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臥室,我把目光投在身前半米處的地板上,用腳丫子都能猜到,楊飾怡以及岳父岳母此刻是怎樣的眼光以及表情,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相信我能瞬間被絞成肉沫。厚着臉皮,在一家三口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我的內心像十五隻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
“小汪,你自己說吧,這是怎麼回事?”首先開口的是飾怡媽,我原本想的是對方會指鼻子瞪眼,破口大罵,甚至拳腳相加,如此說來這樣的待遇已經是萬幸了。
聽到丈母孃的問話,我下意識地向對面掃視了一眼,馬上識趣地收了回來,盯住鏡子一樣的地板,恨不得撕開一道縫隙鑽進去,心說這該如何是好!難道要講故事?或者乾脆坦白?
在我糾結着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楊飾怡竟然開口了,用小心翼翼的語調說道:“爸,媽,是這樣的,這個王若南的確是我的好閨密,原本有一個非常不錯的男朋友,相戀了三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是人有旦夕禍福,若南姐姐在一次晚上加班很晚回家的路上,被人拖進車裡,拉到荒郊野外,給羞辱了——”
聽了楊飾怡故事的開頭,我忍不住抹了一下嘴,差點沒叫出聲來,心說,妹子,你這是“肥皂劇”看多了吧,現實生活中哪有這樣狗血的劇情?
不得不說岳父岳母興許是太善良,楊飾怡這樣揪心的劇情一出口,果然牽住了二老的注意力,臉上寫滿了驚訝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樣子想要知道後事如何,楊飾怡繼續用滿懷悲傷的語氣講道:“若南姐姐本來就是個家教嚴厲的姑娘,沒想到遭遇這樣的事,若南姐姐的男朋友也是很愛她的,也想着接受事實,以後的日子好好疼她,愛她,但是更不幸的是,若南姐姐竟然懷孕了——”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乾咳了一聲,挪動了一下屁股,就見到岳父岳母緊皺起眉頭,一臉憤怒的樣子,看樣子恨不得將那個未知的強姦犯千刀萬剮。我心說,妹子,以你這超凡的想象力,不入我“大網文圈”真是屈才!說不定會搶了萬千“碼農”的飯碗。
楊飾怡嚥了一口吐沫,繼續說道:“若南姐姐這個男朋友實在忍受不了,就打了退堂鼓,在若南姐姐最需要關愛的時候退縮了,招呼沒打,就消失了。這個孩子雖然無辜,但無論如何是不能留的,只能做掉。若南姐姐接二連三遭受這樣的打擊,精神受了重創,便患上了間歇性精神失常的毛病,難得清醒就借酒消愁,也不敢跟老家的人通信,就靠周圍的幾個朋友輪流照應着。”
楊飾怡偷瞄了一眼雙親的表情,估計也是騎虎難下,繼續強裝出淡定自若的樣子說道:“看着若南姐姐難過和憔悴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就讓子涵在若南姐姐犯病的時候冒充她的男朋友,給予她一些安慰,時間久了,就這樣了。”
“不對啊,飾怡,怎麼我聽見那姑娘喊子涵叫‘涵涵’,照理說不是該叫他前男友的名字嗎?”丈母孃不愧是思維縝密,一下便揪住了問題的癥結。
據我猜測,楊飾怡這樣的乖乖女一定沒怎麼說過謊,這次是鋌而走險,被人提出質疑,馬上就慌亂了,半天沒有答話。
“姨,事情是這樣的,剛好王若南的這個前男友,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也是‘涵’,而且我們個頭、身材、胖瘦都差不多,王若南從那以後大部分是精神失常,偶爾恢復意識也是愣愣地發呆。”我下意識地幫楊飾怡圓謊,也是面色不改,當然心中難免忐忑。
“那姑娘的男友叫什麼名字?”岳母大人真是精明,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直接進一步地發問。
“李涵!對,是叫李涵,沒錯。”還好我反應夠迅速,飾怡媽“噢”了一聲,並沒有繼續質疑。這期間我有偷瞄飾怡爸的反應,見對方表情很淡然,猜不透心中所想,不正常的反應倒讓我感覺很是心虛。
“真是個苦命的姑娘。當初爲什麼沒有報警呢?這樣窮兇極惡的歹徒一定不能讓他逍遙法外!”飾怡爸總算是說話了,看來也沒起疑,總算讓我喘了口氣,放下心來。
“我們的第一反應也是要報警,但是若南姐姐有些顧慮,怕事情鬧大,就一拖再拖,等到發現懷孕的事,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了,眼看報了警也是無處可查,況且沒有若南姐姐自己拿主意,我們也不好做決斷。”楊飾怡配上無奈的表情,越來越入戲了。
“怎麼沒有采取緊急避孕措施呢?真是的!”飾怡媽表現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楊飾怡聽到這話臉紅了一下,小聲地回答說:“當時太慌亂了,都沒有想到,再說也沒有經驗。”
“從這裡可以看出我們教育制度的悲哀,作爲一個成年人,這種基本的常識都沒有,都不懂得保護自己,真叫人痛心!”飾怡爸由此事引發,批判起了整個民族的教育制度。
“唉,真是個可憐的姑娘,要我看,還是早些通知她的家人,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飾怡媽嘆息了一聲,接着說,“這對姑娘的家人來說,也是個晴天霹靂,尤其是上了年紀的父母,眼看把子女撫養成人了,偏偏遇上這檔子事。”飾怡媽和丈夫交換了一下眼神,作爲母親的當然最能體會做父母的苦。
我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點鐘的樣子了,真不敢相信,一場原本以爲必死無疑的風波竟然闖過去了,真有九死一生的感覺。
我趁岳父岳母不備,對楊飾怡使了一下眼神,指了指手機,提醒她注意時間。楊飾怡很默契地領會了,開口說道:“爸、媽,我帶你們去臥室睡覺吧?時候不早了,你們也都累了一天了。”
“是啊,坐了那麼長時間沒有座位的火車,的確是夠累的。”飾怡爸倒還記得這茬,馬上招來了飾怡媽的怒目而視。飾怡爸起身的時候本來是要攙一下飾怡媽的,被對方賭氣地拒絕了。楊飾怡適時地伸出手,笑嘻嘻地扶母親起身,加上終於度過一劫,也露出輕鬆的樣子。
岳母大人被楊飾怡攙了起來,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在我心虛地揣測究竟的時候,就聽見楊飾怡說道:“子涵,爸媽睡另外的一間臥室,我一會跟若南姐姐睡一個屋,要委屈你睡沙發嘍!”
真是“知母莫若女”啊,原來問題的癥結在這,我還巴不得睡沙發呢,王若南和楊飾怡無論選哪個“陪睡”都註定糾結,於是笑呵呵地迴應說:“沒問題,這沙發這麼大,跟牀沒什麼區別了!”
“睡覺的時候掉牀嗎?晚上蓋好被子,彆着涼了。”岳母大人表達了關心,讓我心中一暖,爲了打消對方的愧疚,迴應說“沒有問題,睡覺的時候會注意的”。
目送楊飾怡陪着雙親進了臥室,我大喘了一口氣,直接癱倒在了沙發上,對方纔驚心動魄的經歷心有餘悸,心中感慨比碼字編故事要累多了。
沒一會,楊飾怡便回來了,來到客廳和我四目相對,兩個人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該是笑呢,還是抱頭痛哭。
我坐起身,強打起精神,因爲怕岳父岳母聽到,壓低聲音對楊飾怡說道:“沒看出來啊,飾怡,真有你的,有做肥皂劇編劇的潛質哦!”
楊飾怡坐長出了一口氣,坐到沙發上,又側身一倒,頭枕在了我的腿上,像是猶豫了一下,說道:“子涵哥,我這樣說若南姐姐,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沒有吧,你這也是迫不得已!”其實我心中真實的想法是這樣背後造謠別人,而且是這麼不堪的事,的確欠考慮。
“我當時是太心急了,脫口而出之後馬上後悔了,但又騎虎難下,只能用更多的謊去圓第一個謊!啊,現在想想,我真是一個壞人啊!”可以聽出來楊飾怡說這話的時候,真是萬分的自責。
“接下來要怎麼辦,我是說等明天早上王若南醒過來之後?”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問題。
“提前把若南姐姐叫醒,把她送走可以嗎?”楊飾怡想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過的確是個可行的主意。
“你爸媽準備住多久啊?”聯想到這一天發生的種種意外,不禁讓人感覺有些後怕,不知道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坑爹的事。
“啊!我頭疼,別讓我想了,讓我枕着你好好睡一會,感覺要死的節奏呀!”楊飾怡說着真就閉上了眼睛,醞釀起了睡意。我也是困到不行,不一會也腦袋歪在一邊,沉沉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