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是你惹的,軍令狀也是你要籤的,你不去找糧,只跟着我做什麼?”張衝回到自己的屋裡,坐在桌前冷冷地道。
“我哪有那個本事,若是有,還會有眼前這個災禍?”張行哭哭啼啼地站在一邊,哀求道,“兄弟啊,你要不給我拿個主意,哥哥這條命也就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你那命也不值錢。”張衝笑了起來,道:“若依着我,不是還有五天的時間嗎,你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想喝點什麼就喝點什麼,吃飽喝足了,走了也沒什麼遺憾!”
張行聽了,撲通跪在張衝面前也不說話,只放聲大哭起來。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張衝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張行的耐力會如此的好,哭聲一直沒停不說,中間竟然沒有一點歇聲,只能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道:“你贏了!你還是別嚎了,我這頭都大了。你把當時的情形說一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誰做的?”
張行聽張衝鬆了口,這才止住了哭聲,將事情的經過前前後後詳細說了一遍。這事倒不復雜,張行自雞頭山上,與庫房那邊辦好了交割,便帶着糧草往回趕,走到大約一半的行程時,突然從路邊跳出一夥強人,便將他們攔下,痛打了一頓之後,就把糧草搶走了。
“是哪個山頭做的,我真的不知道。”張行講完了事情經過,最後嘆了口氣道:“這邊的情形本來咱就不熟,他們又都蒙了臉,我真的認不出來。”
張衝苦笑道:“這可難了,連誰做的你都不知道,讓我怎麼幫你?”
“我知道。”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傳過來,屋子裡的人都吃了一驚,紛紛擡眼看去,原來是張行的那個小侄子。
從他們回來,那個孩子就一直摽在門框上,張衝也掃過幾眼,孩子也許是驚嚇過度,臉色一直非常難看,眼巴巴地看着裡面,似乎只有緊緊地盯着他們才能找到點安全感。聽孩子這麼說,張衝笑了起來,招了招手,道:“你過來,到我這邊,慢慢跟我說說。”
那孩子怯怯地走了進來,站在張衝的面前。張衝便道:“你告訴我是誰做的?”
“我也不知道是誰。”孩子搖了搖頭。
張衝哭笑不得地把孩子拉到自己的身邊,虛張聲勢地照着他的屁股打了一巴掌,笑罵道:“你這熊孩子,怎麼跟你叔一樣不靠譜。好好的一邊玩,大人說話不要插嘴。”
那孩子見張沖和他鬧着玩,安心了許多,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我知道他們是誰?”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張衝笑着對孩子說:“你跟我說繞口令呢,我教你這個,你自個練去,我們還有正事。”
“不是的。”孩子見解釋不清楚,有些着急,結結巴巴地道:“我知道他們住在哪兒。”
張衝不由得一驚,急道:“那你說說看。”
“當時,他們攔下我叔時,我趁着亂就躲到路邊的草叢裡去了,他們沒有發現我。我聽他們說話中提到過兩個地方,關河口和玉帶河,我以前跟着我爹常到這兒採藥,玉帶河在關河口一帶全是荒草坡,沒有人家住戶,若要住人,只有蛤蟆洞一個地方,所以,我猜他們一定會住在那兒。”
“聽聽,聽聽。”張衝興奮地站起來,搓着手轉了一圈,情不自禁地踢了張行一腳,罵道:“你瞎活這麼大歲數了,還不如個孩子。”
張行也樂起來,道:“我的好侄子,這次多虧了你啊。”
有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張衝的心也放鬆了許多,便開玩笑地對張行道:“你能確定他是你親侄子嗎,這智商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啊。”
張行擺手道:“還真不是親的,他爹是我本家的一個哥哥,從小對我很照顧。這孩子也是命苦,他娘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去年我那個哥哥也染病走了,臨終前將他託付給我,我就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張衝嘆了口氣道:“這娃的點倒真背,不過,你領着他也算做了件善事,我現在更相信這積德行善,是一定會有好報的。你不知道,你這侄兒爲了救你,差點沒被一腳踢死,要不是他給我報信,你現在已經在半天空上了。”說着從懷裡掏出兩吊錢,塞到孩子的手裡,道:“拿着買糖吃,好孩子不能白白挨一腳。”
“好了,現在知道他們落腳的地方就好辦了。”張衝繼續說道:“當時,他們來了多少人?”根據張衝的經驗,做這件事絕對不會是大山頭做的,小股流匪要想幹成這事,一定要傾巢出去,所以只要知道他們出了多少人,就能把他們的總體實力估計個大概。
“大概三四十,四五十個吧。”張行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說道:“反正不少,黑壓壓得一大片。”
“他們來了十五個人,總共有十七個。”孩子回答得很肯定。
“你怎麼知道的?”張衝恨不得一腳踹死張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轉頭看着孩子,笑眯眯地問道。
“我躲在一邊數過的,十五個,絕對沒錯,後來,我聽見有兩個人說話,一個問另一個要餅子,另外一個說沒有,問的那個就惱了,說明明看到另外一個藏了一個的。另外的那個就說,他把餅子藏在洞裡了。問得那個就笑,說肯定會被老葫蘆搜了去,另外一個就說不可能,還有大麻子也在,老葫蘆肯定不敢亂翻東西。問的那個便說,要是兩個人聯手呢。另外一個就說,不可能,他們兩個不對付。所以我想他們家裡留了兩個人,所以一共就是十七個人。”
“完美!”張衝將那孩子抱起來轉了一圈,慢慢放下來,笑道:“你就是個天才啊。”又問張行,“他叫什麼名字?”
張行笑了笑道:“苦哈哈的人家,哪有什麼名字,我們就叫他小六兒。”
“我叫張三,你叫張六,聽上去倒象是我兒子。”張衝哈哈大笑起來。
“爹爹在上,請受孩兒一拜。”張六很機靈,立即趴在地上給張衝磕了個響頭,甜甜地叫了起來。張衝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家的叔叔還在一邊,不由地看了張行一眼。
張行急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小六兒若能蒙兄弟收爲義子,那真是他的福氣,我那苦命的哥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好吧。”張衝現在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孩子,便道:“小六兒,從今往後你就跟着爹爹,再不跟着你那沒用的叔叔受罪了。”
現在加上張行,他那邊只有五個人,自己這邊能動的連自己不過三個人,八對十七,這個比例還是太大了一點,張衝覺得有點兒頭疼,“得好好合計一下。”張衝看了着張行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張行搖了搖頭,道:“只聽兄弟吩咐。”
“你說要你有什麼用?”張衝氣呼呼地罵道:“跟沒說一樣。”
“爹爹,我還想到了一點不知道有用沒用?”小六兒在一邊輕聲地說。
“說來聽聽。”
“他們搶了咱們身上帶的乾糧以後,那個當家的就把乾糧全分給手下的人了,可是那些人只是狼吞虎嚥地吃,好象並不是很感激他們的老大。這件事怪怪的,好象他們上下並不太一心。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
“若真是這樣的話,他們肯定不會一條心的,你這個消息很重要,只是我還沒有考慮好這個消息的用處。”張衝笑了起來,心想若是把這小子交到尚誠手上,教育幾年,肯定是個能獨擋一面的好手。只是不知道這孩子的品性如何,好在還有時間,留在自己的身邊慢慢觀察一些日子再說。
張衝將張行打發走了,讓他回去把弟兄們集合起來,隨時準備出發,又讓小六兒把鋪蓋也搬過來,以後就在東臥房裡住下,叔侄二人歡天喜地的去了。
“去傳消息,讓老戴安排人到玉帶河邊關河口一帶,特別是蛤蟆洞附近摸索。另外,要他們備馬,我要儘快下山去找老尚合計一下。”張衝吩咐完大河,轉頭對毛豆道:“我這次下山,你就留在山上,張行是個大草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靠不住的。你盯緊一點,萬一陳有他們再出什麼幺蛾子,別讓他們鑽了空子。”
張衝趕回黑泉鎮時,已是掌燈時分。尚誠已經將收集來的情報整理好了,和戴敬一起來見張衝。
三人坐定,張衝指了指尚誠道:“你先把情況說一下吧。”尚誠欠了欠身,坐下來道:“情況已經基本上查清楚了,劫糧的那夥人爲首的叫一陣風,義州本地人,本是一名無賴子,與人毆鬥,背了兩條人命,爲躲避官府緝拿,上山落草,現在的據點就在蛤蟆洞,平日裡他們基本上都是在關河口一帶活動。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分析,劫糧草的事情,可能是碰巧了,沒有提前預謀的明確證據。”
“他們劫走的糧食可還在?”糧食纔是關鍵,就算是把一陣風全滅了,糧食追不回來,陳有他們肯定還是死咬着不放。現在離事發畢竟已經過去幾天了,張衝有些擔心地問。
“應該還在。”尚誠道:“存糧的地點也已經查清楚了,就在離蛤蟆洞不到半里的一個被盜空的古墓裡,那裡有三到四個人在看守。從地形上看,在蛤蟆洞裡,可以很清楚地觀察到古墓附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