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大頭忽然緩緩地順着門口兒探了進來,頭一邊兒往教室裡探,那隻手也順勢推開了教室門。
教室門一動,擺在門上方的粉筆盒兒可待不住了,立刻就從門上整個兒扣了下來,“啪……”地一聲砸在了那個正探進門來的大頭上,一陣白煙兒頓時飄散了起來……
而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那張被粉筆沫砸得蒼白的人臉……是如此的熟悉……
媽的,怎麼會是班主任……
我哭的心思都有,望着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愣在門口、頭上一頭“白髮……”還頂着個粉筆盒兒的班主任,我哭的心思都有……
這時候,班主任的身體忽然輕微地顫抖了起來,雙臂下的拳頭攥得恨不得發出一陣陣“咯咯……”地脆響聲來。
“是……誰……幹……的……”
聽着班主任冷冰冰地低吼聲傳來,我只覺得四肢發涼臉發麻,差點兒就窒息了,哪兒還敢承認啊。
畢竟我今天本來就犯着錯誤呢,錯上加錯,估計我這條爛命是保不住了……
見我們全班都沒人說話,班主任的目光忽然挪到了靠在後門口的猴兒哥身上……
猴兒當即嚇得一哆嗦,沒等班主任說話呢,直接先冒出了一腦袋白毛漢……
“王顯奇,是你做的對不對?”
着實沒想到的是,都已經被氣得臉變綠了,班主任臉上卻還是掛着一抹邪惡而有僵硬的微笑……
“不……不是我……”猴兒哥嚇得趕緊站了起來,吞吞吐吐地說。
“那你說是誰擺的這盒兒粉筆?”
“我……我不知道……”猴兒哥斜着眼兒望着旁邊的牆壁,汗都下來了。
“不知道?你眼瞎啊?”
“不……不瞎……就是有點兒斜……”
“總之你不說是誰幹的,那就是你乾的!給我出去立着去!”
“老師,是他乾的!”猴兒哥這個王八蛋,班主任剛一嚇唬,直接擡手就指向了我,班主任“噌……”一下兒就把頭轉了過來,惡狠狠地盯着我不放……
我心說這下兒可完了,猴兒哥太他媽的不夠意思了,沒想到最後死他手裡了……
班主任足足盯了我有半分鐘,眼都沒眨一下兒,她不說話,嚇得我也不敢說話,恨不得趕緊找個地方鑽進去算了。
而就在這時,班主任忽然擡起手來朝着我招了招,我明白她的意思,讓我出去……
她都叫了,我哪兒敢不從啊,於是只能慌慌張張按着書桌站了起來,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正在不住地顫抖。
我們從到了這個學校兒之後,就沒換過班主任,相處這一年多,她的脾氣秉性我算是徹底摸透了,平時雖然我們也錯誤不斷,不過一般時候她都是進來就罵,逼急了還動手打,但一般發泄完了之後事兒也就過去了,她不記仇。
可唯獨恐怖的是她現在這樣,越是沉默安靜,可能我出去之後將要面對的,就越恐怖……
我心裡猛地一驚,不由地浮出一股不詳的預感,心說班主任這回不能是讓我給氣急了,背後正藏着一把刀呢吧?
萬一我一出去她把我給捅了……
越是這麼想,我就越是不敢往外走了。
看我一猶豫,班主任倒是對着我笑了起來:“別怕,別慌張,你來呀,來呀……”
看她笑得滿臉扭曲,我死的心思都有,不過,還是硬着頭皮走向了門口。
剛剛走出門去,班主任立刻“啪……”地一聲把教室門給關了上,把我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兒尿出來。
沒等我反應過來呢,這時就見班主任忽然把背在身後的手拉了出來,我嚇得又是一驚,汗都下來了……
操,她手裡果然藏着東西呢,怪不得不敢進教室,不會是真想捅了我吧?
我還年輕啊!
然而定睛一看,班主任從背後掏出來的卻並不是刀子,而是……一部電話兒……
而電話屏幕上清清楚楚顯示着我爸的手機號。
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呢,班主任忽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聲音幾度哽咽:“我求求你,你給你爸打電話退學吧……”
“呃……老師……你……你怎麼了……”
“就算我求你了,對不起,不是我想放棄你,可我真沒別的辦法了……”班主任聲淚俱下,“求求你了,快給你家打個電話,把你接走吧,你不適合上學,真的……真不適合……”
“老師,我……我怎麼了啊?我什麼也沒幹啊?”
她哭,我也哭,反正現在不裝可憐我也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哪兒知道班主任直接一聲冷笑說:“你就別跟我裝了行嗎?有意義嗎?你根本就沒去醫院,你跟着高三音樂特長班的劉冬青打架去了是不是?”
“啊?老師你說什麼?”
“別跟我裝糊塗了,現在全校的老師都知道這事兒了!”班主任哼了一聲,又說:“高三音的劉冬青和孫立家也都一天沒上課,傍晚時候他們班主任和政教處接到的通知,他倆打架去了,倆人都被打得住院了,你跟楚生當時也在是不是?”
“我……我沒有啊?”聽班主任的語氣,似乎雖然是在懷疑我,不過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我真跟冬青他們打架的事兒有關,畢竟以我一年多以來對班主任的瞭解,如果說她有充足的證據證明我做了某件壞事兒,那麼批評我時絕對不會用試探性或者是提問式的語氣……
“你還說沒有?沒有的話你怎麼一天都沒露面?還有,你的臉已經把你給出賣了……”
班主任說着擡手指了指我臉上的兩塊繃帶和幾處淤青,又說:“你沒跟劉冬青他們打架去,你臉上是豬拱的啊?”
“啊!”
班主任說完,我直接點頭兒應了一聲,班主任直接氣得就瞪起了眼,又罵道:“那你們家的豬挺厲害啊?能把你拱成這樣?它叫什麼啊,這麼厲害的豬我可得買點兒東西好好去拜訪拜訪……”
“叫楚生,體特的。”
“楚生?”班主任聽得一愣。
我趕緊又使出了我的裝委屈絕招,抽泣了幾聲說:“老師,你要是沒問,我都不想告訴你這事兒呢,我……我跟楚生出了學校之後,我沒惹他,他又打我……”
“啊?你倆在學校兒打完架之後不是就和解了嗎?”
“暫時是和解了,可誰知道他又犯了什麼瘋啊?總之剛出學校兒上了公交車,他就直接把我又拳打腳踢了一陣……”
“呵,你說真的?”班主任冷哼了一聲,叉起腰來冷冷朝着我掃了兩眼,又笑道:“你還狡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
“老師……我真是說真的……”
“好,你狡辯多吧,我教楚生他們班英語,我倆熟着呢,我這就把他也叫出來跟你對峙來,要是他說的跟你不一樣,你小子給我等着……”
班主任說着轉身就走,我剛想跟上去,班主任直接怒吼一聲“你給我站着……”,嚇得我一哆嗦,趕緊靠到了牆邊動都不敢動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班主任清脆的高跟鞋聲就再度急促地傳來,我循着聲音一看,楚生和高三體特的班主任正跟在我們班主任的後面,朝着我氣勢洶洶走了過來。
我心說這下兒可糟了,畢竟今天這架打得太激烈了,我們都已經筋疲力盡,因此被洪巖送回了學校兒之後,我們倆根本就沒來得及對臺詞……
我想這些的時候,班主任已經領着身後兩人走到了我面前。
楚生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氣勢洶洶的,戴着副黑框眼鏡,身形微胖,一看就是典型的母老虎。
果然,一走到我旁邊,他們班主任當時就一叉腰朝着我叫道:“你說什麼來着?你說我們班楚生打你了?”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立在他旁邊的楚生一眼,默默點了點頭,畢竟話都跟我們班主任說出來了,現在班主任就在我旁邊兒呢,要把話收回去,哪兒那麼容易啊。
哪知我說完之後,楚生班主任立刻又咋呼了起來:“說話要負責人的你知不知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們楚生什麼時候打你了?”她說着忽然回身揪住了楚生的耳朵,揪得楚生哎呀哎呀直叫喚,生把楚生給拎到了我面前,指着楚生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問我:“你看看你把我們楚生給打成什麼樣兒了?你還好意思說我們楚生打你?”
“啊?”
“你啊什麼啊?我們楚生從來都不說謊話的,回來就跟我告狀,說你倆打完架請假出了學校兒之後,你突然就打他,我們楚生都沒敢還手……”
那胖女人說完,我直接啞口無言,不可思議地望向一臉無辜的楚生,心中似乎正有上萬只草泥馬在瘋狂地奔騰着……
不過我雖然被罵的不知道怎麼回嘴了,可見楚生的班主任一直在這兒罵我,我們班主任倒是也有點兒聽不下去了,不由地也一拍我後腦勺兒把我給拉到了前邊來。
沒等我反應過來呢,班主任直接一指我臉說:“楊老師,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合着你現在把事兒都推到我們班孩子身上來了是不是?”
“我推了嗎?”被稱作楊老師的楚生班主任假惺惺笑了一下,又說:“本來我們楚生受委屈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的,畢竟都是孩子,打個架說白了也正常,我以爲息事寧人就得了;可是這不是你突然找到我們班上來,讓我們楚生把事情給解釋清楚嗎?那好啊!誰怕誰啊?烏龜怕鐵錘啊?解釋就解釋唄……”
“你……”
“你什麼你啊,你自己班上的孩子你管不好,反倒來找我們班的受害者楚生出氣來,你還好意思你你你你你什麼啊?”
“哎?我……”
“我真已經把話都說的很明白了,我也很客氣了,對不對?”楚生班主任翻了個白眼兒,又冷哼道:“真是的,唐老師,我作爲個老姐姐,跟你說句你可能有點兒不好聽的話。管理一個班級啊,絕對不能總之護犢子,你看看你們班這些調皮鬼,每次你都護着他們,會把他們給慣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