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無味的午飯過後,何邦維被喬喬趕出木屋,理由是需要他趕快去找吃食,順便給自己帶回一隻猴子。
行走在厚厚的積雪之上,何邦維有點不解,回憶了一番自己之前的動作、話語,還是不太清楚自己哪裡得罪她了。
喬喬不想出森林?
喬喬不想去俄國?
喬喬不想跟我結婚?
呃……
他好像找到了苗頭,原本輕盈的腳步頓時一下子陷入雪地裡。
辨識了下方向,何邦維抖了抖鞋上的雪花,邊琢磨喬喬的事情邊留意動物們留下的淺淺痕跡。
叢林裡的動物是聰明的,很早就能預判到天氣的惡化,知道儲存食物過冬,但依舊有一些準備不充足的動物會在風雪過後出來覓食。
何邦維沿着一道不知是什麼動物留下的痕跡往前追蹤,他回想了會喬喬剛纔的神情,覺得她也沒有不愉快。
唔,難道是害羞了?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了“害羞”這個詞語。
停在雪地裡,何邦維忽然有點心馳盪漾。
那個曾經在夜裡載着自己就那麼前去燕京的女孩原來也懂得害羞啊,那個落落大方、自稱文藝咖啡館女店主的女孩真的……他忽然不知道怎麼來形容自己的感慨。
無聲的笑了笑,何邦維繼續往前追蹤,腳步倍加輕盈。
……
喬思沒有隨羊羊出門去捕獵,外面太冷,她實在有點受不了。
溫暖的壁爐旁,她慢慢打着那套功夫,一點一點體會其中的關隘。
平時能很快沉浸在練功之中的女孩今天有點心不在焉,她同出門在外的羊羊一樣在琢磨之前的談話。
結婚?
這個詞好遙遠啊。
每一個女孩大抵都幻想過自己的婚禮,喬思也不例外。
只是,她曾經幻想的場面現如今已經很難做到了。
窗外雪漫林山,屋內火薰煦暖。
喬思忽的笑了一下,“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樣的天氣沒有酒也真是可惜了。”
現實情況如同詩歌一樣,屋內無酒、一杯難飲,家族破敗、國內難捱,正是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去俄國,去俄國吧,重新一個新的開始。
喬思長吸了一口氣,定住心思,重新開始梳理功夫要訣,過去不能改變,現在就爲將來做準備——這套功夫練熟練透、打好基礎,日後必然能起作用。
一個下午過去,女孩翻來覆去的練完功夫,眼看天色漸漸暗下,隱約又要有風雪來臨,她開始有點擔心,羊羊雖然功夫高強,可這畢竟是在原始森林裡,會不會出事啊?
正這麼想着,她就聽到外面柵欄門吱呀的聲音。
喬思連忙走到木門處、開了一道縫隙往外張望——是羊羊安全歸來了。
只見何邦維左手提了一隻猴子,右手過肩扛了一隻野狍子,看起來收穫很是豐厚。
“羊羊,你連猴子也找到了?”喬思對羊羊打到狍子並不意外,只是驚訝他居然找到了自己練功需要的猴子,“猴子暈過去了?”
何邦維“嗯”了一聲,用腳把柵欄門關好走進木屋。
他先把猴子放在壁爐旁,然後把狍子扔進專門用來儲存食物的屋子。
喬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動作,心裡情不自禁的升起一個念頭,羊羊等於老公?
何邦維有點奇怪的看了一眼好似走神的喬喬,問道:“今天下午練的怎麼樣?外面我看着可能又要下雪,這次的寒流時間很長啊。”
回過神來,女孩點頭說道:“我覺得還行,今天有點看不清摸不着、心裡癢癢卻又覺得有進步的感覺。”
“咦?”何邦維回頭,“聽這描述,看來是真有進步啊。正好,這隻猴子可以用來供你練手。”
說到練功的事情,喬思現在羊羊還要熱切,她興奮、納悶兼而有之,“怎麼練手?”
“猴子是很靈活的,它不像人那麼有套路。現在不能用很固化的思維去教你,所以先用它。”何邦維瞥了眼地上的猴子,對喬喬呶呶嘴輕聲說道,“現在就開始。”
喬思不太明白他有些怪異的神色,看羊羊沒什麼動作,她便往猴子身邊走去。
這隻被捉來的猴子體形有些高大,毛髮全是金黃色,四肢垂在地上一動不動。
女孩有些納悶,這還暈着呢,怎麼練手?我要先把它弄醒?
她又往前挪動了兩步,忽然,那隻在地上的猴子暴起奔着女孩小腹而來。
“啊!”
喬思驚呼一聲,這隻猴子是裝暈的?
幸好她這陣子的功夫沒有白練,連忙後退兩步,右臂橫移對着衝來的猴子就甩了過去。
猴子爪子很銳利,抓住喬思右臂,兩條猴腿就要往她懷裡蹬。
女孩心中有些慌亂,右臂被抓住一時甩不掉,只得左膝擡起對了上去。
猴腿與膝蓋碰撞,猴子借力一跳竟然棄了喬思而去,直奔木門!
何邦維面帶笑意,隨手一甩,一道黑影捲住猴子把它綁的結結實實,拽到了地上。
“吱!吱吱!”猴子被長鞭捲住動彈不得,神色大怒,但似乎不敢面對何邦維,只是對着剛纔與它交手的女孩尖叫。
這短短一會,喬思後心就出了汗。
她呆了兩秒,見猴子在地上尖叫、掙扎不斷,不禁怒道:“這隻猴子剛纔是裝暈的!”
何邦維點點頭:“對啊。剛纔進柵欄的時候它醒了。”
女孩有些不可思議:“它居然裝了這麼久?它是在觀察形勢嗎?這…成精了吧,怎麼這麼狡猾?”
抖了抖長鞭,何邦維借之傳力,讓猴子安靜點,然後回答道:“這種森林裡的猴子肯定很狡猾,不然也難在這生存下去吧。一窩猴子裡,它最高大,興許是個猴王呢。”
看了看現在已經不再尖叫,但眼珠溜溜直轉的猴子,喬思覺得又好氣又想笑:“這,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女孩有點沮喪:“我居然打不過一隻猴子!”
何邦維一本正經的安慰道:“沒有啊,你和猴子打的不分上下。”
喬思:“……”
“等你適應了,猴子一定打不過你的。”何邦維解釋了下,“剛剛接觸它這樣的動物,一定不太習慣。等你完全能降住它,再放它走。”
女孩斜眼:“你居然沒有吃了它的意思?”
吧唧了一下嘴,何邦維點頭:“吃了也成。”
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猴子無端端感受到一股寒意,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兩人繼續探討了會關於猴子練武的事情,默契的都沒有提下午說到的結婚之事。
屋外北風再次颳起,雪花被吹拂的紛紛揚揚,喬思在把猴子用繩子綁結實之後開始準備晚飯。
午飯吃的很難以下嚥,晚飯她要下廚動手了。
何邦維自然是舉雙手贊成,他盤坐在一旁看着喬思麻利的把之前洗好的兔肉在火堆上翻滾。
一直在厚厚枯葉上沉睡的小白狐聞到肉香,雙眼惺忪的爬到喬思身邊。
等到它稍微回神,忽然發現今天屋內多了一個不一樣的傢伙。
小白狐一時都顧不上向喬思要肉吃就往躺在地上的猴子方向走去。
猴子這會被綁住卻不像之前在長鞭束縛下一點都動彈不得,它活動着猴頭,看到一隻小狐狸衝自己過來,連忙齜牙尖叫了一聲。
小白狐原本很歡快、好奇的奔它而來,此刻突然被猴子一嚇,趕緊後退、踉踉蹌蹌跑了兩步摔倒在地。
等它爬起來,遠遠的繞過猴子,有些委屈的跳進喬思懷裡。
女孩正忙着烤肉,只是用左手撫住小白狐的腦袋,瞥了一眼正得意的直齜牙的猴子。
何邦維看的暗暗好笑,他可是知道喬喬是多喜歡那隻小白狐的,這隻猴子這樣欺負狐狸,恐怕之後和女孩練功的過程中要吃苦頭了。
等到烤肉的香味瀰漫在屋內,外面的北風怒號更甚。
喬思用崑崙劍削了一小塊肉嚐了嚐味道,對閉眼沉思的羊羊說道:“可以吃了。”
“嗯,好。”何邦維走到女孩身邊,接過她遞來的烤肉,“真香,喬喬大廚好厲害。”
翻了個白眼,女孩說道:“你還沒吃呢,不要拍馬屁啊。以後午飯你做,晚飯我做。”
“啊?”何邦維剛咬了一口烤肉,差點噎住,“我做的不好吃啊。”
“那就慢慢練,我陪你一起吃。”喬思的語氣頗爲堅定,“我會把你培養成一名好廚子的、一個好男人的。”
何邦維不甘:“我之前也很好啊。”
喬思先是點頭安撫,然後很自然的說道:“可你要娶我啊。”
何邦維:“……”
當提到婚姻之事,哪怕只是貌似隨口說說,偉大的劍客也要閉口不言,啞巴吃黃連、苦往心裡埋。
“咳。那行,沒問題。”大是大非上面,何邦維還是很有自覺的,好男人嘛。
女孩強調道:“明天就開始。”
無言,點頭,應允,何邦維大口吃肉,狠狠的瞪了一眼正望着自己垂涎欲滴的猴子。
等到吃完自己的那份烤肉,他看着正喂肉給小白狐的喬喬說道:“你明天也要開始練功了,用這隻猴子。”
兩人的目光都轉向坐立不安的猴子,它察覺到一絲不妙的氣氛,立馬安靜下來,努力縮成一團。
半晌,猴子看兩人開始坐在壁爐旁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它努力、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的慢慢往肉的方向挪動。
那兩人的目光又看過來了,猴子再次不動。
繼續挪動。
目光……停住……挪動……目光……
如此三四次後,猴子察覺到兩人是在調戲自己,不禁大怒,心中野性頓發,衝着兩人方向齜牙咧嘴,大聲“吱吱吱”尖叫。
何邦維樂道:“看起來這隻猴子能陪你練一段時間了。”
喬思和羊羊逗了會這隻猴子,此刻也有點忍俊不禁:“這隻猴子看起來是挺聰明,挺有靈性的。”
懷中的小白狐見女孩的注意力放在屋內那隻兇巴巴的動物身上,立即拿頭去蹭喬思的胳膊。
女孩趕緊揉了揉它的腦袋,哄道:“還是我的‘哈哈’最有靈性,你是天底下最有靈性的傢伙了。”
小白狐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見到女孩的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身上,頓時滿足。
“你太寵它了啊。”何邦維看到這一幕。
“樂意。”喬思把小白狐當成了自己的寶貝。
明智的住嘴,何邦維起身。
齜牙咧嘴的猴子一見他起身,立即連滾帶爬的往最開始的位置瘋狂挪動。
喬思奇道:“它怎麼那麼怕你?”
“因爲我厲害啊。”何邦維沒理這隻猴子,他走到木門邊,看了眼外面的情況。
外面還沒下雪,但森林裡枝椏上的積雪被北風吹的漫天撒野,視線裡全是紛亂的雪花。
喬思略微一想,猜測羊羊在捉這隻猴子的時候一定很暴力,所以才能把它嚇住,誒,這是隻厲害羊。
“羊羊先生,來,去弄點雪花,我煮水喝。”女孩提過水壺,吩咐道。
何邦維從木門邊過來,接過水壺走到院內,挑着那些乾淨的積雪放進壺裡。
雖然是隻厲害羊,但他也要乖乖聽我的,喬思望着院內男友的身影,心情忽然變得很歡快。
把水壺裡的積雪按實,何邦維裝了滿滿一壺方纔遞給喬喬。
“有這等雪水,就是還差點茶葉。”喬思把水壺煮上,感嘆了一句。
“茶葉?森林裡不知有沒有,回頭給你找找。”何邦維沒有喝茶葉的習慣,“不過森林裡肯定沒有咖啡豆吧。”他更喜歡喝咖啡。
女孩笑道:“那是定然沒有的。”
水壺裡的積雪在火堆的加熱之下很快就化了。
喬思沒等雪水煮開就把它倒了開來。
“喏,你的。”她倒了兩杯,遞給羊羊一杯。
“敬我的羊羊先生。”喬思等他接過之後,舉起自己的杯子笑道,“無酒,有這積雪之茶也是好的。願我的羊羊先生永遠這麼厲害,永遠……愛我。”
何邦維與她碰了碰杯:“沒有咖啡,有你和雪水也還不錯。我的喬喬女士,嗯,嗯,好,喝吧。”他沒想起來什麼碰杯詞。
喬思哈哈一笑,舉杯飲下。
屋外北風怒號,杯中積雪成茶。
這個冬天,其實也不大差。