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宋理耐着性子跟我講了許多話。
他讓我樂觀積極一點,跟我保證我擔憂的事情不會發生,他一定會跟周式薇一起研究出破解方法。
我躺在牀上,被單下一動不動。
末了,周式薇不耐煩了,扯着擔憂不已的宋理出了房門。
在外頭我還聽見他們的對話。
宋理不悅道:“你幹什麼?寧寧這情緒和心態不對,我得開導她。”
一向高冷自持的周式薇張嘴就是:“你開導個屁。”
唬得宋理錯愕不已:“你……剛剛說髒話了?”
周式薇給了一個嫌棄的眼神,瞄了一下邊上,道:“你以爲自己是神仙嗎,對寧歡來說,他纔是。”
宋理順着視線看去,看見身材頎長靜靜站在前面的白冥安,眼眸一閃:“師兄……”
“走。別丟人現眼了。”周式薇拉着宋理就走,越過身邊時候,宋理忍不住開口:“師兄,寧寧那邊就交給你了。”
白冥安擡步就走,丟給他一個個淡淡的回答。
“我的女人,我會顧好,你顧你的。”
我的?
宋理感覺今天晚上自己的腦子轉得實在是慢,回頭對上一雙黑白分明清冷至極的眼睛,不由心頭一顫。
周式薇冷冷看着他:“看什麼。”
“咳。”宋理掩飾地別過臉:“沒什麼,既然師兄來了,寧寧應該沒事了,我們走吧。”
周式薇鼻子裡發出一聲嗤,高傲地越過他,走在前頭。
宋理看着她高挑的背影,神色有些微的失迷。
我躲在被子裡,直到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心頭略顫。
白冥安。
“寧歡。”
他纔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我蠻橫地堵住:“住嘴,我什麼都不想聽,你別說了。”
空氣寂靜了下來,我透過被單看着上方,只看到略微繁複的花朵圖案,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
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立刻離開。
這些,我全部都沒有把握。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外頭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有風吹來,薄紗的窗簾微微揚起。
我安了心,走了最好。
這樣最好。
安心的同時內心那一抹沮喪和失望卻像是雨後的小樹苗,栽下了,便不斷髮芽壯大。
身下的被褥被我揪着扭了又扭,早已看不出之前平整的模樣,我微微垂下眼眸,卻在這時會感覺牀邊有人坐下來。
頓時一驚,下意識拉開了蓋在頭上的牀單。
白冥安清清亮亮的眼睛看過來,不帶一絲雜質,也不帶任何勸慰說教、同情憐憫,我動了動喉嚨:“你幹嘛……”
你幹嘛坐下來。
話語未落,他身體一側,居然整個人躺了下來。
我瞪大眼睛,驚訝地下巴都要跳下去:“你,你你幹嘛——”
你幹嘛躺下去。
他挑眉,墨畫般俊朗的面容一副很正常的模樣:“睡覺,你不睡?”
我瞳孔放大:“我睡啊!”
他接話:“那睡吧。”
“……”我噎了一下,握着拳頭道:“這是我的牀……”
不知爲何,底氣不足,聲音有些低弱。
白冥安湊近一點,問:“你說什麼?”
我猛地擡頭,伸手就去推他:“這是我的牀!你,下去!”
動不了。
手腕被他輕輕一握,也沒箍緊,也沒用多大力氣,我偏偏就是掙脫不開。
推搡間,兩人越靠越近,近得他身上的檀香味覆蓋了我,一時間分不清楚這味道的來源到底是我,還是他。
我惱羞成怒,咬着脣,眼睛微微發紅:“白冥安你是不是有病?”
“你是傻瓜嗎?”
“你不是最會計算得失?”
“我是魔宗命定的新娘,所有人只要靠近我都會死的!”
“我剛剛纔殺了幾十個人,幾十個!活生生的人!”
“宋理和式薇安慰我說那些人本來就死了,是行屍而已,可是白冥安你也嗜過血,你最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一覺醒來,躺在血泊裡,身邊躺着被吸乾血的動物,或者人!那段時間你不是很痛苦嗎,我現在也是啊。
白冥安,我很痛苦,非常痛苦!痛苦得想墜入地獄和魔宗那個王八蛋同歸於盡啊!”
我聲嘶力竭吼了一通,發泄出來後胸悶有所緩解,胡亂喘着氣,紅着眼睛,自嘲地看着他:“他們不懂,你該懂的,難道不是麼?”
我這樣歇斯底里,冷靜盡失,白冥安的神色卻更顯鎮定。
“我陪你去。”
我眉頭略動,看見他來抓我的手,我躲,他握住,包裹在他的手心。
“要下地獄,我陪你去。”
心中激起巨大的震撼,看着他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感受到平穩的有序的心跳聲。
“我是傻瓜,所以從前纔會看不到你的好。”
“我喜歡錢,但我更喜歡你。”
“你別怕會傷害我,我是男人本該照顧你保護你,從前我沒有做到,從現在起到以後每一天,我都會在你身邊。”
他一字一句,不急不慢,每一個音節卻彷彿巨石落入我的心田,在裡面翻起滔天巨浪,打得我言語盡失,說不出話來。
另一隻手也被拉去,四手交疊他,他的手掌修長有力包裹着我的手。
“寧歡,你不是魔鬼。你是我白冥安生命中的那道佛光。我需要你。”
爲什麼,爲什麼要說這些話?
都到了這時候,我——
“你瘋了。”我扳着臉對着他。
白冥安很平靜:“我沒有。”
他的目光怎麼會是這樣的,漆黑無邊,深處隱隱的深情無法掩藏。
太沖擊了,太驚詫了。
像是追了一輩子的遠方你稍微動了動腳步,下一秒海市蜃樓突然就矗立在你眼前。
動情的白冥安很有魅力。用從來沒有過的深情脈脈看着我。
我不敢再看,怕溺死在海市蜃樓裡。
我抿着嘴,冷聲道:“你說的很好,可我不相信。”
白冥安忽然一笑,嘴角輕輕彎了彎,眼睛像是海底的星星璀璨而耀眼。
“不急,我們還有時間。”
這個晚上,我捍衛牀的舉動徹底失敗,告白後的白冥安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臉皮厚了三個尺度,再率踹不下的情況下,摟着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