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轉出合歡花的空間,落入真實的世界,瓢潑大雨還在繼續。
花壇裡那唯一的一株合歡花已經枯萎,只剩一點殘花剩葉躺在泥土裡,任由風水雨打。
纔剛站穩,我便鬆開李玥兒的手,把之前的問題又問了出來。來歷不明,本領高超,以小豎琴爲武器,琴絃撥動後音階幻形爲箭矢——她這樣厲害,但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可疑。
“我是李玥兒啊。”她歪着腦袋,馬尾隨着她動作微微擺動,還是那靈動的眼眸一閃一閃。
朝後看去,她背上的小豎琴又隱去了,剛纔出手時身上散發出的戾氣也消失得乾乾淨淨。我扯了一下嘴角,道:“沒什麼。”
以我幾年銷售的經驗居然看不透,她的一派無辜太真了。
轉開話題,我用手遮住眼睛道:“別站在雨裡淋了。”擡頭看去,正好看見出租車朝我們駛來,我連忙伸手攔下。
運氣很好,司機停下車。
“太好了。我們走吧。”
坐上車,讓司機送我去機場,問李玥兒的目的地,她竟說也要去機場。
我一聽,心中不免思量。這是跟蹤我?還是隻是一個無心的巧合?
到了機場,天氣已經惡劣得不行,電閃雷鳴,狂風呼嘯,雨點如豆打在路上、行人身上,噼裡啪啦響。
我看着機場候着好多人,有種不好的預感。等到去前臺諮詢後,預感成了現實——因爲天氣原因,所有班機延誤登機。
也就是說,就算買了機票也只能困在機場。
“最快的一班飛機是什麼時候?”
“明天中午。”
瞧一瞧牆上的時鐘,纔不過傍晚六點,明天中午……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訂了機票,先買票再說,說不定天氣好轉,飛機就能正常起飛了。
轉身時發現李玥兒的身影不見了。眉頭一挑,她離開了?
正想着,她就開心地跑過來,手裡捧着兩桶泡麪。眼睛裡在發光:“寧歡,看,晚飯!”說着還從口袋裡掏出兩根巨型火腿,在我面前搖了搖。
“……”晚飯就吃這個?我看了一眼機場的餐廳,說道:“其實我們可以過去吃飯的——”
“哎喲。肚子痛!”
“我也是——痛痛痛死了!”
本就人羣涌動的機場突然陷入喧譁,來源正是那家餐廳。我好奇地望過去,很快就有機場的安保人員趕過去處理情況,我攔住其中一個路人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搖搖頭,一副慶幸的模樣:“食物中毒,還好我沒吃。”
食物中毒……醫療人員也快速趕到,一撥又一撥的食物中毒的受害者被擡着出去,因爲天氣原因甚至不能去醫院,只能在機場臨時準備的休息時裡治療查看。
我別過頭,又看了一眼李玥兒手中的泡沫和火腿。頓時覺得分外順眼,一把接過一桶,道:“走,我看見前面有飲水機,去接熱水吧。”
等待面熟的幾分鐘裡,我接到了葉明朗的電話。
“寧助理,你給我解釋一下,私自回去是什麼意思。”
我用耳朵和肩膀夾着手機,空出的兩隻手去撕調味包:“事情辦完了,準備回去龍城總部去等你回來。”
“哼。”某個大少爺傲嬌地哼一聲。正好外頭打下一個響雷,轟一聲,巨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我手機都差點滑下去。連忙抽出一隻手接着。
李玥兒在對面撕開泡麪,吃了一口,露出滿足的神情,對我比劃——趁熱吃。
我肚子也餓了,嚥了咽難耐的口水,可是葉明朗這臭小子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居然趁這個時候問我公事,等到他把一整個月的行程都校對完,我的面已經吸收了水分,脹得跟爆肥的毛毛蟲似得,看着一大碗的毛毛蟲,真是什麼食慾都沒了。
哎,我無奈地嘆氣,撕開火腿咬了一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嚼着泡麪。
鈴鈴鈴,手機又響起來。
我沒好氣地接起來:“喂。”語氣有些衝。
“喲,怎麼了這是,誰給你氣受啊?告訴姐姐,叫人揍他一頓。”明珠揶揄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施施然的,心情很好。
是好友的電話,我總不能對她發脾氣,只能嗯哼哼一聲,也不隱瞞,說道:“你弟弟那傢伙羅裡吧嗦交代公事,害我泡麪都毀了。等回去你賠我一箱啊。”
明珠嗤了一聲,那情緒兼職跟葉明朗如出一轍:“有點出息沒有,等回來姐請你去高級餐廳吃大餐,吃什麼泡麪啊。那臭小子發瘋呢,聽說度假時候遇到一個瘋女人,現在見誰就咬,你別理他。”
女人?聞到八卦的氣息,我懨懨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怎麼回事?什麼女人?說來聽聽。”
明珠笑嘻嘻的:“幹嘛,吃醋啊。其實我覺得你和我弟弟——”
我翻了一個白眼:“誒誒,你打住啊,發什麼神經。我是那種吃嫩草的人嗎?啊?”
明珠笑得更歡:“那有什麼啊。你別看我弟弟小你兩歲,平時也跟財神爺似得敗家,人長得也就人模狗樣湊活着看,不過他能花也能賺啊。你別說,不知道有多少小妹妹要湊上來呢。”
我聽着樂了:“有你這麼當姐的嗎,這麼損你弟弟。”
明珠俏聲道:“我是他姐,我不損他誰損他?”
“對對對。明大小姐說什麼都是對的。”
“死丫頭,你笑話我呢。”
“沒有,我哪敢啊。”
就這麼嬉笑着鬧了一會兒,明珠又問我白冥安的事情:“對了,那白大師和那小三兒怎麼樣了?”
剛纔的熱鬧收斂了一些,我的表情也從無憂無慮的開心變成了安靜的笑容,扯了一下嘴角,道:“別這麼說人家,上次分開時好像不太好。”
明珠一聽,立刻來了興致:“怎麼不好?來來來,跟我具體說說?吵架了?分手了?那白大師空窗期,你不就有機會了?要不要我給你空郵幾套性感睡衣過去。晚上找個機會你去——”
我的臉蛋倏地漲紅,窘迫得不行,說話都結巴起來:“神經,你、你瞎想什麼呢!”
李玥兒已經吸溜完了泡麪。正在捧着桶有滋有味地喝湯水,看見我的異常舉止,不由好奇地擡頭看我了一眼,然後把桶朝我斜了斜:“要喝嗎?”
我:“……”
我無語地牽起一個笑容:“不用了,謝謝。我打個電話啊。”
“哦。”她點點頭。又把頭埋進了桶裡。
走遠些後,我才用喂了一聲,明珠問:“你剛纔跟誰說話呢?”還沒等我回答,她立刻又說,“算了,那不重要,你接着說白大師的事情,快快。”
“唔,就是……”畢竟是白冥安的私事,況且阮嵐和阮藍神似的事情明珠並不知道。我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被明珠催促了一會兒,才挑着重點跟她說了。
“事情就是這樣了。”
電話那頭一陣長久的沉默,我叫喚幾聲:“明珠?明珠?”也沒有人迴應,就在我以爲信號不好時,明大小姐充滿激情的聲音傳了過來。
“哇噻,看不出來白大師這麼深情!老孃最中意這種專一深情的男人了,寧小歡我警告你啊,你不趕緊下手可別怪我出手了哦!等我查查最早班的飛機……”
我:“……”
大小姐,別添亂了行麼。
明珠逗了我一會兒。也玩夠了,終於靜下心跟我分析情況:“照你這麼說,那叫阮嵐的女人脾氣挺倔啊。”
我腦子有一會兒的短路,竟然問她:“那個阮嵐?阮藍?”
我估計明珠在那頭翻了一個白眼。才說道:“冒牌的那個。”
“哦。”我使勁點頭,想起阮嵐當時傷心蒼白的臉色,眼神的確是充滿着倔強,“所以呢?”
“你傻啊。”明珠直接罵過來,“女人越倔強越吃虧啊,懂不懂?這事她要是裝作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反正你說了,那原配的阮藍已經掛了,白冥安這麼深情的人,就算對着個代替品也能看一輩子吧。她要是糾纏,那就不好說了。”
說道最後,她的語氣就像一個江湖算命的郎中,音拖得長長,莫名就讓我追問她:“不好說?什麼意思?”
“有些事情說破了,對誰都沒好處。”明珠高深莫測地丟出這一句,我正等着她接下去長篇大論呢,結果她急忙忙說了一句,“誒,我這邊有客戶來了,有空再聊啊。你到了給我電話。就這樣,拜。”
“餵你——”
嘟嘟嘟,她掛了。
誒,我搖搖頭,放下手機,站在原地蹙眉思索了一下我走後白冥安和阮嵐會發生什麼事情……我想了一會兒,腦海中靈光一閃,我傻啊,直接問宋理不就得了,省得自在這裡瞎猜。
立刻短信宋理,信息發出去不到一分鐘,他就回了短信。
我挑眉,這麼快,他挺閒的嘛。
打開信息一看,只有一句話——說來話長,見面再說,地址?
我眨巴一下眼睛,難道是有大場面發生?我回想了一下白冥安一貫的冷淡面孔,除了那次喝醉失態,其他時候他就是一塊巋然不動的冰山。
阮嵐她,逼急了?
閃過無數念頭,最終還是飛速地給宋理回了信息,告訴他我在機場,讓他不要來,等這裡天氣好了我就回去。
又是飛快地回覆——好。
惡劣得天氣一整晚都沒有好轉,我和李玥兒運氣好,找到附近的小旅館,正好還剩下一個房間,我們就睡下了。
俗話說,大暴雨過後總有好天氣,第二天豔陽高照,明晃晃的日頭掛在上空,藍天白雲,世界清明乾淨。
我和李玥兒出了門,正要攔車時,發現一輛黑色奧迪開了過來,司機搖下車窗,手中拿着手機看了一眼,似乎分辨了一下才對着我道:“寧小姐?”
我挑眉:“是,什麼事?”
司機認對了人,表情帶了一絲笑意,走下車:“我是葉先生派來的。”
我心中不由詫異,葉明朗這傢伙不錯啊。因爲天氣原因,昨天滯留在機場附近的客人很多,打車也要跟人搶,所以我才一大早就把李玥兒叫起來,就怕打不到車。
沒想到脾氣臭又傲氣的葉大少爺這麼有遠見,居然直接就派人來接我了。
想到這裡,他在我心中的印象就從臭屁小子上升了那麼一格,我微笑點頭:“好的,麻煩你了。”我對李玥兒示意,兩人正要往車裡走,司機又開口把我叫住。
“不好意思,寧小姐。”他走來,把一串東西放在我手裡。
我看着那一串鑰匙,一頭霧水地擡頭看他,什麼意思,給我車鑰匙是要幹嘛?
司機笑了笑:“葉先生說了,寧小姐是女中豪傑,喜歡自己開車。葉先生吩咐的事情我完成了,那寧小姐,我先走了。”他點點頭,就離開了。
留下原地的我咬牙切齒,臭小子!
給我車鑰匙,那就是把車子都交付給我的意思,這小子是要我親自把車開到龍城嗎?啊?我心算了呀一下,飛機過去兩個小時的行程,自駕的話好像是……
8小時?
媽的……
我鐵青着臉站了一會兒,深呼吸幾大口氣,才把這股氣稍微壓下去一些,往好處想,有車的話我可以早點見到宋理。
白冥安的甲殼蟲要自己用,那宋理就沒有車了。我有的話,兩人見面也方便些。
就這麼自我安慰着,我喊了李玥兒上車,沒想到她眼睛盯着車子,然後很期待地看着我,問:“我可以開車嗎?”
我挑了一下眉頭:“你會開?”
李玥兒忽然興奮起來:“會啊會啊。”
是麼,我懷疑地瞄過去,哪個會開車的人聽到可以開車會露出這麼興奮地神情,看上去似乎很少開的樣子。
我有些猶豫,她雙眸充滿希冀,長睫毛撲閃撲閃,一張臉分外靈動活潑,讓人無法拒絕,想起她跟我被困在機場一起吃泡麪的交情,我只能嘆氣。
“好吧。先說好,要是技術不好,我要接手的。”把鑰匙遞了過去。
李玥兒點頭不已:“嗯嗯。”
於是,她坐在駕駛座上,我坐在副駕駛看着她一連難掩激動的模樣,用近乎神聖的表情摸着方向盤。我微微蹙眉,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繫好安全帶後,我不放心準備再囑咐她幾句,這丫頭忽然油門一踩,雙手一個大幅度的扭轉,車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漂移,飛速地朝前駛去。
狂風從打開的車窗外頭灌進來,我撩開吹到臉上的亂髮,苦着一張臉叫起來:“大姐,你開錯了!是另一個方向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