時,卻是黃得勝的兒子黃湛,說起來兩人可算是戰友,隨着高遠千里奔襲榆林,不過現在兩人的身份差距就太遠了,黃湛便縮在父親的身後。
“黃湛兄!”高遠笑着道:“一向可好?”
“好,很好!”黃湛仍然有些拘禁。
“這小子隨着你打了一仗,現在可是長進多了。別的不說,這馬上之術,我這個當老子的可就甘拜下風了,高遠,說起來,我還真得多謝你啊。要不是你帶他出去一趟,這小子至今還坐井觀天呢!”
“黃叔言重了,黃湛兄天資聰穎,又肯吃苦耐勞,像他這樣的人,丟在哪裡,都是能發光的,將來黃湛兄的前程定然要比黃叔強!”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黃得勝哈哈大笑。
張叔寶笑着走了過來,“好了好了,父親可還在府裡等着給高將軍接風呢,咱可不能光在這裡閒話了,這一話頭一起,沒個幾天幾夜如何說得完,走吧走吧,以後日子長着呢,今天我們的任務,就是如何把高遠灌醉可好?”
衆人轟然應是,紛紛轉身上馬,正欲進城的時候,數匹快馬卻是如飛而來,看到來人,高遠不由一楞,不僅是高遠,張叔寶與其它人盡皆訝然,一時之間,城門前居然鴉雀無聲。
飛騎而來的,竟然是張大公子張君寶和他的幾個從人。
“大傢伙來得蠻齊整的嘛!”勒停馬匹,張君寶似笑非笑地掃了城門口衆人一眼,路鴻與黃得勝等人倒是毫不畏懼地看還了回去,其它人不免便有些尷尬了,特別是長史彭彬,司馬吳溢,更是滿面通紅,低頭不語。
好在張君寶只是淡淡地譏刺了衆人一句,便已是轉過身去,滿面含笑地看着高遠,“高將軍,不好意思,剛剛被一些瑣事給牽扯住了,竟然來遲一步,高將軍勿怪,勿怪!”
“哪裡哪裡!”高遠抱拳還禮,“怎敢勞大公子大駕,高遠受寵若驚了!”看着笑咪咪地張君寶,高遠心中陡起警兆,自己已是擺明車馬支持張叔寶了,這張家老大卻還是一副毫不芥諦的模樣,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人如果當真有如此城府,自己可就小瞧他了,看來還得小心應付纔是。
“大哥,今日高將軍來遼西乃是頭等大事,不知大哥是被什麼事牽扯住了,居然連來迎接高將軍也晚了,還有什麼比高將軍駕臨遼西城還要重要嗎?”張叔寶嘿嘿地笑着,“只怕是大哥心裡不爽吧!”
聽得張叔寶出言譏刺,遼西郡其它官員不約而同地勒馬後退一步。
“二弟還是如此牙尖嘴厲,以前可不這樣!”張君寶微笑道;“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遼西城這偌大的地盤,每日收入支出,糧餉軍費,哪一樣不是讓人操碎了心,今日與幾個師爺對帳,一時忘了時辰,這不想起來就飛馬而來了嗎?”
他轉身看着高遠:“高將軍也是當家的人,當知此等苦楚?”
高遠微笑着,眼中卻是光芒閃動,“是啊是啊,這不論是一家一城一國,一開門無外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七事,此事不靖,不免家宅不寧,人心浮動,大公子有心了。”
說話間,眼角卻是掃了一眼張叔寶,看來張叔寶雖然在軍中勢力大張,但遼西政事,卻仍是掌握在張君寶手中,張守約很有意思,讓兩個兒子一個掌軍,一個握政,倒像是放開手讓他們二人較量一番了。
幾句話將張叔寶說得啞口無言,張君寶得意洋洋地衝着高遠伸手一讓,“高將軍,家父已經府衙之中擺下酒宴爲將軍接風,請高將軍移步!”
高遠微一頷首,策馬緩行,張君寶很自然地策馬便走到了高遠身側,略掉了一個馬頭的位置,他這樣一插,倒是將張叔寶擠到了身後,張叔寶氣得七竅生煙,但這大街之上,身後又跟着這麼多官員,他總不能上前將大哥趕開,一時之間,倒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身後遼西諸人,卻是臉色各異,張家兩兄弟,這卻是第一次將爭鬥擺在了明面之上。只是大公子如是做,有用麼?在遼西諸將諸官看來,張大公子今天的動作,倒更多的是來給二公子添添噁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