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醒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戰場基本上打掃乾淨了,大隊人馬也回了山,只剩下幾個善後的嘍兵在處理屍體。商隊人的屍體好處理,拽着兩條腿,直接扔到山谷裡完事,管他是被狼咬,還是野狗啃呢,與他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自家兄弟畢竟有些手足之情,過於草率就有些過意不去了。幾個嘍兵就着山坡,尋了處朝陽的平地,淺淺地掘了個坑,簡單是簡單了點,但總算能落個入土爲安。
一個嘍兵走過來,朝着仍然躺在地上的張衝踢了一腳,張衝忍不住“哎呦”叫了一聲,“你狗日的還活着。”那個嘍兵沒提防,嚇了一跳,大聲地罵道。嘍兵的罵聲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大家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這貨還真是命大哩。”有人感嘆道。“去球的,我看張三就是個慫貨,剛纔打起來的時候,就躺地上裝死。”另外一個人冷語道。“算了算了。”一個年齡稍長的嘍兵打圓場道:“咱們當土匪的,天天把腦袋別在褲腰上過日子,不管怎麼說,能活着就賺他孃的了。”
“活着,我還活着嗎?”張衝坐起來,怔怔地自言自語道。他實在是記不清楚了,他記得自己陪客戶喝酒來的,老闆給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訂單拿回來。他的胃不好,但是仍然一直在喝,他知道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訂單,是真金白銀。最後他隱約記得自己喝了好象是三瓶或者四瓶紅酒的樣子,然後他就不知道後來的事情了。
“這娃不會是傻了吧。”一個嘍兵看他兩眼發直,心裡有些發毛,小聲地問旁邊的人。“說不準。”旁邊的人回答道:“我看到他被那個鏢師,就是最能打的那個,一記流星錘,正好砸中了腦袋。當時,我就在一旁,看的真真的。”
“好了,都別磨嘰了,看看天都啥時候了,都不用幹活了嗎?”一個頭目模樣的土匪高聲叫了一句。等大夥都散了,他才低下頭,問道:“還能走嗎?”
張衝見問他的那個頭目,滿臉橫肉,一模窮兇極惡的樣子,也不敢說別的,機械地點了點頭。頭目見狀,厲聲道:“那就趕緊滾起來,還想要老子揹你不成?”說完直起身來,衝着衆人叫道:“忙完了嗎?沒幹完的繼續在這裡喝西北風,幹完的回山了,好酒好肉等着了。”衆人一陣興奮地怪叫。幾個沒有幹完的,趕緊草草扔了幾杴土,一溜小跑的跟着隊伍往山上走。張衝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跟着衆人往上去。
土匪的山寨在雞頭山南坡的山坳裡,從這裡大概要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進了山寨的大門,張衝纔算想出點頭緒來,如果他不是在做夢的話,那麼可以確定自己是穿越了。至於穿越到了哪裡,以他那點歷史知識,真就搞不清楚了。張衝感覺有點小慶幸,雖說現在他變身成了一個土匪小嘍羅,甚至連個象樣的名字都沒有,只因爲在家行三,所以大家就叫他張三,但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畢竟他總算是又活過來了,這纔是最重要的。
就在剛纔,張三的山寨幹了一票大活,不算綢緞、瓷器、茶葉這些貨物,光現銀就搜出了八百多兩。土匪老大沒耳虎樂得嘴都合不上了,最近一段時間,山寨的日子真是不好過,眼瞅着都要斷頓了,沒想到忽然這天上就掉下來個大餡餅,真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巧啊。不過,回想起來,沒耳虎還是覺得有些肉疼,這次點子太扎手,雖然全殲了商隊,但自己也是元氣大傷,雖說山上七大八小有二百多號人,但真正能打的兄弟不過五十幾個,這一仗下來,直接掛掉的就有七個,另外,受傷的還有十多個,裡面有幾個怕是挺不過來了。
張衝一衆人等先進了聚義廳,這時,大廳裡已經有不少人了。帶他們回山的那個頭目向上交了令,沒耳虎點了點頭,示意他找地方坐下。頭目在大廳裡是有固定的座位的,但象張衝這種小嘍羅自然是沒有資格坐的,當然這點覺悟張衝還是有的,當那個頭目坐下來後,他也很自然跟着大家站在了頭目的身後。
接下來,便是論功行賞。張衝很淡定,他現在已經能接受自己身體的記憶了,剛纔一打起來,他就當頭捱了一記流星錘,無論從生理學還是物理學的角度分析,他都是掛掉了的。所以整場戰鬥與他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有,充其量也就能得點撫卹金。可惜,現在他又活了,所以老闆的紅包他壓根沒有指望。
銀子是個好東西,至少讓沒耳虎的態度好很了許多,“衆們兄弟,剛纔大夥奮勇爭先,全殲商隊,你們都是好樣的,不愧是我們雞頭山的好漢。”
“謝大哥誇獎!”衆頭目站起身,衝着沒耳虎抱了抱拳,齊聲道。
“好好,”沒耳虎大笑,伸出雙手,做了下壓的手勢,等衆頭目坐定,接着說:“跟着虎爺我混,沒別的,就是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有銀子大家花。”
“虎爺威武!”
“虎爺仗義!”衆人七嘴八舌地恭維道。
沒耳虎滿臉的笑容,招了招手,站在他旁邊的師爺胡有利趕緊上前一步,滿臉媚笑地衝着沒耳虎點頭哈腰地鞠了一躬,然後才直起腰板,轉身衝着大家,清了清嗓子,狐假虎威地正色道:“虎爺仁義,有功必賞。現在聽我說,三當家衝鋒在先,當立頭功,賞銀十兩。”
“籲!”下面噓聲一片,看來今天大當家的真是要出血了,一出手就是十兩,真是太給力了,衆人的胃口一下子被了起來,一個個兩隻眼睛都發出綠光來。
“黑虎兄弟力斃商隊護隊鏢頭,功不可沒,賞銀八兩。”胡有利話音剛落,一個彪形大漢便站起身來,向着沒耳虎一抱拳,甕聲甕氣地道:“謝大當家。”這個人張衝是有印象的,他是山寨的總教頭,一身橫練功夫,有“萬人敵”之稱。
接下來,正面接敵的頭領趙小六得了賞銀五兩,負責哨探的過街鼠得了三兩,負責打掃戰場的陳有,也就是領着張衝他們回山的那個頭目,都分了二兩銀子,其他所有參戰人員也有賞金。大出張衝意料的是,他竟然也有三錢的進帳。
慶功宴早就備好了,胡有利宣佈完犒賞結果,大家就一齊動手,安排好桌椅板凳、杯碗盤碟,後廚便將酒肉流水般送上來,衆匪歡天喜地地胡吃海塞起來,直鬧到深夜,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酒,這才散了。
環境變了,張衝睡得不踏實,第二天天一亮便起了牀。但很快,他就發現原來醒着比睡着了更加無聊。一直都了快響午,衆人才一個個起身,等他們把自己收拾清楚了,太陽都已經偏西了。“這才叫生活啊。”張衝心裡雖然急不可奈,但看完土匪們的作息,還是忍不住感嘆道。比比自己以前的生活,睡的比雞晚,起的比雞早,還有被萬惡的老闆罵,這兒真是天堂啊!他真的開始喜歡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