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杜楹還優哉遊哉地躺在車裡回憶他寫的小說《夢迴紅樓》的情節,這傢伙明明是抄襲人家曹雪芹的作品,卻又沒辦法回憶起全部的內容,爲了不玷污曹老人家的威名,他做主將這半生不熟的小說改了名兒,以表明自己確實是“回憶”而非原創。
突然之間,他的耳朵開始嗡嗡作響,身體有種失重的感覺,和他前世坐飛機,飛機急速上升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他趕緊將身子掰正,又伸手去夠車簾,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說是一道簾子,其實是用牛皮紙糊得厚厚的兩扇類似窗戶的東西,他剛取下掛在車壁上的線頭,簾子呼啦一下往外拍開。
凜冽的冷風狂灌進來,拍打在杜楹的臉上,刷刷的疼。他想起來李沅做過的乘車安全知識普及,以及王秋仁在他上車前警告的話,方纔明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教訓。
他艱難地迎風往前走,想過去把簾子拉上,還沒來得及伸手,外面飛進一道人影,緊跟着簾子被關上了。
原來是陳情!
陳情無語地盯着杜楹:“李副都統說有人掀了簾子,讓我來瞧瞧,我就立馬猜到可能是你,還真讓我猜着了!”
杜楹沒理會這話裡的諷刺,問道:“陳尊長,剛纔上車前一直沒看到您,怎麼突然冒出來了?”
陳情見他轉移話題,也不跟他計較,拉着他坐下來:“你這就上山了,以後叫我師兄便好。你沒瞧見我,是因爲上次那事兒,案子結得匆忙,你上車前我纔到,我看見了你,你卻一直只顧着裡裡外外看車。”
杜楹聽他說起上次畫舫的案子,腦子裡又想起了婉瑩姑娘,他雖沒有親眼見到婉瑩的死相,卻也唏噓不已。
“陳師兄,那件案子已經結了嗎?能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嗎?”杜楹問。
陳情見他打聽案子的事,心想這傢伙現在一隻腳踏入了仙門,往後說不定還真能跟自己成爲同僚,說給他知道也無妨,便開口道:“你跟周家那位公子還真是命大,當初整船隻有你二人逃脫,我跟吳衛長還以爲此事跟你倆脫不了干係,那晚若不是周公子自報家門,恐怕你倆都得被搜魂!”
“搜魂?”杜楹不明白什麼意思。
陳情道:“搜魂便是用靈力探進你的身體,搜索你曾經看到過什麼聽到過什麼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那不跟身體掃描儀一樣嗎?只不過這個掃描的是你的靈魂,原來這就叫“搜魂”。
杜楹想想就覺得可怕,他前世的時候看過一部電影,講述的是刑偵領域的一項黑科技,能通過人的視網膜成像,復原出他死前曾經看到過的景象,用以提高破案率。
跟那個幻想出來的黑科技想比,這個搜魂可謂影視音像立體化得多了!
杜楹問:“因爲周霽是四大家族的人,所以沒對我們搜魂?”
陳情半笑不笑的:“你以爲呢!不過也算你跟吳衛長的運氣都好,要是搜了魂,才發現你小子是徵選上山的弟子,那可真是麻煩了!”
“怎麼說?”
“搜魂之術,就像是把手伸進你的腦子裡,將你經歷的事情翻個遍,找出跟案子有關的蛛絲馬跡,一般人經過這麼一折騰,即便是不瘋也得傻,絕少有人能完好無損地出來。”
杜楹一想到這場景,渾身打了個哆嗦,但他還是很敏銳地捕捉到了“絕少”兩個字。
“你的意思是還有人能夠從這搜魂裡出來完全不受影響?”
陳情有些詫異這小子的關注點,聽了這麼多,咋就想起來問這個。
“這都是老黃曆了,何況涉及皇室的秘辛,不方便告訴你。”
陳情如實以復。
杜楹見他磊落,也不追問,便又問起案子的事。
陳情道:“作怪的邪祟乃是當日畫舫內客人攜帶的寵物,它幻化成小貓的模樣,蹲在大街上被人拾起,隨後便被帶進畫舫,因它生性怕水,便沒敢出船艙,你二人才僥倖撿回一條命來!”
杜楹嘖嘖嘆道:“這動物也能成精?”
陳情卻說:“天地萬物皆有靈,人爲萬物之首的說法,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在這世間,還有許多我們不甚明白的事物,動物成精並不稀奇!”
“那你們捉到害人的妖精了嗎?”杜楹問。
“破費了一番周章。當時我們沒能第一時間辨識出這是何種精怪,加之它善於隱匿氣息,以至於疏忽了它仍在船上的事實,後來巡防營的人進去收拾屍體,這東西又變成惹憐的貓兒被帶了出來,堂而皇之地住進了他家,這東西殘忍嗜殺,連夜又害死他家上上下下二十幾口人,時間間隔如此短,人物關係清清楚楚,這才讓我們想起畫舫上害人的那個邪祟,將它捉住給除掉了。”
陳情將破案的經過詳細說給了杜楹聽,還安慰他道:“前日船上的那位姑娘,屍體已經火化安葬了,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其實杜楹不是傷心,而是悲憫,這婉瑩姑娘跟全船人一樣,都跟他或多或少打過照面,又鮮活在杜楹的“記憶”裡,自己親眼撞見一大船活人被害,無論是心理上情感上,或是理智上,都不太能夠接受。
此時陳情安慰他,他也不作辯解,站起來鄭重地對陳情行了個大禮:“多謝陳師兄爲他們報仇!”
兩人正說話間,陳情手上戴的一枚白玉戒指突然亮了起來,他用拇指輕輕抹了一下戒面,裡面傳出李沅的聲音。
“離隱山快到了,趕緊過來準備交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